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蘭沁禾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落了星子屋裏漆黑一片。
不對……這真的不對。
自己的身體,哪裏出了問題了。
從傍晚一直睡到深夜,這不能再用“打瞌睡”“容易犯困”來解釋了。
或許上一世的假期裏這很正常,可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蘭沁禾的規矩做的很足,二十五年來作息都幾乎不變。這樣的“晚覺”絕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她揉了揉太陽穴坐起來,總覺得自己忘記了許多重要的事情,可卻實在想不起來。
蘭沁禾低頭,看見了躺在腳踏上睡着的蓮兒,她剛想出聲卻又遲疑了一下,轉而兀自下床去了筆墨在上面寫了現在的時間。
這個時候,大概是二更的樣子。
寫完後她把紙放在最顯然的地方,回身輕輕推醒了蓮兒。
“怎麽了……主子。”小姑娘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片刻後才恢複清明。
蘭沁禾扶着她的肩膀,嚴肅問道,“本宮這樣時常困倦有多久了?”
蓮兒迷茫的眨眼,“困倦?……”
再後面的話,蘭沁禾聽不清了,她又一次的回到了那種讓人抓狂的失控狀态,仿佛精神脫力了肉體,兩者失去了聯系。
而在蓮兒眼裏,皇貴妃問完這句話之後點了點頭便回床睡覺了。
她疑惑的歪着頭,又忍不住問了句,“主子,銀耳什麽時候回來啊?”
“等她處理完事情就回來。”已經躺下的皇貴妃淡淡的開口,随後閉上了眼睛。
“哦好吧……”小姑娘悶悶的躺下,只覺得今天的主子真奇怪,比當初和九千歲處對食的時候還奇怪。
翌日
蘭沁禾起床後,看見了屋子中間的桌上放着一張紙,上面寫着三更二字。
她猛地睜大了眼睛,對了,昨日自己半夜醒來後想要問問蓮兒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被自己忘了,結果剛一開口就又睡了過去。
一瞬間,蘭沁禾手腳冰涼,整個人如落冰窖。
她顫抖的撲向案牍,慌亂的提筆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手指顫抖的無法書寫,寫廢了好幾張紙後她才勉強冷靜下來,逼迫着自己把寥寥數筆的求救信寫完,可卻不知道該交給誰。
慕良遠在邊境,還有無數的煩事纏身,自己不能拖累他。
後宮裏的人無法信任,酥酥性子急又在侍疾。
蘭沁禾垂着眼睑,半晌在信尾落筆,“交由家父家兄。”
她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找到了僚徽,也不說話就把信偷偷的塞到對方手中。僚徽一愣,随後向蘭沁禾點了點頭。
她站在原地蹙眉,心裏暗暗祈禱能一切順利。
……
銀耳動了動手指,觸到了一片絲滑的被褥。她勉強睜開一只眼睛艱難的打量面前的環境。
“銀耳姐姐!”耳邊傳來驚喜的輕呼,随後後背被人托起,唇前出現了一個茶杯,“先喝點水吧,你都昏了三四天了。”
混沌的腦子終于分辨出這是秋瞿的聲音,她這才張嘴,待溫熱的液體流入喉嚨後,銀耳猛地掙紮了起來,“主、主子!”
“別急別急。”秋瞿攔住她小聲嘟囔,“你心裏就只有皇貴妃。”
“快、快去告訴九千歲。”銀耳死死的攥住秋瞿的手臂,“主子被純妃下了蠱毒,快……”
一句話沒說完,她又軟倒了下去。秋瞿眨了眨眼睛,戳了戳懷裏人的臉,“我為什麽要救你的主子啊,感覺這樣半死不活的銀耳姐姐更加乖呢,一直這樣對我來說也挺不錯的诶。”
懷裏的女子雙眉緊鎖,面色蒼白,并不能回應他的話。
秋瞿加大了力度戳了兩下對方涼冰冰的臉後,放棄似的嘆了口氣,“好吧好吧,我現在就去找慕良,但是你要乖乖的不能亂跑哦。”
但是這麽乖乖的給慕良報信顯然不能滿足秋瞿的趣味,等信差來取信的時候,他笑眯眯的拍了拍對方的肩,“不是什麽重要的信件,你慢慢來不着急。”
嗯哼,多虧了純妃,自己又能見到銀耳姐姐了,作為報答,就讓她多活一段時間吧。
且不說大半個月後九千歲收到信又多麽的憤怒崩潰,宮裏正發生着另一件大事——
皇帝,駕崩了。
全城缟素,哀樂連綿,白色的紙銅幣漫天而下。
大明的這個秋天,皇帝沒能熬過去。
傳位的遺诏宣讀的時候,皇後愣怔着後退了兩步。
三皇子……
不!這不是真的!
