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我第十顆心
那一晚，許昕清晰記得。
五年前，和林若白分手以後的第二年，他出國的第二年，她畢業的頭一年。
在葉淮生和鐘瑾的婚禮當晚，借着陪酒的由頭喝了不少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在酒店婚房裏睡了一覺爬起來，連路都走不好的一個人說要去泡溫泉。
鐘瑾實在放心不下，叫葉淮生叫人送許昕去溫泉房，結果葉淮生直接找了林若白。
他們那群朋友們私底下都習慣了，默認許昕和林若白是一對，但凡許昕有什麽事就叫林若白出面，大概葉淮生自己也沒料到後面兩人竟會擦槍走火。
那晚林若白到底醉沒醉，許昕并不是很清楚，潛意識裏有一種感覺，他可能沒醉，就是借着酒精上腦瘋狂了一把，而她自己确實真的喝多了，半推半就裏促成了兩人的第一次。
那一夜的瘋狂，到後來到底憑借着幾分酒意幾分真心，誰都說不清。
第二天醒過來，發現身邊躺着林若白，許昕內心其實是淡定的，但到底是慫的。
因為兩人畢竟是已經分手的前任關系，該怎麽面對林若白，怎麽面對好友們，許昕來不及考慮，翻遍了包裏每個角落只找出五百塊現金，留下五百塊之後溜之大吉。
自那以後就和林若白失去了聯系，他再也沒有找過她，她也斷不可能回頭去找他。許昕哪裏還敢再找林若白，那五百塊錢已經說明了一切。
然而此時此刻，舊事重提。
許昕心想，那麽久遠的事情我怎麽記得住，況且那時候兩個人都喝醉酒了，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都做不得數。
不管醉沒醉，她只當是醉了，人醉了，喝斷片了，什麽都忘記了，許昕滴溜着眼珠子，又準備開始說瞎話。
眼珠子還沒轉過一圈，許昕感覺到不太妙。
林若白低下頭來，嘴唇湊近許昕的嘴唇，到快要碰到時稍稍一偏，止住了，溫熱呼吸噴灑在臉上。
許昕有點癢，想笑，到底忍住了，下意識偏側了下臉，根本沒想到嘴唇會擦過林若白的嘴唇，只是一瞬，被電流激到的感覺。
許昕怔住，完全不在掌控範圍內的意外，空氣沉默，透露出尴尬。
關鍵是林若白也沒說話，一雙眼睛卻那樣看着她，挨的近，他的眸光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逼仄感。
像深不見底的潭水，縱然潭底隐藏着波濤洶湧的情緒也不曾爆發，醞釀，等待一個合适的時間，沖破這一切。
這深邃深情的目光，迫得許昕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不敢直視無法直視。
他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始終不放，她的視線只能膠酌在他臉上，哪裏都去不了，手指緊緊攥着床沿，泛白的指骨透露着緊張，緊張到身體上每一個毛孔不敢放松。
當年的五百塊更像是一個帶着玩笑性質的侮辱，要是換一個人早就生氣了。
林若白不會，他從來不曾真正生過許昕的氣。深谙她的性格，看上去沒心沒肺，實際上卻細膩入微，比任何人都通透，只不過他不明白，為什麽偏偏對他總是抱着一種似有若無的疏離感。
摸不透她的心，走不進她的心，有時候他覺得許昕是喜歡他的，有時候又覺得她不喜歡他。
他像是她養的寵物，心情好的時候逗弄一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連看都懶的看一眼。
都說先愛上的人吃虧，他的愛注定卑微。
林若白承認，這十幾年來諸事順利，唯獨只有許昕是他捉摸不透的謎，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情願先愛上的人是他，這樣她就不用經歷那些他的痛苦，這樣他才能比她愛的更久更深。
嘴唇擦過去的一瞬間，很難說彼此沒有感覺，但是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似乎都在等着對方給出反應自己才能有所回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許昕覺得此時此刻咽一口口水都是極其困難的，尤其是在林若白如此忽視不得的強大氣場之下。
但是，許昕還是控制不住，艱難吞咽了一下。
要放在平時沒有多大聲響，但是現在眼前空氣裏安靜緊張，哪怕是一根掉針也能聽到響動，許昕心虛看了眼林若白。
林若白垂着視線，涼涼掃過她。
目光降至身上，如有實質。
腦子不知怎麽想的，問他道：“我知道你很虧，我那天身上只有五百塊全都給你了，你要是嫌棄……”
話還沒說完，林若白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許昕吃疼悶哼，剛想罵你屬狗的嗎，對上他越發幽暗深沉的眸光，許昕呆住了。【公衆號:夏日常推文】
