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的垃圾桶們
見那二人都不贊成的看着自己,他郁悶道:“像不像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被玩弄于股掌之中還為對方找借口。”
“……”殷寧無言以對,安慰的拍了拍申漾的肩膀。他這才知道,原來中午袁華忽然離開,又突然回來找他,是去做這件事了。
他去找申漾坦白了,這麽來看的話……殷寧忽而覺得似乎并不是那麽無藥可救。
可……
這不公平。
殷寧深覺袁華的行為就是在欺負申漾的好脾氣,吃準了他會包容他,他簡直仗勢欺人!
“……”駱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麽,相比申漾,他的那點經歷很簡單,他們只是簡單的遇上了,簡單的愛了,簡單的在一起了,簡單的出櫃了,然後簡單的被家人接受了……相比申漾,他們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麽經歷。這樣的他在這樣的時候對申漾說任何安慰的話,都像是在顯擺,在嘚瑟一樣!
“好了,說出來舒服多了。”申漾長嘆一氣,抖了一下肩膀,似乎想抖落這些不良情緒。甩飛後,他整個人輕松多了,眨眼恢複尋常模樣,哀怨道:“果然人類都需要傾訴。嗨,我的垃圾桶們!”
“噗!”忽然被稱作垃圾桶的二人噗嗤笑,不用他說,他們也看出來了,他壓力太大了!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駱骁眨着眼睛,玩味道:“壓力太大,傷身,你應該适當放松,發洩出來。”
“呸,你個小色狼,怎麽什麽時候都能說到床上這件事!”申漾嬉笑着往桌上一趴,下巴擱在桌面上裝無身怪,他偷偷拿筷子狠狠敲殷寧的胳膊,無比怨恨道:“今天才周一!”
周一,袁華不能外宿,他就算有那想法,也不能是實施!
“分明是你自己色,想到床上去了!”駱骁不服,聽他這麽說,又哈哈大笑,争辯道:“松洩壓力的方法千千萬,可你偏偏想到那件事!”
然而,這件事上三個人都不遑多讓,誰都說不得旁人,三人又笑了一會兒,申漾玩笑着威脅道:“那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哦,就算有人拿針紮你們的手指也不能說哦!”
“不說不說!”殷寧應答,當然不會說,天知道袁華還洩露了什麽不該告人的事,倘若他不僅對申漾如此,麻煩還在後頭呢!思來想去,殷寧還是覺得袁華應該被“廢物回收”。
這小子太沒原則了,能指揮他的人只有王平,既然他是她安排的執行者,怎麽可以兩邊讨好,對申漾說明擅入他辦公室的事呢?萬一壞了她的事,他預備怎麽收場?
殷寧暗自搖頭,雖然乍看之下,袁華像上次一樣,選擇了申漾,而非王平,可事實上,他仍然搖搖晃晃的在走平衡木,企圖在這二者之間尋求一個均衡。
看起來在兩邊讨好,其實兩邊他都背叛了。
不行。
這樣不行!
他勸道:“談戀愛這事——”
申漾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固執道:“就這樣吧,我有的時候在想啊,也許我這一輩子只能談這一次戀愛,既然如此,我不想有任何遺憾。”
“如果注定我和我師父一樣,只能一個人白發蒼蒼,終有一天我也會大腦退化,不認識任何人……我希望那個時候的我再想起他,想起這段經歷時,能笑着給他送一捧瑪格麗特。”
聽見他這番話,殷寧二人都沉默了。
三十歲才初戀的戀情,不像十五歲的初戀,是沖動而天真的嬌唇輕啓,不像二十歲勇敢而無畏的怒放,也不像二十五歲,滿懷期待還計較一城半池的你來我往。
三十歲的初戀,就像園子裏花兒在謝幕,再美的花兒,也不知道自己能開多久,不安和現實同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像眼下一樣,被忽然刮來的西北風吹落了繁華,只餘下荒涼。
“什麽是瑪格麗特?”駱骁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撓着頭問殷寧:“雞尾酒嗎?”
“小漾兒說的肯定不是酒!”殷寧示意申漾不愛酒,解釋道:“那是木茼蒿,一種菊科的小白花,十六世紀時那位叫瑪格麗特的挪威公主喜歡它,就以己之名為其命名,據說拿着它扯花瓣,就能占蔔喜歡還是不喜歡,所以被稱為‘占蔔之花’……”
“哦!”駱骁一臉明白,總之無論好看與否,瑪格麗特就是一種天真少女們喜歡的花兒,這倒是很符合喜歡收集粉紅豹的少女漾的喜好!
“花語是期待的愛。”申漾幽幽道,說着,逐漸面目猙獰,捶着桌子惡狠狠道:“我甩他一大捧,是想告訴他,我曾經期待這麽多的愛,卻愛而不得。”
“傻瓜!”殷寧哭笑不得,剛剛還在說要笑着送花,轉眼就變了!他伸手在申漾的頭上揉了揉,推散他強行僞裝的邪惡,道:“你不會一個人白發蒼蒼的!”
“謝你吉言!”
“我也要!”駱骁在另一邊,見申漾沒有拒絕,他也擡手摸了摸申漾的頭發,怪道:“呀,小漾兒,你的頭發好硬啊,怪不得脾氣性格都這麽倔強!”
“……”
“你摸你摸,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硬茬子’?”
“你們倆!”申漾咬牙切齒道:“不要在我頭上偷偷牽手!我會生氣的!!!”
“嘿嘿!”殷寧忍不住直笑,駱骁也趴在桌子上哈哈笑,申漾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們,卻拿他們沒辦法,只恨恨的大嚼藕條,就像在嚼他們的手指頭一樣!
總不能真的生氣,那就不硬漢了,多沒意思啊!
