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土豆煎餅塔（上）
淡淡的馨香，雖然不如普通玫瑰矜持高雅，卻又有一種不谙名利、肆意綻放的潇灑。
這九顆巧克力每一顆的外形都很別致，讓人看了不忍心咬下去。
林可頌低下頭來，聞了聞巧克力的香味，濃郁而沉厚，有果仁的味道，還有朗姆酒的味道，果醬的味道，林可頌在腦海裏不斷勾勒着江千帆的手指撫摸這些巧克力，将它們成型，為它們填餡，裝飾。
不知道他有沒有嘗過這些巧克力的味道。
抱着巧克力，林可頌迫不及待撥通了江千帆的手機。
當對方清冷的聲音響起時，林可頌忽然後悔了起來。
如果巧克力不是江千帆做的呢？很可能是梅爾為她從什麽地方買來的……
送貨單上的字跡不是江千帆的啊……廢話，他眼睛看不見怎麽可能填寫送貨單呢！
雖然她一直沒有說話，電話那端的江千帆卻一直沒有終止通話。
這樣不幹脆真不是她林可頌的風格。
“江先生，我收到巧克力了。還有攀援玫瑰。謝謝。”
“不用謝，玫瑰是梅爾剪下來的。”
“……還是謝謝。”
林可頌有些失望，所以說這份禮物還是來自梅爾。這樣細膩，帶着一點浪漫的味道，怎麽想都不是江千帆的風格。
“你的聲音有點低落。”
“沒什麽。”林可頌剛想要找一個借口，但是她記得，不要在江千帆的面前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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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們并不是面對着面。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因為你好像只要是吃的都能吃的很快樂。”
所以，巧克力是江千帆做的！
是的，送花什麽的絕對不是江千帆的風格，但是巧克力……
“謝謝。”
“記住，所有的食物都有保質期。”
林可頌笑了。江千帆真的很了解她，知道她可能會舍不得咬開這些看起來十分精美的巧克力。
江千帆終止了通話。
“多說兩句話，你會被噎住嗎？”
林可頌拾起盒子中央的那顆巧克力，送進嘴裏。
可可的苦味與砂糖的甜味恰到好處，并沒有過分的甜，牛奶與黃油的味道若隐若現，還有一絲辣味，像是跳躍的火光，掠過她的舌尖。
林可頌還是第一次吃到帶有辣味的巧克力，但是這種辣味為原本平衡的味覺增添了一份驚喜。
這不僅僅是來自江千帆的禮物，也是來自他的點撥。
他從來不會告訴她該怎麽做，而是讓她去想需要做到什麽。
此時的江千帆，坐在露臺上，梅爾正為他念着簡報。
江千帆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右手邊是一杯泡得恰到好處的熱茶。
“對了，先生，蒂姆希·維克特也參加了這場比賽。這算不算是舞弊，他可是從小就待在昆廷夫人的身邊學習烹饪，是個天才。”
“海選時候，賽委會對參賽者的要求是什麽？”
“非專業者。”
“既然這樣，他就并沒有違反比賽的規則。他并不是專業的廚師。”
“這只是昆廷夫人鑽下的漏洞。她一定是從哪裏聽到了消息，海選的時候要挑選的是最爛的菜品。可頌面對蒂姆希·維克特是不可能贏的。那個孩子從六歲開始就在廚房裏進出了。”
“我本來就沒有要求可頌一定要贏。”江千帆淡淡地回答。
“先生，很明顯昆廷夫人是想要借這個機會一戰成名。”
“我從來沒有想要借可頌成名。”
梅爾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來：“先生，昆廷夫人顯然不這麽想。我甚至懷疑，伊麗絲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母親的意圖，卻沒有告訴你。”
“這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梅爾，任何一個想要以捷徑攀登高峰之人，摔落的時候，總比一般人更慘烈。所以不用心急梅爾，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會看見你想要看見的結果。”
梅爾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這時候妮娜走了進來，“先生，林小姐已經離開了，是不是可以将她的房間整理出來？”