“我不虧，心心。”沙啞的嗓音如同砂紙打磨過，破碎的讓人揪心。
許昕只是看着他。
有一秒兩秒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呼吸交纏。
林若白咬了她一口，很快放開，連帶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松開了。
直起身，留許昕一個人保持着仰着下巴，雙手用力壓着身體兩側床沿，怔然看着林若白。
他抽離太快，短短幾秒間，來不及反應，重新撈過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穿上，一顆紐扣一顆紐扣耐心扣好，仿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又恢複成了那個清冷的林教授。
許昕瞥了眼牆上的鐘，快八點，上班的時間到了，難怪……心裏暗戳戳吐槽，臉翻的比書還快，佩服佩服。
尴尬一掃而光，許昕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可以撤了，站起來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皺，看也沒看林若白一眼，朝門口走去，手指剛觸碰到門把手，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上哪兒去？”
許昕站住了，轉身過去的時候，林若白已經走近，許昕猝不及防，心猛一跳，擡起頭迎上林若白的視線。
林若白垂眼看了她一會兒，不徐不疾說：“知道辦公室在哪兒？”
許昕低下腦袋，聲細如蚊吶：“不知道。”
林若白将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繼續怼：“衣服也沒領，更衣室也不知道在哪兒吧。”
許昕依然低垂着頭顱，心裏早把這人罵的狗血淋頭，臉上卻笑嘻嘻的，仰起腦袋，一臉軟萌：“所以林教授要不要帶我去認識一下新環境？”
林若白笑了笑，許昕以為他會同意，沒想到這男人冷冰冰吐出仨字：”我沒空。”
“……”
恰這時，門敲響了。
林若白看了眼許昕，轉身朝辦公桌走去，對門外的人說道：“請進。”
一改之前冰冷腔調，許昕在心裏輕哼一聲，打算門開了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然後随便找一個小護士認一認路，醫院嘛都長的差不多，只不過這辦公室的安排還得聽林若白調遣。
林若白已經在辦公桌後面坐下，看向許昕道：“一會兒我叫人再搬一張桌子進來，”他手裏拿着的筆指了指對面，“你，坐這兒，學習。”故意加重學習兩個字的音調。
許昕如臨大敵般的後退一步，瘋狂搖頭：“我不要！我拒絕！”
門開了，許昕轉頭看到門口站着一對年輕男女，兩人皆是一身白大褂，看上去和林若白很熟的樣子，一個叫他師兄，另一個叫他林教授。
來人是方佑和馮曼琪。目的嘛就是來看看傳說中那個新進醫院的小姐姐長什麽樣子，順便打探一番這小姐姐和他們林教授究竟什麽關系。
兩人進來，林若白正低頭忙着，許昕面對林若白站着。
林教授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範。
小姐姐是真的很漂亮，長長的栗色波浪卷發在腦後松松綁了個馬尾，看他們進去扭過臉去的時候，正露着甜甜的微笑，仿佛一束陽光照進心間，讓人心情大好，又親切又甜美又可人。
林若白随意朝許昕點了點下巴，簡單介紹過之後，對方佑說：“你們辦公室是不是有一張桌子空着？”
方佑點點頭：“是的，師兄。”看了眼許昕，“安排她去我們辦公室？”
林若白不悅地皺了皺眉心，擡起頭，目光在方佑身上停留數秒，不露聲色看向許昕，緊接着目光又重新落回方佑身上，嗓音卻毫無起落波動：“她有名字，叫許昕。”
方佑吐了吐舌頭，解釋：“我是覺得這個小姐姐年紀比我大，直接叫名字不太好。”
許昕說：“你們可以叫我心心，一顆心的心，是我的小名，這樣顯得親切一點，是吧，林教授？”
林若白沒有回應她。
旁邊的馮曼琪憋不住噗嗤笑出聲，醫院上下都知道林教授高冷不好靠近，沒人敢這麽和林教授說話的，今天真的大開眼界。
這個許心心小姐姐，讓人十分好奇啊。
時間差不多了，林若白打發他們出去，叫馮曼琪帶許昕去後勤領衣服和一些其他必需品，順便領她了解一下各個科室。
許昕最後一個走出門，剛要離開，身後林若白叫住她。
許昕頓了頓腳步，側頭，笑眯眯：”林教授還有別的吩咐？”
他擡起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搖了搖頭：“沒事。”
哪有什麽要緊的事，不過是想再多看你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