“小漾兒,你的眼睛很美。真的!”駱骁忽然側頭,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申漾,道:“比我的美。不過不是最美的!”
“打住吧你!你看他最美,他看你最美,這種話不要說出來欺負人!”申漾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麽,心裏有些感動,他甚至說不清楚他們什麽時候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跟別人不一樣的,也許是一開始,也許是某一個瞬間,可他們從來沒有讓這麽敏感多疑的他,覺出過任何不适。
所以他們才成了朋友吧!
申漾硬撐着不肯跟着他煽情,嗤笑着嘲道:“你倆別合起來欺負我一個人,小心我回去紮你倆小人兒!”
“哈哈哈哈!”殷寧支着下巴,啼笑皆非的看着那兩個人鬥嘴,申漾本來就缺童年,跟駱骁一起時候,更像沒長大的小孩兒,一點也不像個三十歲的成年人!
“我就知道戴着眼鏡,也瞞不過你們的眼睛。”申漾跟駱骁鬥了一會兒,笑道:“不過,我戴眼鏡只是不想吓到大部分人,并不是要欺騙。”
駱骁道:“這還用你特意說一遍嗎?!”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人們總是先入為主,看見眼鏡目光就被鏡框吸引了。”殷寧點頭,問:“你什麽時候開始戴眼鏡的?”
“大學。最開始見病人時吓到人家了,那時候我師父還不是我師父,訓了我一頓後,帶我去配了第一副平光鏡。”想起師父,申漾笑了,道:“後來我就拜他為師了。”
“這是你們的緣分!”殷寧又嘆了一句,想想還是覺得奇怪,問道:“可你當年怎麽就選了醫大啊?當醫生一定會見很多病人,想也能知道,這是必然的呀!”
“嗯……我奶奶吧。”申漾無聊的扒在桌子的邊緣上,想了想,回憶道:“太久遠了,我小時候跟着我奶奶走村串戶,靠給産婦摟腰換點錢,養活我。那時候山裏頭沒多少醫生,生孩子挺危險的,産婦、小孩經常說沒就沒了……”
“再說,我來X大學什麽好呢?”申漾忽然轉移話題,顯然不想多提往事,笑道:“你那天提起這件事後,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年選了X大會學什麽呢?思來想去……說實話,X大是偏文科類的學府,實在跟我這腦子不太合适,我都沒想明白X大當年為什麽會給我發函。”
“從茫茫人海中選擇你總是有原因的!”殷寧道:“只是你自己當局者迷,不曾看明白吧。”
“也許你是對的。”申漾随口翻過殷寧這句機鋒滿滿的話,道:“我認真想過了,如果來X大,我可能會去文遺學考古,跟文物,墳墓之類的打交道。”
申漾說着指向二區方向,雖然他還沒有看到二區的擺設,只是聽駱骁說了那幾句,他已經很好奇,比醫學院骨骼模型器官神經網絡還誇張的文化遺産學院。這是X大裏唯一一個能讓他略感興趣的專業。
“我自己感興趣,又不用見別人。”申漾揣測道:“考古是不是需要探墓?像書上寫的那樣,可以合法盜墓,不對,那不是盜墓,是研究。”
“……”殷寧十分無語,嘆道:“你呀!”
“如果你當年來了的話,我家老爺子就不會為了找徒弟的事急得生病了!”
“老爺子?”申漾恍惚了一瞬,猛然坐了起來,道:“所以他是‘活化石’?”
“一部分。我看你們聊得挺開心的,怎麽,你們不聊專業嗎?”殷寧一臉“你才曉得”的樣子,哀怨的看申漾,後者搖頭,示意确實不聊專業,他們之間聊什麽專業啊!
一部分……申漾在腦子裏把殷寧的話多轉了一圈,這才明白小瞧了“活化石”的自己有多麽膚淺。
殷寧郁悶道:“彌勒佛跨專業。我父親觀察他了好幾年,可他年齡在那兒擺着,實在等不了了,彌勒佛也确實不差,才收了他!”
“……”申漾和駱骁都古怪的看着殷寧,他到底想說什麽?!難道老爺子對彌勒佛不滿嗎?
“你別有負擔,我就随口一說,”殷寧夾了一筷涼菜,在嘴裏咯嘣咯嘣的咬,含糊道:“不是有那種‘如果當初’的說法嗎?”
“哈!不過,如果醫大不給我發函,我肯定會自己考。”申漾一本正經道,反正他就是一門心思要行醫。
殷寧無語,意義不明的翻了他一眼,這人就沒考慮過其他學校!他嘆道:“罷了,這只能說明,你們倆就是沒有師徒緣分。”
可不就是沒緣分,簡直是擦肩而過!
“你也很奇怪,為什麽會找我給老爺子看病?”申漾喝了口茶,古怪道:“你膽子可真大!”
那時候他師父才去世沒多久,雖然他已經接了師父的班,是實打實的首席主刀了,可是就一名醫者而言,他到底年輕了。那時候的他還不夠資格評聘“主任醫師”。
“不自信嗎?你專業那麽好!”殷寧玩笑了一句後,正色道:“說了你可別生氣,老爺子這個年齡,我早該給他找合适的醫生了。可他那牛脾氣,簡直讓人沒辦法。所以給他找醫生,除了醫術外,還得耐心好,又不能沒脾氣被他牽着跑,主觀能動性也得強……”
殷寧列了一大堆條件,申漾聽得啼笑皆非,不過,殷寧似乎一直都是這麽挑剔,即便自己忙成死狗,連家都不能回,他也不會降低條件随便拉個人進辦公室幫忙,找個臨時工都會要求對方聽話乖巧有責任心,熱愛X大,以X大榮辱為己任。
他嘲道:“汗,你這是找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