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秋天的海5
喬宏海打電話來時喬欣正在跟漫畫雜志社的編輯聊天, 據說比賽結果這幾天就會出來，如果得獎的話社裏想約個采訪，問她願不願意。喬欣看着手機上爸爸的名字一直在閃, 并且在一次打不通後又繼續打，她于是知道，出大事了。
這些年喬宏海沒有通過別人直接跟喬欣通話的次數一個巴掌數的過來, 而這種锲而不舍連打幾個的次數則根本沒有出現過。喬欣忙把電話接起來, 喂了聲, 而不是叫爸爸。
喬宏海的口氣聽起來并不像剛才撥電話時那麽急，依舊是那樣命令着：“我給你幾天時間, 收拾好你的東西和關騰騰那小子說清楚就給我回家！”
喬欣朝敞着的門一望, 那人最近總是陽光普照, 正在幼稚地跟人比單手上杠, 上去後坐在離天花板一個腦袋的高度晃着腳。淘淘從下面扔了一罐冰啤酒上去，他單手咔地拉開，仰頭喝幾口，喉管上下滑動，汗水從發際線順着凹起來的後頸淌下, 那張臉真是好看得動人心魄。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 遠遠地也望過來。
其實在他那個位置正好對着牆, 根本不可能望見她, 只不過是習慣罷了, 據說養成一種習慣只需要三天,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電話裏, 喬宏海在等答複，然而喬欣在沉默。
喬欣在想，他們家大寶啊，好像從小就是這麽喜歡她。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喬宏海不怎麽高興地問，其實心中多半是無奈，除了這樣他不知道要怎麽跟女兒說話，說什麽她都不聽，可他不能讓她這麽胡鬧下去。
“爸爸。”喬欣說，“跟騰騰說清楚什麽呢？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正常談個戀愛為什麽不可以？難道我比他大三歲就是錯嗎？”
喬宏海突然想起喬欣小時候，總是追着他喊爸爸，伸出小手要抱，可他那時太忙了，等想起來時她已經長大了，不怎麽争氣，好歹算聽話，沒讓父母操什麽心。可這樣的女兒說變就變，他們做父母的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家裏什麽都有卻倔強地要出去闖，哪有那麽容易，還不是傷了手回來？感情上女兒不太順，但後來的韓森他們是很滿意的，喬宏海私下裏把婚禮上要念的致謝稿都改了好幾遍，幻想着挽着喬欣的手把她交給韓森的那一幕，心中是非常不舍得的，但還是要安慰更不舍得的妻子。
林萍為喬欣挑選婚紗那一陣，經常晚上一個人哭，說不舍得孩子嫁人。
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自然是不舍得，可也得放她走。
但關騰騰不行，年紀小的人沒定性，萬一又是一個王旭華怎麽辦？他到現在都沒個正經工作，聽老關說也不願意接手家裏的事業，那麽關家以後就得交到老二小寶手裏，親兄弟明算賬，到時候能不能争得過還是個問題，這男人沒抱負，沒大志，他不适合喬欣。
***
“您是怎麽知道的？”喬欣問。
喬宏海眉間深深一道痕：“你還有臉問我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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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這個他就氣，自媒體部門每個月向他的特助彙報工作一次，正巧他經過，也有點空閑時間，于是讓那個女孩直接跟他彙報。他們是醫典裏苦熬出來的，靠的是真功夫，在其位謀其事，也知道現在網絡世界的影響力有多麽巨大，所以這一塊他一直很重視，給的工資和科室副主任齊平。
平板電腦上是宏海醫院的微博窗口，喬宏海向下滑，一條一條檢查內容，翻到第二頁時看到轉發的一條視頻，視頻封面的臉他再熟悉不過。職員主動解釋這位博主是個健身教練，上課的內容有趣又實用，因為與宏海平日裏的風格相近，所以向粉絲們推送這一條。
那個女孩還挺高興地說，因為這條內容微博漲了不少粉。
喬宏海點開來看，前面講得挺好，可後來那亂七八糟的是什麽？他們倆在網絡上一點都不避諱，沒個正經人家的樣子，他從不知他們家喬欣敢跟人婚前同居，她變太多了，一定是關騰騰教壞她的！
“我給你三天時間。”喬宏海下了最後的通牒，他不能讓他的女兒和這種人在一起。
喬欣直接回絕：“我不會那麽做。”
“喬欣！”
“爸爸，我已經長大了，我想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你最好考慮清楚，三天後我要是沒看到你回家，你從今以後就不再是我喬宏海的女兒，宏海醫院跟你也沒什麽關系。”