她瞳孔猛地收縮,不可置信的看向身邊一臉得意的三皇子。
皇後手指顫抖着,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
怎麽會這樣……明明她的孩子才是太子!明明她花費了那麽多的心血!明明……
不管如何,大局已定。
而殷氏一族的大半力量,都被慕良挑走遠離了京城。
皇後閉了閉眼,滿臉悲寂。
倏地,她猛地睜開眼睛,帶着護甲的雙手死死握拳,那雙鳳眼裏爆出堅毅的兇光。
不,還沒結束。
大皇子回京,必是兩虎相鬥的局面,倒不如自己先退居二線,坐得漁翁之利,還省了原先對付大皇子的計劃!
想清楚後路之後,她轉身回宮。素白的鳳袍被吹得鼓鼓作響,宛如厮殺前的戰鼓。
還沒有結束……
她絕不會認輸。
蘭沁酥倒是沒什麽反應,自從大皇子離京後她就沒打算要靠着遺照上位,自己手裏的虎符,加上大皇子身邊的那麽多臣子,等到他回來後,不管是太子還是三皇子,都能輕松的拿下。
左右等了那麽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時間。
新皇上任,後宮換了新人。
從前的妃子們搬去了安樂宮,蘭沁禾也不例外。
她跨出門檻,最後回身望了眼這住了九年的地方。
“坤雲宮……”
“主子?”
“無事,走吧。”
兜兜轉轉,不過是從一個牢籠搬進了另一個牢籠罷了。
所有的回憶,都染上了灰白,前方的道路,只能靠自己才能照亮。
不過所幸,前方總歸是還有路可走。
……
這幾天蘭沁禾發現困倦的時間少了許多,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件好事。
帶着宮人布置好了宮殿,蘭沁禾一個人沿着走廊散了會兒步。
這……算是熬出頭了嗎?
慕良一手布的局成功了,三皇子上位,父親兄弟都受到重用,珏珏也完成了自己成為女将軍的心願,脫離了曾經的那個納蘭府。
等慕良再處理掉大皇子,自己解決掉被人監控的事情,一切就能圓滿結束了吧。
她扶着柱子,深深的吐出口濁氣。
從今往後,自己只要在皇後和妹妹之間繼續調和就夠了,這麽多年都是這般過來的,對蘭沁禾來說并不太難。
有慕良陪着,再過個幾十年,他們一起相伴老去,看着這宮裏的花紅花落,最後自己也如花草一樣入土腐爛,一輩子,就這麽過去。
平淡,卻又不同尋常。
女子臉上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來,帶着淡淡的期待和幸福,卻又摻雜了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落寞。
“尊榮太妃娘娘……”僚徽來時就看見了這樣的笑容,他心下一緊,暗暗的嘆了口氣,這位娘娘自從進宮後的日子,實在不能說是太平。
妙音的事情之後他本以為不再有用到自己的地方,然而不知為何蘭沁禾像是被什麽控制了身體一般。
僚徽第一反應就是太皇太後或者純太妃,他幾番用功,終于隐約查到一點眉目修書給了廠督,這事關系重大,他一個小小的檔頭不敢冒然行動。
若是這般安然無事的捱到廠督回來處理到也還好,可是……他想起早上接到的密保,實在不得不嘆一口氣。
“僚徽大人?”蘭沁禾愣了片刻才回神,“突然改了稱呼,本宮……哀家都不太習慣了。”
“尊榮太妃娘娘,微臣有要事禀報。”
見對方神色嚴肅,蘭沁禾擡手,“您請說。”
僚徽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決定直接開口,“錦衣衛查出禦榮太妃在宮外擅養私兵,一個月前撥給黃河下游地區的災款被她挪為私用。”
蘭沁禾踉跄了兩步,只覺得天旋地轉,有什麽東西啪的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