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顧老太爺的時間定在了晚上。
開戲了，自然要有觀衆, 顧家衆人都不願意錯過。
林瀾珊也跟了上去, 顧老太爺本來不願意林瀾珊去的，林瀾珊身子弱, 夜露又深重，萬一留下了病根怎麽辦？
不過, 林瀾珊和林澤遠堅持，顧老太爺沒辦法, 只好叫下人準備了厚重的衣服給林瀾珊穿上禦寒。
出去的時候, 林瀾珊發現, 自家這個龐大的看戲隊伍裏面，除過從她一出現, 就瘋狂眼神暗示她，不停要靠近她的沈君彥, 還有一個不遜色于顧千明的帥哥, 視線頻頻落在林瀾珊的身上。
林瀾珊小臉一紅, 心裏美滋滋的想着, 她對男人的吸引力都這麽大了嗎？
她好像有紅顏禍水的資格了。
顧家衆人似乎也沒料到這人會來，氛圍沉默了一下子, 還是顧老太爺說道，“小秦回京述職，今日晚上才到，我叫他過來一起看看。”
“打擾了。”男人做了個揖。
“既然回來了，以後就留在京城吧, 你待的那個地方，太窮太苦，山匪又多，民衆也未曾開智，我們都牽挂你，擔心你在那邊吃不好穿不暖。”顧老夫人顯然也很喜歡面前的男人，勸說道。
“多謝夫人好意，青州現在已經好許多了，我這些年都在那邊，和那裏的百姓也有了感情，再者，那裏我還有許多事情尚未完成，我還是先在那裏待着吧。”
男人和顧家衆人聊了一圈，視線落在了顧千林，顧千朗和顧千陽的身上，“我走的時候，千林尚不足我的膝蓋，這兩個小家夥我更是見都未曾見過，而今，都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而後男人的視線就落在了林瀾珊和林澤遠身上。
“算了吧，轉了一圈，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顧老太爺嘆了口氣，将林瀾珊和林澤遠拉過來說道，“這是嬌嬌的兩個孩子，瀾珊和澤遠。”
“這是你們秦叔叔，青州知府。”
林瀾珊趕緊見禮。
林澤遠還是站着沒動。
林瀾珊解釋了一句，“秦叔叔，澤遠有些怕生。”
“澤遠這樣子，還不是林家作惡。”顧老夫人搖搖頭，“小秦是自己人，瀾珊照實說沒關系。”
林瀾珊點點頭，有些納悶這個男人究竟是誰，小說裏面有這個人嗎？
林瀾珊瘋狂的回想着小說內容。
衆人寒暄一陣之後，便向前走去，大理寺寺卿還在前面等着，他們也拖延不了時間。
秦知府大概也知道林瀾珊疑惑，對林瀾珊笑了笑說道，“我以前是顧叔叔的學生，從小和你娘親一起長大，只是去了青州十多年，和京城的事物都陌生了，你不認識我也正常。”
林瀾珊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重點。
顧千林湊過來在林瀾珊耳邊說說道，“秦知府以前是小姑姑的未婚夫，被逃婚了的那個。”
林瀾珊：“！”
原來是母親的孽緣。
可是，這個姓有點熟，她回頭得打聽一下秦知府的全名，總覺得這人也是小說中的重要人物。
林瀾珊不知道顧家什麽時候，竟然在林家後院開了一扇門，衆人從這扇門魚貫而入。
顧老太爺對着寺卿拱了拱手說道，“我找了人扮鬼，待會兒怕是有些恐怖，寺卿多擔待些。”
“這些旁門左道，你以後少使，一個七歲稚兒的話，你也當真，我看你是成癡了。”到現在，寺卿還是不贊同顧老太爺的行為。
顧老太爺嗯了一聲，沒有反駁。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林瀾珊看到屋內的女人時也被吓了一跳，索性沈君彥看着林瀾珊的情況，及時上來扶了一把。
林瀾珊緊緊捏着沈君彥的袖子。
古代人這化妝技術和演技也太逆天了吧！
這活生生就是地獄裏面爬出來的厲鬼啊！
面前戲子一身紅衣，長長的黑發吊着，身上全是鮮血，臉色慘白唇卻紅的出奇，林瀾珊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顧老太爺甚是滿意，說道，“去吧。”
“王爺，您覺得今天的事情能成嗎？”
沈君彥最近也在翻商場，他的睡眠時間沒攢夠，兌換不了真心話道具，沈君彥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其他的道具，林老太太被他驚吓在先，又有這戲子的恐吓，想必應當也能心想事成。
要是不成，直接讓林家招了就是。
顧老太爺既想要真相，又想懲戒林家，沈君彥想的就很簡單，若是無法雙全，至少做滿一套。