“那就打掃一下吧。”
“我會把那些書送回你的書房。”
“那些書就不用了。讓它們留在她把它們留下的地方。”
妮娜疑惑地看向梅爾，梅爾朝她點了點頭。
“如果你真的那麽在意可頌，其實可以去現場看她的比賽。”
“我會去，但不是現在。”
“先生？”
“等到她覺得我的存在是動力，而不是壓力的時候。”
“好吧。另外還有一件事，宋家的宋意凡來到了紐約，看樣子他是很想要與江家合作。”
“他想要什麽？”
“也許是想要參與你在紐約的美食街項目。又或者，希望江氏旗下的餐廳能夠入駐宋家在紐約新投資的一家酒店。”
“前者根本不能保證盈利，後者比較符合他的利益。”
“是的，可以借助你的名聲為他的新酒店提升檔次。”
“他的目的太顯眼，比起他的弟弟還差太遠。”
梅爾笑了起來。
林可頌找了很久，但是叔叔這裏沒有花瓶，她只好找了一只玻璃杯，盛了水，将攀援玫瑰放進去，帶着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宋意然依舊在午睡，林可頌也不打攪他，若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小桌旁翻起自己的筆記本。
一切很安靜，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的圖書館。
一直到接近黃昏的時候，宋意然的電話響了。
他懶洋洋從床頭坐起，接通了電話。
“喂……你到了紐約了？我還在睡覺……”
“睡覺？現在都已經五點多了？”
“中午和朋友喝了兩杯。”
“好吧，不管你在哪裏，馬上到我住的酒店來。地址我已經發到你的手機上了。”
電話挂斷，宋意然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屏幕。
“你大哥來看你了？”林可頌歪過腦袋問。
“‘看我’只是順道的事情。我走了。”他來到林可頌的身邊，用手指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祝你下一場比賽好運。”
“好運是不夠的，必須真的有實力才行。”林可頌仰着腦袋回答。
宋意然笑了笑，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留在了桌角的玻璃杯上。
那朵純白色的玫瑰在他的眼前嚣張地綻放。
瞬間，他的目光暗沉了下去。
“喂，晚上要不要來吃晚飯？我下廚哦！”林可頌擡起眼來笑着說。
“我要去見我的大哥。估計他會擺出大哥的架勢一直數落我到天亮。下次吧。”
宋意然揣着口袋走了出去。
這天晚上，林可頌用叔叔家的房間，做了一份番茄炒蛋。
林小雪在隔壁房間聞到了味道，來到了廚房，看着林可頌熟練地打蛋，切番茄，倒油，翻炒，濃香四溢。
她抿了抿嘴唇，正好被轉過身來的林可頌看見。
“餓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不就是番茄炒蛋嗎？堂姐你吃吧。現在才四點半，我還不餓。”林小雪轉身就回到屋裏。
林可頌就知道她會這麽回答。
她是準備做好了給叔叔他們送去的。餐廳裏廚師和其他員工吃飯比一般人要早。
番茄炒蛋是肯定不夠的，林可頌又做了份炝炒土豆絲，炒了盤魚香肉絲。
香味太濃，林小雪在房間裏終于還是待不住了，她從屋子裏鑽了出來，看着林可頌将托盤端下樓去。
“小雪，我在廚房裏留了我和你晚上的飯菜。叔叔這兩天忙，可能不會專門上來給你做飯了。如果你餓了就吃吧！”林可頌一邊下樓一邊說。
“哦，知道了。”林小雪站在樓梯口，直到看不見林可頌的身影這才探回了腦袋。
林可頌剛把菜送過去不到三分鐘就見了底。
叔叔摸着下巴高興地說：“可頌啊！你現在炒菜的水平比你叔叔我都強啊！看來我這個林記餐廳該換主廚了！”
其他人都低着頭吃菜，連盤子裏的菜湯都被掃幹淨了，然後齊齊擡頭說：“明天一定還要再來啊！”
能讓大家覺得好吃，可頌覺得很高興。她将盤子帶回樓上，回到廚房，卻發現留在廚房裏的菜差不多見底了。魚香肉絲只剩下幾根青椒絲，番茄炒蛋的盤子裏要不是還有兩塊孤零零的番茄，林可頌還真不知道這盤子裏原本裝的是什麽。
她看向林小雪的房間，這丫頭死死地關着門，聲也不吭，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吧。
林可頌将剩下的飯菜吃了，整理了廚房，回到房間裏養精蓄銳。
