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走到配殿前時,正有三人在講話,那幾人皆是千牛衛的裝束,看起來似乎都是有官位在身的,他們的聲音并不小,聽起來像是在争執什麽。
“你不必再說了,先下去吧,這裏有我們就可以了。”
“可是,上官的命令,這配殿的防務本就是由我來安排的,你們若是接管此處,要是上官問起來,我…”那年輕人的話尚未說完,就立刻被打斷了。
“這麽一處小地方,難道我們還會弄不清嗎?你就別管了,婆婆媽媽的。”
那年輕人臉上有些不甘,正欲辯駁,可是他突然看到了李泱正站在前面,忙行禮道:“卑職參見薛王殿下。”剩下那兩人這才轉過身來忙跟着行禮:“卑職參見薛王殿下。”
剛才李泱聽了幾句,好似是那兩個人欲搶那年輕人的功勞,将他的防務區占為己有,李泱點了點頭對那兩人道:“你們先下去吧。”薛王都發話了,那兩人也不好再留在此處,就起身告退了。
那年輕人長得健朗,劍眉星目,炯炯有神,李泱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謝殿下。”年輕人明白過來,怕是薛王聽到了方才他們幾人的對話,也算是為他解了圍,他心存感激,就格外恭敬起來。皇後向來仁厚,出行多有賞賜,那兩人仗着官位比他要高,就想将他擠走,然後再說這處配殿是他們安排戍衛的,好拿雙份的賞賜。
李泱笑了笑随口問道:“你叫什麽?擔任什麽職務?”
“卑職是千牛衛司戈曾甫岩。”
千牛衛司戈只是八品下的末流武官,怪不得方才那兩人對他能如此頤指氣使。
這時有衛士匆匆來報,說皇後鸾駕即将要到了,請薛王出去迎駕,李泱點點頭道:“我這就去。”他又對曾甫岩道:“你在此好好戍守。”
“是,卑職遵命!”曾甫岩朗聲應道。
街道早已有千牛衛把守,李泱沒有等太久就遠遠地能看到皇後的鸾駕步辇,随駕而行的還有游夙,他一襲黑衣,騎在白馬上,格外惹眼,李泱只看了一眼就轉開視線,低下頭恭敬地等待皇後走下步辇。
李泱站在最前面,躬身行禮道:“臣恭迎皇後。”
游舒剛下步辇,就笑着道:“薛王有禮了,此次勞你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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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後關懷,這都是臣份內之事。請皇後移步,殿中已經準備妥當,塔前也已設案。”李泱站在遠處,只等皇後先行之後,才提步跟上。游夙也走在皇後身後,目不斜視地對李泱道:“想必此番薛王定是精心安排。”
李泱也沒有看他,只恭敬地道:“皇後出行,乃是大事,臣不敢怠慢。”
游舒離他們走得并不遠,就笑道:“薛王向來知禮,阿夙該向薛王請教一二。”薛王小時候,游舒也關照過幾次,李泱大了之後,他們甚少見面,不過每次見到皇後,李泱俱是禮儀周全,游舒對他的映象并不壞。
游夙笑盈盈地看着李泱:“我是要向殿下請教。”
“不敢。”李泱回望了游夙一眼,也跟着笑了笑。
游夙今日所着的黑衣上用銀線繡着雁銜绶帶紋,而李泱今日穿着的是一身白衣,相同位置上也用銀線繡着的是鹘銜瑞草的紋樣,兩人衣制相似,跟在皇後身畔,一黑一百,倒是很相稱。
游舒先是去了正殿參拜,然後才去看了她所捐的造像塔。那九層造像浮屠,高約三丈五尺,塔身莊嚴端正,每一層上皆有四面,每面有佛像三尊,造型各異,但無不慈祥悲憫,塔下正有僧侶在誦經。
游舒無聲望着那座石塔,她輕嘆了一聲,好一會兒才道:“今日是六月十九。”
向來笑着的游夙此時也斂了笑意,半垂着眼睛應道:“是。”
“母親已經故去這麽多年了。”游舒的臉上籠上了淡淡的哀戚,記憶裏她似乎還在母親膝頭玩耍,可轉眼她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孩子。
“兄長前幾日就安排僧侶為母親念經做法事,前兩日宅家也問候了。”游夙道。已故的游夫人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而是皇室宗親永嘉郡主,身份尊貴,又加之是皇後的母親,皇帝才格外厚待。
游舒點了點頭,皇帝也算是有心了,她微微一笑又轉身道:“今日也是你的生辰。”
游夙的神色淡淡的:“皇後知道臣從來不過生辰。”今日是游夙的生辰,可更是他母親的忌日,從前他父親在時,六月十九這日裏,沒有人敢在府裏提起生辰二字。