沈君彥對着顧老太爺高深莫測的點點頭。
顧老太爺頓時就有了信心。
旁邊的寺卿有些納悶的看了看沈君彥，七皇子有什麽神奇之處嗎？
先前聽聞顧家不滿七皇子，他們也看到顧侍郎在下朝時候完全不給七皇子臉，如今寺卿突然覺得事實另有洞天。
而另外一邊華豐也在緊密的監視着林家，尤其是林瀾佳。
林瀾佳也早就得到了消息，顧家一大家子人，如此大張旗鼓的來，只要稍稍有心探查就能發現端倪。
戲子悄悄進入了林老太太的屋子。
林老太太的丫鬟們早就被迷暈帶走了。
沈君彥也鎖定了系統商城裏面的致幻道具，這個道具可以勾起人心中的無限恐懼，就是使用時長有點讓沈君彥頭疼。
因為貧窮，沈君彥只買得起最初級的道具，初級道具有一個共通的特點就是使用時長随機，想到他上次随機的慘淡後果，沈君彥眉頭更緊。
系統也很緊張。
【這麽多錢呢，你這麽非，算了吧，氪不改命，要不你攢着點數，給我買兩袋零食？別的宿主都給自己統子買花園別墅了！我卻連打折區的水果糖都買不起！】
系統越說越心酸。
沈君彥決定試試看。
沈君彥對系統說道，“你不必羨慕別的系統，你羨慕我就好，我也是即将擁有一座園林的人。”
系統：“？”
想砸斷沈君彥的狗腿。
忘恩負義，要是沒有他含辛茹苦的喂養沈君彥，沈君彥能長這麽大嗎！
系統還是給沈君彥下單了。
這一次，卻激活了特效。
似乎是因為沈君彥和林瀾珊一起，林瀾珊剛剛因為緊張一直拉着沈君彥的袖口，且這又是兩人都非常期待的事情，道具啓動了幸運加成的功能。
“這是什麽意思？”沈君彥不解。
【就是你們兩個的運氣會加成，我有種預感，林瀾珊會被你拖進深淵。】
沈君彥：“……”
他也有這樣的預感。
沈君彥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身邊緊張的少女。
顧老太爺也讓人配了迷香，最近林老太太本來就失眠多夢，她之前被沈君彥那一通鬧，一直覺得遇了鬼，日日夢魇。
這一次，林老太太遇上了真的夢魇。
“啊！”林老太太不住尖叫，不停向床內挪去。
“顧嬌嬌！你別過來！你要做什麽？春桃！柳枝！”
戲子仿着顧嬌嬌的聲音，又帶着滿滿的陰森和哀怨，“他們都不在了，我來找娘親聊天，有他們在場，不是礙事嗎？”
“娘，我死的好慘，我摔的好疼啊，我日日都睡不着覺……”
戲子接近了林老太太，戲子下半身幾乎未動，突兀的朝前移動，活像是飄過去的一般。
林瀾珊瞧的越發覺得恐怖，“他怎麽那樣走路？”
“一點小把戲，”秦知府低聲說道，“我素來喜歡做些木工，前些日子，老師寫信問我能否做雙鞋子，讓人穿上行走不費力氣，看起來像是飄着一般，我想了許久，在平日穿的鞋子下面加了輪子。”
林瀾珊：“？”
這不就是滑冰鞋的前身嗎？
“大人真是奇思妙想，好厲害。”林瀾珊誇贊。
沈君彥聽着這個描述，不動聲色的打開系統商城，查看滑冰鞋，看到滑冰鞋後面的點數時候，沈君彥沉默了。
買不起。
沈君彥羨慕嫉妒的瞧了眼秦知府。
秦知府笑了笑，一身儒雅，“一些小玩意罷了，你若是喜歡，回頭我做一些贈你。”
林瀾珊趕緊搖頭，“這怎麽好意思？”
秦知府笑了笑沒再說話。
秦知府和沈君彥錯開目光，沈君彥看人看的頗緊啊。
秦知府目光落在了林老太太身上。
林老太太身子緊緊貼着牆，聲音不住顫抖，“我兒子都被你拉着陪命了，你還不滿意嗎？”
戲子拿了顧家的錢，相當兢兢業業，戲子聲音嗚嗚咽咽如同森羅地獄傳來的一般，讓人聞之便頭皮一麻，“可我更想你賠我一命。”
戲子幽怨，“你不但害了我，還害我一雙兒女，你不死，我心難安啊。”
林老太太牙關都在打架。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地獄。
這些年那些讓她心虛的事情一一在她面前閃現。
“你死關我什麽事情？是我兒子推你下馬車的，我什麽都沒做啊！你也害死了我兒子，你還不滿足嗎？再說那時候遇見盜匪了！不推你下馬車，馬兒跑不快，你要怨就怨那些盜匪吧！”
“你那一雙兒女我不也是好好給你養大了？顧家還把他們搶走了！南陽王看上林瀾珊，她馬上就要做王妃了，我什麽都沒做啊！”
戲子還未說話，林老太太緊張的朝着床尾爬過去，“我也不是故意打壞林澤遠腦子的，是老二家做的啊！我也難受！我沒辦法啊！總不能讓我兒子名聲受累！”
“林瀾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是老二一家，他們說想在林瀾珊身上試毒，你去找他們啊！別來找我！”
