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能回頭的路4
藍白衆人對突然紮根此地的喬美人十分意外, 上大課的時候喬欣就蹲在牆邊打線稿, 中午減脂營女孩們端着少鹽少油的減脂餐吃飯, 喬欣還蹲在牆邊, 往上刷着底色。
關騰騰端着盤子給她：“先吃飯。”
喬欣現在是給人家打工的娃, 自然聽話，接過盤子時瞄了瞄其他人的，感覺菜色不太一樣，她這份是另做的，有大塊牛肉, 給澆了黑胡椒汁而不是油醋汁。
小姑娘嘿嘿笑着吃肉，心想她騰真是個好孩子。
吃完飯兩手一拍, 猴子似的爬上當初關二騰裝燈的木頭梯, 大刷子握在手裏，每一筆都落得篤定。這是個與在父母面前十分不同的喬欣。
小寶對這個好奇, 上蹿下跳喊着小欣欣姐姐, 給喬欣打下手。
老野雞晚上來上課, 一進門就喲了聲，問：“二騰，阿欣這畫的啥？”
麗姐已經看了半天：“我猜不出來。”
關騰騰搖搖頭, 心想管她畫什麽呢, 她跟叛逆期小孩一樣在這事上搖擺不定, 他希望這面牆塗滿之時她能看清自己的心, 如果依然堅持, 那麽就放她走。
這個世界很精彩, 她不能一直做井底之蛙，還是貴族蛙那種衣食富足以為井底看上去的天空就是全世界。
餘丹沖進來時喬欣正好要下木梯，因為餘丹是那種人未到聲先到的家夥，所以一嗓子把喬欣嚎得沒踩穩，整個人往下掉。
這是最厚的軟膠墊，摔下來也摔不壞，只是可憐喬欣那身嫩肉，非得青兩天。關騰騰沖過去把人接住，就那幾秒鐘的時間，先是把腰頂住，然後另一手橫過胸上脖子下的區域，承受住重重的沖擊力，順着一帶，把喬欣像沒了殼的王八似的抱下來，穩穩放在地上。
“你特麽我一天沒盯着就給我出幺兒子，喬欣你特麽能不能讓我省點心！”餘丹一進門見着這驚險場面，差點把胃吐出來，“新仇舊恨”一起算，嚎得藍白天花板都在顫。
而老董後頭跟小太監似的：“哎呀你慢點走慢點走，摔了怎麽辦。”
喬欣讪讪問：“你怎麽來了？”
餘丹被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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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幫着答：“當然是擔心你啊，喬欣你都不知道我家丹丹一聽你的事跟天要塌了似的，她還生着病呢，我……”
“你給我閉嘴！”餘丹一巴掌把人拍開，回頭看喬欣，她們倆離開了彼此都過得不好，喬欣瘦了，餘丹病了，這小姐妹倆心中都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吵架？
嗨，管他為什麽呢，都不重要了。
餘丹張開手，說話時帶出些許哽咽：“你過來，讓我抱抱你。”
喬欣身上手上都是顏料，髒，她躲了躲。
餘丹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把喬欣摟進懷中。
“唉唉唉唉你的衣服……”喬欣還在說。
“閉嘴！”
喬欣：“……”
慢半拍的小家夥這時候才開始哭：“嗚嗚嗚臭魚蛋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嗚，你怎麽能那麽說我嗚嗚嗚嗚，你朋友圈都沒有我的照片嗚嗚嗚嗚我傷心死了嗚嗚嗚嗚，你有沒有想我啊嗚嗚嗚嗚，我跟家裏吵架了嗚嗚嗚嗚，你再抱緊一點啦嗚嗚嗚嗚……”
“嗤。”關騰騰沒忍住，笑了。
小寶：“羞羞臉，那麽大還哭。”
“哈哈哈哈。”藍白衆人也被這樣的喬欣逗得不行。
喬欣：“嗚嗚嗚嗚魚蛋你看他們都笑我嗚嗚嗚嗚。”
餘丹本來眼淚汪汪的，自己也跟着笑起來，揉亂喬欣的頭發：“我不發合照是因為我怕哪天我和床友被抓上八點新聞會連累你啊。”