不知道下一場比賽的主題是什麽呢？味覺賞宴之後，是不是就是考驗刀工的時刻了？
那天晚上，大師秀的第一場比賽在電視上播出了。晚上十點多，叔叔和林可頌坐在電腦前觀看了網絡上的比賽重播。林可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淡定，心裏卻緊張的要命。
其他的比賽選手，很明顯都對自己的外表修飾了一下，女性參賽選手都好好地化了妝。只有她看起來很平凡。
網絡上公布了比賽選手的人氣排名。排在第一位的是維克特。畢竟沒有誰能夠招架他的笑容。哪怕不茍言笑的後藤信也位列人氣榜的第三位。
倒是可頌，竟然排在倒數第二名。因為幾乎沒有給她什麽鏡頭，再加上外表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之處。若不是因為她在賞味中得到了第二名，攝影師終于給了她幾個特寫，真不用懷疑她絕對是人氣墊底的那一個。
“你說，這些個參賽選手是不是都請了什麽造型師啊？你要不要也去做個發型，讓小雪給你畫畫妝？”林叔有些擔心地說，“可別因為你人氣不高，所以那些評審故意給你打低分。”
“不會的，這又不是選美。”雖然這麽想，林可頌是考慮着要不要真的稍微打扮一下自己了。
“唉，那個主持人還說這是專業的比賽。既然是專業的，那就用能力說話，還搞什麽人氣投票啊？”
“因為要讓觀衆參與進來，為了提升收視率吧。”
林可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她打開衣櫃看了看，實在沒有什麽在鏡頭下會很亮眼的衣服。
她甚至覺得有兩位穿着酒樽高跟鞋比賽的選手簡直太神奇了，如果真的開始做菜的話，她們真的能保證不會在工作臺前摔倒嗎？
坐在床頭想了想，林可頌最終還是放棄了打扮自己的想法。
她沒有穿高跟鞋的本領，化妝也會讓她不舒服。比如林小雪黏在眼簾上厚厚的假睫毛，真的不會阻擋視線嗎？
周三的到來就像是眼睛一眨的功夫。
賽委會用專車将她接到了雷德文森酒店。她走進了電梯。
這個電梯是參賽選手專用的。
電梯門前，她碰見了幾個參賽選手。其中就有維克特。
他穿着簡單的t恤，牛仔背帶褲，爽朗地笑着，和其他幾個參賽選手聊天，完全感受不到競争的氛圍。
林可頌站在他們的身後，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話題。
“嘿，你是可頌吧？我是珊莎！你真的很厲害，能夠在味覺賞宴裏得到九分！”
那是一個帶着雀斑年紀和她相仿的女孩，白皙的臉龐，微卷的棕色發絲，看起來像是個洋娃娃。
林可頌瞬間記起了她：“你是那位來自丹麥的選手！在網絡人氣票選裏面排在第二位呢！”
珊莎揉了揉鼻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種票選根本不需要在意啦！還是實際能力比較重要！
味覺賞宴你竟然能拿到第二名，其他參賽選手都開始關注你了哦！加油！”
林可頌這才發現其他選手都轉過頭來看向她的方向。就連維克特也走了過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可頌。
“喂，你的導師是誰？如果你告訴我你的，我也告訴你我的！”維克特漂亮的眼睛看着林可頌，一臉認真的表情。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後藤信忽然開口了：“別告訴他。如果你說了，他只會眨着天真的眼睛說‘你不知道沒得到導師的同意是不能洩露導師信息的嗎’。然後他會把你的導師是誰告訴他自己的導師，并且針對你導師的烹饪風格制定一系列的計劃。”
“啊……”林可頌沒想過維克特看起來年紀那麽小，竟然有這樣的心思？
“真沒意思。後藤，你要是再多管閑事，我第一個對付你哦！”維克特聳了聳肩膀，朝後藤揚起笑臉，“後藤，說得好像你被我騙過一樣！”
這時候電梯門打開了，其他選手還在觀望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後藤信已經冷然走了進去。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大家紛紛走入。
林可頌站在最靠門的地方。
當電梯向上而去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可頌回過頭來，看見維克特。
