第28章 時來運轉情郎謀
安定下來之後, 何芃錦才給蘭月仔細說了最近京中發生的事情。
“蘭月你也知道,就我這嫉惡如仇的暴脾氣,本就是沾火就着, 自從那天在望江樓見到了那只禽獸, 我心裏頭一直恨得咬牙切齒。說來也湊巧, 就你們離開京城的那天, 我一個人不着急開門營業,就在街上瞎溜達,想研究研究秦記的買賣,做到知己知彼嘛。湊巧碰到那禽獸巡鋪子, 我便指桑罵槐地低聲罵了一句。誰知被那個倒黴蛋給聽着了, 哎呀, 然後我就倒黴了。”何芃錦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讓蘭月有點搞不清
到底誰才是那只倒黴蛋。
“他還能打你一頓不成?”
何芃錦收起一臉誇張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倒沒有,只是我沒想到那家夥比我還直接,竟然就那麽堂而皇之地走到我面前,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蘭月想了想,點評道:“這個秦掌櫃的确有些不同, 若換成別的生意人, 可能會問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可他不是一般人, 是二般的呀,而且我也是二般的。我當時就豪氣沖天地說:對, 我就是對你有意見。你們秦記開了這麽多鋪子,早就賺夠了錢,還用些下三濫的手段欺負我們這些小鋪子。”
何芃錦一向敢打敢拼,卻有些沖動,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在蘭月的意料之中。只是她見過那“禽獸”,那人長相十分兇悍,不是個好相與的,恐怕不會好好地講道理。
“然後呢,他若真是個耿直的人,就應該承認,若他不承認那市監和乞丐是他找來的,就證明他只是面上耿直罷了。”
何芃錦認同地一拍大腿:“對呀,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那家夥并沒承認他幹過這些事兒,還公開跟我打賭,說不需要使用什麽暗黑的手段,公平競争就能把我打垮。然後……我就真的被打垮了。”
蘭月起初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等何芃錦仔細給她解釋之後,她終于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秦記先拿出了幾樣普通的繡品半價甩賣,一時顧客盈門。何芃錦一瞧,他沒什麽高深的招數,只是降價而已,就把自己繡品的賣價調成了跟秦記一樣的,想讓顧客比較一下,看同樣的價錢買來的東西究竟是誰家的好。
就在她剛剛挂出降價的告示牌之後,店裏湧進幾個人,把繡品一掃而空。
何芃錦原本以為自己勝利了,當她喜滋滋的搖着錢袋去秦記看熱鬧的時候,發現秦記已經收了降價的招牌,門口卻十分熱鬧。
原來是宮中的選秀已經結束,聖上下旨冊封了安王妃,雍王妃。安王蕭仁居長,又一直協助皇上處理政事,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選,安王妃就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後娘娘。
沒想到秦首的能力這麽強,請來了準安王妃于彥來幫自己撐場子。她帶着幾位高官之女來到秦記繡坊最大的鋪子,當場定下了全套的繡品。還神秘兮兮的說,有一位世外高人指點過,說這個月陽氣高起,凝聚東方,照耀秦記,這裏風水好,能帶來好運氣。
這句話可不得了,人人都想沾些安王妃的好運,畢竟于彥只是相府的表姑娘,人們一直以為相府的嫡小姐嚴奴兒才是安王妃人選,卻沒想到這麽一件好事兒,落在了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頭上。
于是秦記繡坊一下子被踏破了門檻,所有的繡品不論好壞,全都賣光了,而最後一批拿出來賣的竟然是明月繡坊的繡品。
何芃錦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以五折的低價把貨品全都賣了出去,而今卻被秦記翻了四五倍的價格轉手倒賣,自己有苦沒處訴。
蘭月沉下心來分析道:“看來他是用了一招聲東擊西呀,讓你誤以為只是價格戰而已,其實人家真正的彩頭在別處。不過咱們要想翻身也不容易了,畢竟給他撐腰的是安王妃,除非咱們能找到一個比安王妃更有影響力的人。”
兩個姑娘一直沒什麽頭緒,就也沒急着去開鋪子,只慢慢想對策。蘭月覺得自己對官場和皇家一無所知,應該去向婁慕臺打聽一下,他此次回到京城,就去翰林院任職了,估計能聽到不少官場轶事。
蘭月拿着自己剛剛繡好的一根束發帶去找婁慕臺,何芃錦在她身後揶揄道:“某些人呀,就是想情郎了,偏偏不肯承認,打着辦公事的幌子,趁機謀私利。”
蘭月小臉兒一紅,心裏懊惱怎麽被她看破了,嘴上卻不肯承認,轉身坐回椅子上:“好吧,那我不去了,咱們去開鋪子吧。”
何芃錦趕忙推她:“行了,小姑奶奶,你還是快去吧,就指望你找來一根救命稻草呢。這些天鋪子裏冷清的很,我自己去那幹坐着就行了。”
蘭月這才半推半就地出了明月樓,沒讓丫鬟跟着,獨自一人去了竹枝巷。今日是朝廷休沐的日子,慕臺哥哥應該在家。
果然,門是虛掩着的,證明家裏有人。三進的房子,就算敲門他也未必能聽見,除非使勁拍門。二人自小在一個院子裏住慣了,互相之間不需要敲門的,蘭月信步進門,在前廳沒有找到他的身影,中間屋子也沒有,看來只能在後院了。
她剛剛走到牆角,就見荔枝樹掩映下的空地上,站着兩個人影。婁慕臺穿着短衫長褲,袖子高高挽起,手上揮舞着鐵鍬,正在掘地。蘭月捂着小嘴想笑,還真是個接地氣的狀元郎,跟在家裏的時候沒什麽分別。自己是從小見慣了他幹活兒的,若是被京中那些嬌小姐們看到,還不得驚得掉了下巴?