他們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也未曾刻意避着李泱,所以這些話李泱都聽得一清二楚,永嘉郡主是因為生游夙之時難産身亡的,怕正是因為如此游夙才從不過生辰,這麽看來,他倒是個孝子。
游舒又嘆了一聲,溫柔地說:“你從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小娃娃,長成了如今這個高大的郎君,母親若在天有靈,定是很高興。”
李泱側過頭看着游夙,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哀戚,他低眉順目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麽,倏忽間,李泱突然覺得,明明游夙就站在這裏,可這一身黑袍中的他仿佛離所有人都很遠很遠。
許是感受到李泱的目光,游夙突然回過神來,望向李泱,旋即對他一笑,猛然與游夙的視線撞在了一起,李泱瞥開了目光,就聽見游夙低聲應了皇後:“是。”
37
皇後中午在青龍寺用了素齋,之後又聆聽了住持說法,為了未時,才起駕回宮。李泱先是送了皇後回宮,然後又去向皇帝複命,正巧孫貴妃與太子夫婦也在,太子妃劉氏又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身形已經很明顯了,但還是挺着個大肚子來向皇帝問安,瞧着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李泱站在這裏只覺得格格不入,回了話就先告退了。
李泱前前後後忙了一整天,此時覺得有些累了,正坐在轎辇內閉目養神,此次的差事不算什麽大事,可畢竟是皇帝第一次交付事情與他,李泱事事都做的仔細,也費了些心思。
“殿下,大理寺游少卿求見。”
李泱忽地睜開了眼睛,他原以為游夙已經回去了,怎麽還在宮裏,侍從撩起簾子,游夙正站在轎前:“參見殿下。”
李泱從轎中出來,笑了笑道:“天色将晚,游少卿為何還不回去?”
游夙瞧了眼還未黯淡的天色:“我是在此等候殿下。”
“哦?”李泱狐疑地看着游夙,就算有事也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地等在宮門口吧。
游夙低下頭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想請薛王一道用晚膳,以謝今日殿下之勞。”
“為皇後效勞是我的本分,少卿用不着客氣。”李泱并不想赴宴,可又怕游夙是有事相商。
游夙又淡淡地道:“今日是我生辰,殿下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嗎?”李泱平日裏在朝中見到游夙時,他多穿緋色的官服,今天游夙的這身黑衣,格外為他添上了幾分疏離之感。
李泱愣怔了一下,今日上午游夙還說自己從不過生辰,怎麽現在又提起這茬,李泱見他神色雖然淡漠,可語氣中卻帶着些在意,明明知道他這副模樣大約是裝的,但那點點愁緒聽起來實在是太真了。
此時周圍立着不少人,游夙都這麽說了,要是自己再拒絕,不僅是拂了他的面子,倒也顯得自己不通情理,李泱只好道:“那就叨擾少卿了。”
游夙向來縱情妄為,但李泱也從未聽聞過游夙過生辰的事情,想來他确實是不過生辰的,不過今日既然見着了,李泱還是舉起酒盞,笑道:“這一杯算是為小舅舅賀此生辰。”
游夙舉起酒盞回道:“多謝殿下。”
“聽說前幾日,太子與你在政事堂争辯了幾句?”此事雖然沒有鬧大,但是李泱也有所耳聞,其實這樣事情也在意料之中,游夙升遷太快,難免惹人眼紅,更何況游家與孫家又向來不對付,太子心中早有不滿。
游夙笑道:“政見不一也是常有的事。”他突然擡起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李泱道:“殿下倒是時常關注我。”
李泱淡淡地橫了他一眼:“小舅舅的事我自然上心。”
“太子魯莽,信王自負,平日裏他們兩個鬥得難分難解,太子也沒多大心思來找我的麻煩。”游夙一邊把玩着手裏的青瓷酒盞,一邊托着腮看向李泱。自從上次韋蛟的事情過後,信王倒一直對他頗為客氣,怕是信王以為游家想乘上他這座船。
李泱看了一眼游夙,又道:“太子不是薦了個道士給皇帝嗎,那道士又深受寵幸,太子難免得意些。” 韋蛟之事已經讓皇帝對孫世輝産生了嫌隙,孫世輝手上沒了兵權,威勢已經大不如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