“不要聽那個後藤挑撥，我沒有那麽壞的。”
電梯門打開，他們來到了比賽會場的樓層，林可頌小聲地回答了對方：“我們只是來比賽而已，別人的評價并不重要。”
一行人走出了電梯，工作人員将他們領到了門口。
當這扇門再度打開的時候，林可頌的心情比之前更加忐忑。因為她知道這一場比賽的難度會遠遠超過上一場。
回到自己的工作臺前，擡起頭來，她發現今天的觀衆和昨天一樣爆滿。
叔叔仍舊帶着他的親友們來給他加油捧場了。只是沒有看見宋意然的蹤影。大概他正陪在他大哥的身邊吧。
倒是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現場為她加油了，就是謝醫生。
他穿着西裝，戴着無框眼鏡，微微擡起手來向林可頌揮了揮。
即便距離有些遠，林可頌仍舊能感受到他臉上讓人安心的笑容。
她知道謝醫生是代表誰來觀看比賽的。正如同離開江千帆的別墅前，他對她所說過的，他會一直看着她。
“再次見到各位，我覺得很高興。當然再次被這麽多的觀衆環繞，我也很享受。”
安娜麗斯捂住自己的心口，做了一個誇張但是卻讓人覺得很可愛的動作。
“今天，比賽的評審們都已經被關進了小黑屋！所以無論他們做出怎樣苛刻的評價，都不是面對面的。而且，或多或少，我相信每一個選手都能得到分數。除非你們的烹饪水平真的與三個月前相比一點進步都沒有。”
林可頌看了看自己的工作臺前，比起上一次來，面前多了一個方形的炸鍋。
難道今天的主題是炸薯條嗎？還是炸雞翅？炸雞排？
“哈哈，看來所有的選手們都已經發現了你們面前的炸鍋了。”安娜麗斯走到了所有參賽選手之間，眼睛裏是深沉的笑意，“所以大家應該都明白，今天我們要做的東西，一定會用到炸鍋。”
這時候，工作人員推着推車來到了他們之中，将一個一個盒子分到了每一個人的面前。
“大家不用客氣，可以将盒子打開。這裏面裝着的，是今天最主要也是必須用到的食材。”
林可頌也很好奇，她和所有選手一起，将盒蓋緩緩擡起。
裏面躺着的竟然是幾個土豆！
天啊，難道真的要做炸薯條？确實，炸薯條可以考驗刀工，還能考驗對火候的掌握……還好，她在江千帆的後廚裏，炸薯條也偷偷做過許多次了。
“今天的考題，是十二位評審共同商讨之後拟定的。大家是不是以為你們今天要做炸薯條？如果是炸薯條的話——那實在太沒有意思了！今天我們的考題是這個！”
這時候，某個工作人員将一個推車推到了安娜麗斯面前，那是一個被金屬罩子罩住的餐盤。
所有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知道罩子裏面的是什麽。
安娜麗斯緩緩将它擡起，從縫隙間一股濃郁的土豆以及鮮蝦的氣味迎面而來。
攝影師給了餐盤一個特寫，安娜麗斯身後的大屏幕上頓時出現了一份色澤金黃，點綴着歐芹的嫩葉，幾只被切半的小番茄搭配在薯餅旁邊。沒有任何特效，但是卻顯得十分誘人。
不少觀衆開始咽口水。
“這就是土豆煎餅塔！別看它是一道家常菜，但是這裏面的技巧和需要考慮的地方卻有很多。記住，你們所制作的土豆煎餅塔不是給親朋好友品嘗的，而是要送給十二位極其苛刻的美食評審的。要通過他們的品味，你們必須好好下一番功夫。不僅不能犯下任何的錯誤，而且要在味覺上帶來驚喜哦！”
林可頌吸了一口氣。
土豆煎餅塔……我的神啊！她根本沒有做過！
別說沒做過，她連吃都沒吃過！
雖然說是家常菜，但卻不是她經常接觸到的家常菜啊！這個看起來像是某種“盒子”的東西，可是用土豆做的！
“啊，維克特，我看見你在笑。”
“是啊，從小到大，我在媽媽的身邊看她做過很多次這種土豆煎餅塔了！而且每一次她做的味道都不一樣！所以我也想要給諸位評審不一樣的味道！”維克特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小酒窩。
“啊，後藤呢？”
“它讓我想起了天婦羅。”後藤淡淡地回答。
“所以說後藤也是使用炸鍋的高手了。”安娜麗斯繞到了林可頌的面前，“不過可頌，你看起來很緊張哦！用過炸鍋嗎？”
“用過。”林可頌點了點頭。
“那就是沒做過土豆煎餅塔了？”安娜麗斯笑着問。
林可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認自己确實沒有做過。就算在國內，她看見比較多的也是用土豆絲團成的煎餅，而安娜麗斯所展示的土豆煎餅塔中的土豆好像是塊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