“別過來！”林老太太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那些過往讓林老太太心虛的事情，她全都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交代了出來。
林瀾珊眸子冷了冷。
旋即，林瀾珊又詫異的看向沈君彥，是沈君彥動了什麽手腳嗎？
今日的事情似乎太順利了一些，縱然戲子真的很會制造恐怖氛圍，可是林老太太也太過配合，林老太太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夢魇。
戲子松了口氣，深知自己的任務完美完成。
按照顧家出手大方的性子，她大概能拿到一筆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
戲子自己也詫異，這老太太怎麽突然好像就糊塗了？
系統道具的作用時間也停止了。
【天哪！林瀾珊賽高！】
【主系統爸爸又來調整道具使用時間了！】
系統留下了幸福的淚水。
【要不是你拖累林瀾珊的運氣，這次時間還會更長！】
沈君彥沉默的看着道具的說明書從十五分鐘變成了十六分鐘。
沈君彥再去看看自己上次十秒的使用時間……突然微妙的，有點嫉妒自己媳婦兒。
他決定——以後走哪都帶上媳婦兒，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他臉黑了。
顧老夫人再聽不下去一巴掌甩在了林老太太的臉上。
大理寺寺卿皺了皺眉頭，退了出去，隔了會兒，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便齊齊來了，衆人這才将不停厮打着林老太太的顧老夫人分了開來。
顧家的人從未想過事實的真相如此殘忍又惡毒。
為了讓馬車速度快一些，林忠維就要将顧嬌嬌推下馬車，顧老夫人不敢再去想象，到底顧嬌嬌在林家受了多少磋磨，才能在被推下那一瞬，拼死都要将林忠維拽下馬車。
寺卿讓人将林家所有人都押如大獄，等待審問。
只是，随着刑部的人調查，寺卿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林家三房早就是空殼，可是二房林瀾佳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惶恐懵懂的林家二房幾個人。
“必須找到林瀾佳，很多事情，怕是她才是幕後主使。”顧老太爺保持着自己最後的理智，對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說道。
只消失林瀾佳一個自然有蹊跷，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點點頭，立刻去找了。
顧老太爺雙拳緊握，只恨自己沒有能力，若是能封住城門，挨個搜查就好。
顧老太爺在來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得到怎樣的真相，而真相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難受。
林瀾珊也止不住眼淚，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原本留下的情緒，在這一刻，林家的面具終于揭下之後，林瀾珊心裏無可抑制的湧上強烈的難過還有輕松。
林澤遠還是緊繃着小臉，好像是沒有情緒一般。
沈君彥站在林瀾珊身邊，沒有動作，只是小心注意保護着林瀾珊。
誰都沒瞧到秦知府的眼淚，刑部一個人顯然和秦知府熟識，輕輕拍了拍秦知府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顧老太爺知道了真相，可真相像是石頭一樣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
顧家再沒人說得出多餘的話。
沈君彥跟在顧家衆人的身後，沈君彥讓林瀾珊的丫鬟看護好林瀾珊之後，就跟着顧老太爺一起去了書房。
顯然沈君彥有些事情要同顧老太爺說。
顧家的人也沒空過多好奇，大夫人幾人都在安慰剛剛差點暈過去的顧老夫人還有林瀾珊和林澤遠，大老爺幾個人又又憂心又痛心，恨不得将林忠維拖出來鞭屍。
