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是對待下人并不苛刻,這樣大的雨,他便吩咐腳夫不必再冒雨前行,一行人剛未出宮門就停在了一處屋檐下避雨。
淅瀝不停的雨聲沒有減輕的勢頭,腳夫焦急地望着老天,轉身向轎內的游蘊說道:“尚書稍等,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蒼白削瘦手從轎內掀起了簾子的一角,腳夫趕忙替游蘊掀起轎簾:“外面水氣大。”
“無礙。”游蘊示意腳夫将簾子掀起來:“這裏面也悶得慌。”游蘊依舊分外清瘦,但天氣暖和後,他的氣色看上去就好多了。
雨天涼爽的天氣對一般人來說正是舒适的時候,可游蘊還是覺得身上有些冷意,他将手攏在衣袖裏,靜靜地等着雨停。
這時另一乘轎辇也停在了旁邊,從裏面出來的人竟然是信王,游蘊立刻從轎中出來,行禮道:“信王千歲。”
信王一身紫袍金帶,貴氣非凡,他趕緊扶住了游蘊,笑道:“本是一家人,尚書客氣了。”
游蘊直起身,微笑道:“豈敢豈敢。”
“不知近來尚書身體可有好些?”方才游蘊從政事堂出來不久後,信王的轎辇就跟在了後面,今日相遇,并非偶然,實屬刻意。游家的态度暧昧,信王有心拉攏,可也不好太大張旗鼓。
“謝殿下關懷,臣不過是挨日子罷了。”
信王聽了這話直皺眉頭:“這是哪裏話,你年紀尚輕,多調養幾年也就行了,我府裏新得了株老山參,回去之後我就遣人送去你府上,用了之後想必也多有助益。”
游蘊忙婉拒道:“臣多謝殿下美意,只是這如何使得。”
“都是自家人,尚書不必再跟我客氣。”信王堅持道。
見他執意要送,游蘊也不再推脫,又微微一拜:“那臣在此謝過殿下了。”
“這謝來謝去的,倒生分了。”
信王對游家向來也算是客氣,可這如今他這态度已經有了親近之意,游蘊清楚信王的心思,上次韋蛟之事後,信王無非是想試探一番游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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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蘊向來恪守禮儀,他沒有與信王并肩而立,只謙和地站在信王身後一步的位置。兩人一同看着屋檐外陰雲密布的天空和連綿不斷的雨絲,信王側過頭笑道:“太子向來威嚴甚重,我與太子不同,尚書随意些便可。”
游蘊微微一笑:“殿下寬和,這只是做臣下的本分而已。”
信王不語,又笑了笑才道:“方才聽聞,昨日太子又給你家三郎不痛快了?” 自從游夙開始協理政務之後,朝裏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游夙這後起之秀的風頭竟不輸自家大哥,也有人不懷好意地猜測,這兩兄弟是否會因此起了龃龉。不過李沣倒沒這種念頭,游蘊向來持重,游夙對待兄長的尊敬也是有目共睹,兩兄弟不像是要翻臉的樣子。
“臣也聽說了此事。最近幾日裏,太子常常斥責三郎。”游蘊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言辭,然後又繼續道:“殿下應該也有所聽聞,太子向來不喜游家,韋蛟之事過後,更是添了諸多不滿。”
信王眼中一亮,游蘊此話相當于是證實了之前的傳聞,看來游夙在禦前告發韋蛟是确有其事,他又聽見游蘊繼續說道:“只是游家深沐皇恩,自應以國事為上。”
說到這裏,游蘊的臉上似乎有些為難:“三郎自幼長在皇後膝下,又是家中幼弟,有時難免驕縱些,如今皇帝隆恩,許他議政,朝中一直都有些非議,還請殿下方便時能周旋一二。”游蘊平日端莊的面容上此時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他無心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寬宥。”
信王忙道:“這是自然。”游夙向來雷厲風行,但和自己倒還沒什麽沖突,如今游蘊又是這樣的謙卑,還講起與太子的矛盾,看來這游家的态度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這場雨直到晚上才漸漸止住,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太子在侍妾那裏的日子倒要多一些,才用過晚膳,仆從就進來說孫小将軍來了,不出一會兒,太子就見孫光一臉不忿地走了進來。
侍妾早已識趣地退下了,太子斜靠在憑幾上皺着眉道:“你這風風火火的是怎麽了?”
“太子,我可聽說游家已經投靠信王了!”