喬欣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嗚嗚嗚嗚的不知道是怪自己幼稚好還是怪餘丹三觀不正好。
本是大團圓結局，幾秒後餘丹臉重新嚴肅起來：“你的事我要好好跟你聊聊，太不像話了你！”
又變成了很厲害的魚蛋。
“那我帶你去我房間！”喬欣小媳婦一樣牽着她家魚蛋往裏走，眼淚還挂在臉上，在哪裏都沒哭的，今天哭了個痛快。
哭完後的眼睛無比幹淨，閃着奪人的光。
老董問二騰：“女人到底有幾張臉？”
關二騰不知道，他回頭望正壁的大圖，覺得喬欣已經做好準備了。
***
已經變成喬欣所有的小房間內，餘丹嫌累得慌，一屁股往床上坐，剛坐下就問喬欣：“這床你買的？不是卡被沒收了嗎？”
喬欣細白的手指頭指了指外頭：“騰騰給我買的，還有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那個。”
餘丹鳳眼一挑：“你們現在什麽情況？”
喬欣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我們就跟以前一樣啊。”
“呵。”餘丹這一聲笑表示你高興就好，當我沒問。
喬欣坐在她魚蛋身邊，撒嬌抱着她的胳膊搖啊搖，嘟囔：“臭小子最近在我面前都不穿衣服。”
關二騰最近專注虐自己，本來身材就好，現在八塊腹肌更是閃瞎人眼，大熱天的調皮的汗珠子從腹肌溝壑間流下，簡直是撩妹神器。
聽毛毛說這兩個月藍白午間減脂營報名率上升了百分之五十，妹子們來上課前都精心打扮過，睫毛膏眼線粉底腮紅，防水全套你值得擁有。
“我靠！這麽勁爆？”
喬欣點着頭：“以前他給我單獨上課的時候都會記得套件背心，可現在他把我當空氣，熱了随地脫衣服，一脫就不穿上，我想，他應該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餘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問起另外一個人：“師兄那裏你怎麽打算？”
喬欣扒拉着手指頭：“師兄的電話我一個都不敢接。”
“為什麽？”
“不知道。”喬欣搖搖腦袋。
這天的藍白格外熱鬧，餘丹訓完喬欣後一臉滿足通身舒暢地扶着小太監走了，喬欣依依不舍地跟到電梯口，小老太婆一樣叮囑：“丹丹不能不吃藥，吃藥好得快。”
餘丹翻個白眼：“管好你自己，你這事讓我長了兩條魚尾紋知道嗎？以後賺了錢要帶姐姐去日本整形哦。”
從來在錢這方面爽快不計較的女孩，這是頭一次覺得難辦，她發現她竟然需要思考一下餘丹的話，然後為難地搖頭，說我可能沒那個能力。
這樣的喬欣，看得人心疼。
電梯門阖上，喬欣往回走，學員們被虐的滿身是汗，表示我今天很努力沒偷懶應該獎勵一頓麻辣燙啊喂。
于是三三兩兩約着要去加餐。
關騰騰在後面收拾跳箱，眼尾掃到喬欣，喬欣站在木梯邊，喚了一聲騰騰。
他剛想說話，藍白門口又來了人，那人很高，長了一張女孩子會喜歡的臉，那個位置看不到牆角的喬欣，禮貌地敲門，問：“請問，喬欣是在這裏嗎？”
不用介紹關騰騰都知道，這人是韓師兄。
喬欣在角落弱弱一聲師兄，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韓森淡淡一笑：“不算太難。”
***
關騰騰收回眼，專心致志整理他的家夥，木頭從豪華狗屋出來，咬着他鞋帶想出去玩，關騰騰揉揉狗頭，答應了。
給木頭套好狗繩，這才給兩人打了聲招呼，喬欣站在韓森身後，韓森朝關騰騰伸出手，關騰騰回握住，兩只手上下晃了晃，很快分開。藍白的人的見面習慣是挑個下巴下道戰術比個你輸我贏，或者肌肉壯壯的胸口撞一撞，評價對方：
“喲，不錯嘛。”