喬欣愣住了，這是要跟她斷絕父女關系麽？
為什麽？
就因為她的戀人是關騰騰嗎？
他有什麽不好？
他是關奶奶最喜歡的小孫孫，也是她喬欣最喜歡的大寶。
“宏海醫院本來我也沒想要。”喬欣那股倔脾氣又上來了。
啪，
估計是喬宏海那邊摔了電話。
***
“跟誰聊天呢？”關騰騰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見喬欣一臉嚴肅。
喬欣忽然軟下表情，朝他伸出手，撒嬌：“大寶，抱抱。”
關騰騰一哂：“我身上都是汗。”
喬欣見他反常地穿了件寬松深色T恤，癟癟嘴：“你還是穿白色好看。”
“小丫頭嫌棄我？”他走過去，“新衣服也，限量版。”
喬欣拉着他的腰把臉埋在他小腹上，胳膊緊緊圈着他，沒看見關騰騰臉上一閃而過的疼痛。
“怎麽了？”他問。
“沒事。”
嘴上說沒事，可這一下午喬欣什麽都沒畫出來，并且毛手毛腳把水桶踢倒兩次，弄髒了白色長絨地毯，把54顏料盒打翻一次，那地毯更是慘不忍睹，花花綠綠色彩斑斓，算是徹底毀了。關騰騰幫她收拾，嘆了口氣：“你到底怎麽了？”
每天抱在一起睡覺的人，他能看不出她不對勁？
喬欣垂着眼叫了一聲大寶，說我爸爸知道我們的事了。
雖然知道這事非常不好辦，未來将會有很多困難，但這人從沒想過要放棄，他滿手都是滑膩的顏料，拉過喬欣的手又嘆了口氣，說：“你講講理，又是前男友又是學長的，我一個都沒有，是不是我比較吃虧？”
喬欣憤怒地擡起頭：“你幹嘛提以前，嫌棄我嗎？”
關二騰眼裏的堅定是刮幾級臺風都無法動搖的，他說：“你就可憐可憐我，絕對不能分手好不好？”
喬欣一愣。
關二騰不怎麽高興：“怎麽，還真想過啊？啧，喬欣你滿鷺島去找，像我這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暖得了床能把你伺候爽的小奶狗哪裏還有？距離現在不到十小時的時候是誰咬着我耳朵說喜歡我的？是誰爽哭的？是誰……”
這話還沒說完呢，喬欣跳起來捂住了這人的嘴。
早已下課，外頭大門鎖上，關騰騰把人打橫抱出來放在跳木箱上，本來說好了晚點給她上課的，所以喬欣身上穿的是運動小背心和短褲，她面對着一整面牆的落地鏡，看見自己紅了眼眶，看見關騰騰微微彎下腰将她摟緊，仿佛她是珍寶。
“我爸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喬欣哽咽着，她難過的是父母的絕情，雖然她是個并不優秀的孩子，但養育這麽多年好歹有點感情吧？為什麽這種話能這麽輕易說出來？對他們來說，把她扔掉很容易嗎？
關騰騰的大掌揉揉喬欣的腦袋，低頭親親她耳後，因為喬欣父母的決定而選擇退讓，他不能讓她失去父母。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同意。”說完又狠狠親了親她的耳朵，仿佛這對苦命鴛鴦沒有明天。
喬欣也親吻他的耳後，跟他說：“小寶給我看過一張照片。”
只聽抱着她的男人非常不愉快地啧了聲，似乎弟弟小命難保。
喬欣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他一直留着她差點就忘了，那是他們小時候的合照，照片背後是她握着他的手留下的幼稚筆跡：星星和寶寶。
相比生她養她的父母，這個人更懂她，在長久的年歲裏一直記得她，不會因為開會忘記她的生日，因為手術将她托付給別人照顧，連她遭到保姆虐待都不知道。
“騰騰。”喬欣捧着他的臉親了親，“不要趕我走哦。”
“廢話。”關騰騰齒間溢出這一句。
喬欣嘻嘻笑，似乎亮出了主動的信號。關二騰簡直不能相信，也好奇這丫頭接下來會做什麽，于是往後站了些，好讓她能更好發揮。
喬欣的第一步是脫掉了他的衣服。
夕陽熱烈地灑在軟墊上，鏡子裏，關騰騰後背的圖騰因為肌肉繃緊而微微顫動，他想到什麽，想要換一個角度，而喬欣的眼更快，看清了鏡子裏那整背的怒目金剛缺了一片。
“你！”喬欣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這是瞞不住了，關騰騰驀地一笑，親親她：“別這樣。”
“關騰騰！！！你為什麽要把文身洗掉？如果這樣你當初為什麽又要文上去？”
他身上的每一個文身都有意義，這個是為了紀念關奶奶。
“刺這個是因為奶奶走了以後我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可現在我學會了，她活在我心裏。”
喬欣眼都紅了，那該有多疼啊！
“你這個傻瓜！”
他搖搖頭：“洗幹淨就能娶你了，多好，奶奶肯定很高興。”
如果關騰騰知道有這一天打死也不會在身上紋這些東西，因為這些文身他給喬氏夫婦的第一印象就是負分，可他真是個年輕有為身體健康很疼老婆的鷺島雙百分老公人選啊！
挺冤的！
那韓師兄就比他好那麽多麽？他壓根就沒看出來他好在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