天快亮的時候，林瀾珊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顧老夫人讓婢女帶着林瀾珊先去休息，原本林瀾珊和林澤遠身體就都不好，折騰一整晚，大家也都很擔心。
林瀾珊心裏的擔子松了一些，但還是難以入睡，她是不是應該慶幸，之前林家還要在她的身上試毒，才沒有那麽快害死她。
林瀾珊輕輕拍了拍林澤遠的後背說道，“澤遠，以後就不怕了。”
一晚上沒說過一句話的林澤遠點點頭，旋即便抱緊了林瀾珊的腰，“我……以後……保護姐姐。”
林瀾珊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林澤遠的小臉，“應該是姐姐保護你才對。”
林澤遠堅定地搖搖頭。
林瀾珊忍不住又薅了把自家弟弟的頭發，弟弟真乖。
林澤遠乖乖的靠在林瀾珊懷抱裏面，任由林瀾珊薅自己的頭發，林澤遠只是有點疑惑，為什麽姐姐那麽喜歡摸他的頭發，他也摸過自己的頭發，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啊。
窗外突然傳來了敲窗框的聲音，林澤遠小臉上立刻露出幾分兇芒。
肯定是讨厭鬼來了！
林瀾珊打開窗戶，就看到了沈君彥。
“你還在？”林瀾珊驚訝，“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你和我外祖父一直聊到了現在？”
沈君彥點點頭，“我來看看你。”
“你眼睛還紅着。”
“我一直都是這樣，稍微一哭，眼眶就紅紅的，沒什麽事的。”林瀾珊看出來沈君彥有事情要說，便讓沈君彥進來了。
“不要難過，林家的人在大獄中日子不會好過。”
林家的犯下的罪，證據确鑿，林家一介布衣，顧侍郎想在獄中磋磨他們還不簡單，何況，他也會好好打點的。
“我來是想和你說林瀾佳，她逃了，我派人在跟蹤她，我查到她和胡人有染，你中的毒，我也懷疑來自北邊胡人那裏，打算順着她追查，這一次才放過了她，你不要擔心她，她也害不到你。”沈君彥本來打算握着林瀾珊的手安慰一番，結果手才伸出去，就被一雙小手打落了。
林澤遠就警惕看着沈君彥。
沈君彥：“……”
算了，他和一個小朋友又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我剛剛便在和你外祖父解釋林瀾佳的事情。”
“瀾珊你想現在抓她回來嗎？”沈君彥稍稍沉吟了一下，說道，“若是你想她現在就死，我也可以将她帶回來。”
林瀾珊搖頭。
“不了，還是追查到底吧，不然萬一林瀾佳背後的人要給她報仇，那我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躲在哪裏，更恐怖。”
沈君彥稍稍松了口氣，他也是如此想的，若是現在捉住林瀾佳，只怕打草驚蛇，下次那些人再卷土重來的時候，只怕會更恐怖。
“今天林瀾佳就這麽走了，沒動手腳嗎？”林瀾珊納悶，這點不太像是林瀾佳的性格啊。
“動了，”沈君彥想到林瀾佳的行為，就皺起了眉頭，“她近些日子一直在給她祖母下毒，今日，顧家剛去的時候，林瀾佳便知道了，她點了可以加速毒發的熏香，原本，只要顧家進去沒有多久，她祖母就會身亡。”
“那不就成了顧家逼死林老太太？”到時候不管事實真相是什麽，若是在攪攪輿論的渾水，不管顧家怎麽解釋真相，大家都只看得到顧家去了林家，林老太太就死了的事情。
“而且那個香還能誘發你體內的毒。”
沈君彥目光更深，林瀾佳心思這麽惡毒，他也要讓林瀾佳親自試試她的所有手段。
林瀾珊後知後覺的捂着心口，瞬間就渾身上下都不對勁，“你把香換了吧？”
“換了，”沈君彥瞧着林瀾珊的樣子，立刻緊張起來，“你還不舒服？”
難道是他漏掉了哪出細節？
不行，現在就把林瀾佳帶來審問一番。
“沒事啦。”林瀾珊看着沈君彥和林澤遠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剛剛我就是下意識緊張了一些而已。”
“真的沒事？”沈君彥探了探林瀾珊的脈搏，才稍稍放心。
“不過，你要是換了香，她的目的沒達成，不是也驚動了她，讓她知道有人已經盯上她了嗎？”林瀾珊糾結。
她總算知道為什麽外祖父告訴她，沈君彥這次幫了很多忙了。
若是沈君彥袖手旁觀，任由林瀾佳毒死林老太太，沈君彥就可以繼續暗中調查林瀾佳。
只是顧家想要的真相便或許永遠也無法得見天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