太子倏忽就直起身,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孫光在太子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有個小內侍今日瞧見信王與游蘊相談甚歡,還隐約聽到信王說要送千年人參還是什麽東西的去游蘊府上,而且他們交談間似乎還說起了太子你。”
聽了孫光的話,太子又靠了回去:“不過是送些東西而已。”至于提起自己,那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昨日他才剛剛說了游夙幾句,他們說起自己,也不是什麽大事。
見太子沒什麽反應,孫光倒急了:“我的太子殿下啊,這怎麽不是大事?殿下你想想,之前不就有傳聞說是游夙在皇帝面前告發了韋蛟與那黃惟忠私相授受,不然韋蛟也不至于是死罪啊,此事一出,那韋蛟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還連累到了我父親,這不擺明是沖着殿下你來的嗎?若說是信王指使游家這麽做的也未可知啊!那信王的心思殿下你還不知道?而且今日來對于信王的政見,游家可都是一味支持,但偏偏對于殿下您的政見,游夙常常要與您争辯,這難道還不明顯嗎?”
太子慢慢起身仔細一想,孫光說的話并不是毫無道理,他冷笑一聲:“游蘊這個病秧子向來倒是畢恭畢敬,不過那個游夙實在是可惡。”
“還有信王那個舅舅齊滄,不過是區區國子監祭酒罷了,竟也耀武揚威起來,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
太子一拍案幾:“李沣真是膽大包天,我看他是忘了誰才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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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臉上一改往日的不耐神色,他有些激動地盯着傅紹秋問道:“此話當真?”
傅紹秋點點頭道:“是,臣已經去查看過了,雖然現場禁止進入,不過那地方确實是在齊滄宅邸附近。”今日午後時分,宜陽坊內起了一場大火,死傷者有十數人,據查訪,那起火的磚窯是為齊滄所有,他今年才進京,為了修葺宅邸,便就近燒磚取土。
太子合掌一拍:“太好了!年初皇帝才剛剛下過敕文,城內不得穿鑿為窯,燒造磚瓦,這齊滄算是撞上了。”皇帝不久前才調齊滄來京,如今轉眼就出事了,這不是打了皇帝的臉嗎,他正愁找不到信王的錯處,這就白白地送上門來了。
傅紹秋又道:“信王已經在上下打點了,想就此遮掩過去。”
太子冷笑道:“他倒是想的容易,這樣的事情怎麽遮得住,禦史臺的那幫人也不會輕易放過齊滄。”禦史臺有太子的人,也有信王的人,可是像禦史中丞文珍,禦史邢遠風、邝淼幾人都是出了名的不偏不倚,別說是齊滄,就算是游夙他們也是照參不誤。那私窯立在那裏想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查起來很容易,這次信王就算是有心想保他,可是齊滄也躲不過去了。
“殿下是打算不再過問此事,由禦史臺出面彈劾?”傅紹秋問道。
太子皺了皺眉道:“你剛才不是說火勢很大嗎?而且還有民衆死傷,想必禦史臺很快就知道了吧。”
傅紹秋沉吟了一會兒,又繼續道:“此事的罪魁禍首是齊滄,且造的是他自己的宅子,至于是否累及信王,全憑皇帝定奪。”
“你的意思是?”
“為以防萬一,殿下理應即刻進宮,将此事奏明皇帝,要是信王今晚先行面見皇帝,自行請罪,顧念其态度,皇帝不一定會遷怒于信王。”
傅紹秋的話音剛落,太子就直接拒絕了:“不可,這件事又不大,我巴巴地跑去禀告,倒顯得是我算計他似的。”太子剛剛才借着賀歸真而重獲聖心,心中多少還有些忐忑。
傅紹秋才剛要張嘴,可是太子又繼續反駁道:“方才你也說了,信王正在打點了,想大事化小,他又素來好面子,又怎會主動去請罪,你多慮了。”
太子的話至此,顯然是不願采納傅紹秋的建議,傅紹秋也不再多話,只盼真的只是自己多慮,不然就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
傅紹秋回到家的時候,一個十六七歲的女郎剛剛将從廚房裏出來,手裏還端着個藥碗,見到傅紹秋忙道:“郎君回來了啊,老夫人在屋裏呢。”這女郎名喚抱琴,已經在傅家服侍了四年。傅紹秋自己原本是用不到婢女的,只是想到老母親年紀漸漸大了,身子也不好,需找個人照看,他這才買了個婢女來服侍母親。
傅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