在他身旁站着一個身穿墨色錦衣的男人,蘭月覺得有點眼熟,仔細想想就明白了,那是他的父親婁尚書。只不過,今日婁尚書似乎比較低調,既沒有八擡大轎,也沒帶随從。
“慕臺,你終究是我兒子,爹不會害你的。你把那些東西交給我,我會設法保你平安。你想想,嚴相既知道了這件事,就證明你這麽做是不安全的。”婁尚書苦口婆心地勸道。
婁慕臺依舊撅着自己的地,似乎對方怎麽說都與他沒關系。
“慕臺,爹說的話你聽到沒有。還有,那個小繡娘,你要是喜歡,做妾可以,但是不能做正妻。如今選秀已經結束,盧家的五小姐盧煥雲沒有中選,盧國公面子上下不來。已經暗示過我去提親了,那五小姐素有才名,是京城第一才女,也是第一美女,與你剛好般配。”
婁慕臺聽了這話,便停下了手中的鐵鍬:“我和蘭月已經定親了,婚期定在了明年二月。我身上沒有那麽多風流的種子,并未有納妾的打算。”
婁尚書吃驚地瞪圓了眼:“你說什麽,已經定親了?沒有父母之命,你怎麽能私自定親,如此看來,那小繡娘也是個行為不檢的,堅決不能進我們婁家的門。”
婁慕臺忍俊不禁:“我從小就沒有父母,自然沒有父母之命。我是外婆養大的孩子,由外婆給我安排親事,天經地義。蘭月的父母皆在,有媒人從中牽紅線,哪一條不合禮節,何來的不檢之說。”
婁尚書被噎得一時沒了話,眼睜睜地瞧着兒子繼續揮舞鐵鍬鏟地。
蘭月心裏美滋滋的,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不然一會兒若是和婁尚書打個照面,還是挺尴尬的。沒等她離開,卻忽然聽到婁尚書改口了。
“好吧,我可以同意你們的婚事,只要你肯把東西交給我。”婁尚書低聲說道。
婁慕臺拄着鐵鍬沉默了一會兒,冷聲道:“那您必須答應我,以後不能給蘭月臉色看,不能欺負她。”
“瞧你說的,我一個公爹,會去特意欺負一個兒媳婦嗎?”婁尚書氣哼哼的。
“好,”婁慕臺終于難得地點了點頭:“為了蘭月以後能過上清靜日子,我可以把東西給您,答應站在您的陣營裏。”
婁尚書歡喜一笑,跟着他進屋取東西:“傻兒子,這就對了,爹不會害你的,咱們将來絕對是長長久久的富貴榮華。”
蘭月估計他取了東西可能就要走,會經過自己這裏,趕忙躲進了垂花門後的小廚房裏,安安靜靜地等着婁尚書離開。
果然,他很快就走了,婁慕臺把人送到門口,返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裏蘭月。
“慕臺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說話的。但是,剛剛我湊巧聽到了,你為了我才答應婁尚書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給他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可是我覺得你為我破例,真是難為你了。”
婁慕臺暖暖一笑,拉着蘭月進了屋子,卻沒讓她坐在椅子上,而是自己搶先坐了一把椅子,便飛快地把她安放在腿上:“我的小月亮,不用在意這些,官場其實比商場更複雜,你不必費這個心。你只需無憂無慮的活着,等着明年嫁給我就好了。放心吧,我會安排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