“你也是啊，可以喲。”
關騰騰收回手，說你們聊，我出去一會兒。
一向溫順的大狗烏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看着韓森，不知為什麽突然吠起來，汪汪汪！汪汪汪！叫聲大而震懾十足，剛才要出去玩的是它，這會兒卻不肯走了，一步都不挪，關騰騰使盡了力氣才拖出去半米。
喬欣蹲下來跟狗狗說話：“木頭木頭，韓師兄不是壞人，他是好人，你不要擔心他會欺負我，他對我可好了。”
木頭嗚嗚舔舔喬欣的手心，似乎能聽懂，可不願走。
關騰騰作罷，把狗繩撤下，怕拍它屁股特許他在大教室裏撒歡，自己去樓下買點東西。他走後，木頭一動不動蹲在喬欣腳邊，韓森一靠近它就站起來，不悅地低吠。
韓森笑起來，指了指自己問喬欣：“我看着像壞人嗎？”
喬欣用力地搖搖頭。
“手給我。”他說。
喬欣把手伸過去，兩人隔着一個跳箱的距離拉着手，木頭又不悅地嗚嗚嗚。
韓森在看喬欣的畫，看了許久，喬欣不好意思地解釋：“我還沒畫完呢。”
“畫得很好。”韓森把目光收回來，看着喬欣，“阿欣，以後不要讓我找不到你好不好？你想要做的事我都理解和支持。”
關小寶奉他們家皇太後的旨意給喬欣送麻油雞湯，喬欣住在藍白的事是小寶回家告訴邱慧的，并且十分詳細地描述了喬欣臉上的巴掌印和窮得口袋裏就剩兩個鋼镚。邱慧氣壞了，說喬家夫妻是神經病，讓關騰騰把喬欣接回他們家住。
不過喬欣不肯，最後邱慧只好親自過來瞧她，見幾個月前還白嫩嫩圓嘟嘟的小閨女居然瘦成了豆芽菜，心疼壞了，張羅着給喬欣煲湯。
關小寶在電梯外碰見他哥，手裏拿着一瓶水，不過沒喝，就那麽仰頭望着樓頂。
“哥？”
關騰騰回過神來，看他手裏的保溫桶，說你別上去，待會兒。
于是兄弟倆等在外頭，一直到喬欣送韓師兄出來。
小寶瞧瞧問他哥：“你們倆這樣不會尴尬嗎？”
某人死鴨子嘴硬：“你很雞婆，再啰嗦就滾。”
幾天後，喬欣背起行囊離開了藍白，離開了鷺島，在自己想要的人生之路上踏出第一個深又清晰的腳印。
餘丹請了假送她到車站，抱怨着：“為什麽不讓我直接送你過去？你醬紫我很不放心，萬一是個皮包公司呢？把你賣到大山裏給老漢生孩子怎麽辦？”
喬欣笑嘻嘻地擁抱了一下餘丹，餘丹嘆了口氣，不唠叨了。
喬欣往旁邊走一步，擁抱了一下韓師兄，然後是小寶，最後是關騰騰。
她說：“那幅畫，希望你喜歡。”
大家在動車站外分頭走，小寶沒賴上哥哥的重機，關騰騰獨自回了藍白，門推開，那一壁的天空讓人挪不開眼。
藍白，藍天白雲，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取得名字，她懂其中的含義。
她的筆下有藍天和白雲，有大雨過後的五色霞光，雖不是科班出身，雖然她總是在微博上畫簡筆畫，雖然她看着就不像是厲害的人，但眼前呈現的一切令關騰騰的心跳超過了正常值。
接着，他在大教室裏忙了一天，把所有的器械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劃船機正對着這面牆，一上器械就能看見漫天霞光。
很美。
當晚淘淘第一個到達現場，一聲我的媽。
毛毛第二個到，一聲哇塞。
接着大夥都到了，站在牆根前品畫，一群大老粗笑着調侃關二騰，說藍白堪稱藝術撸鐵房，全鷺島找不到第二家，可以，厲害。
關騰騰讓那些人上劃船機，他沒說就不能停，然後自己去收拾小房間，其實沒什麽能收拾的，扔舍不得扔，用也舍不得用，頭腳一翻靠在牆上做倒立，算着喬欣到站的時間。
最終讓喬欣下定決心的是誰？是師兄還是餘丹？
他在想這個問題。
一定是她師兄吧。
可時間往回算，最開始，是他說關于夢想的一切都別放棄。
只是他忘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