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秋獵之後,皇後免了一段時間的請安。
這也不是不能理解,剛剛被刺殺,難免會有些疑神疑鬼,唯恐還有別人也想謀害自己。
皇帝聽了,連續在皇後那裏宿了半月。
老皇帝其實是個非常看重禮樂的人。
按理說,大皇子雖然不出挑,但是做的中規中矩還因為對手下的人非常交心而廣受好評,可皇帝偏偏就不喜歡他,因為他不是嫡子,可還把長子的位置占了。
而三皇子,整個就是個酒囊飯袋還貪戀美色,可他母親德妃當初在王府的時候就是側妃還差點在這一任皇後嫁進來前成為了王妃,就因為這一點,讓皇帝覺得順眼多了。
現在自己的嫡妻終于有孩子了,皇帝自然寶貝的不得了,如果是個男孩,封完太子之後他就打算在遺照上寫皇後孩子的名字。
衆人緊張的盯着皇後的肚子,直到次年的初夏,皇後發動了。
羊水早破,足足一夜,破曉時才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是個男孩。
皇帝大擺流水宴,舉國同慶三日,整個京城,舞樂升平。
“好好好,”皇後躺在床上,她笑着,卻有淚水滑落,“抱過來給本宮看看。”
攬月又哭又笑,彎着身子把小太子遞過去。
皇後看了一眼,“怎麽這麽醜啊。”
“不醜,”攬月紅着眼睛咧了咧嘴,聲音帶着點哭腔,“不醜的娘娘,以後長開了就俊了。”
“本宮的小太子。”皇後虛虛的笑了,額頭上是被汗水打濕的鬓發,她顫巍巍的碰了碰孩子皺巴巴的臉,“以後,就靠你了。”
Advertisement
她脫力的重新躺回去,喘息了一會兒後問道,“皇貴妃來了麽?”
“之前和各宮在外面守了一夜,太子出生後就被皇上驅走了。”攬月又補了一句,“皇上在您睡着的時候陪了一會兒,現在應該回養心殿休息去了。”
“你去,把皇貴妃請來,別驚動別人。”
攬月應是,轉身剛想把孩子遞給旁邊的乳娘就被皇後攔下了,“孩子放到床上。”
“是。”
蘭沁禾聽說皇後醒來第一時間想見自己的時候,是很吃驚的。
昨晚整整一夜,她沒聽見皇後發出一點點的聲音,端着血盆來回進出的宮女卻是一直沒停過。
她看了心驚膽戰,心裏暗暗慶幸還好酥酥沒有生孩子。
古代醫術不發達,一見那麽多的血,她差點以為皇後要去了。
等聽說小太子平安出世後,她松了口氣,卻又隐隐有點難受。
她想起了在美夢中瘋癫的殷糯,想起了被拖出去淩遲的戚彥韬,想起了堅定告訴自己粉身碎骨也無妨的酥酥。
這個孩子,太不容易了,也太危險了。
今後的路,該怎麽走,蘭沁禾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絕不會輕松。
到了皇後床邊,那裏備着一把椅子,看起來皇後一早就等着自己。
床上女子臉色蒼白,眼底下帶着青黑,比慕良還要虛幾分。
她閉着眼睛,一手還圈着身邊的孩子,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蘭沁禾有些猶豫,片刻還是輕輕的喚了聲,“皇後娘娘?”
女子眼睫顫了顫,随後慢慢睜開。
她定定的看了會兒床邊的蘭沁禾後,才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是沁禾啊……”
那聲音沙啞,沒了往日的溫潤,連笑容都疲憊的讓人心疼,可那又是帶着發自內心高興的。
仿佛孤單久了的老人見到了孩子一樣,一言一笑裏,帶着純純的笑意,看着讓人心酸複雜。
皇後歪了歪身子,把床裏的小太子露出來,“看看,第一個孩子。”
她身上帶着為人母特有的慈愛和點點驕傲,蘭沁禾從沒有在皇後身上見到過這種表情。
她配合着笑着稱贊,“咱們大明未來的皇帝,娘娘您可立大功了。”
皇後的笑容卻淡了,她忽然抱着太子爬下床,動作間神色痛苦,顫巍巍的好像随時都要摔倒。
蘭沁禾急忙去扶她,“娘娘你這是做什麽?”
皇後掰開她的手,一步一挪的走到蘭沁禾面前,突然雙膝着地跪了下去。
“娘娘!”
蘭沁禾大驚,站起來就要去拉她,“娘娘您剛剛生完孩子,您……”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後打斷,“沁禾,”皇後擡頭看着她,“我求求你。”
這個角度的皇後,臉頰消瘦,眼袋突出,目光凄苦蒼涼,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娘娘您這不是要了臣妾的命嗎?”蘭沁禾急着去扶她,皇後卻怎麽也不配合。
她抱着孩子跪在蘭沁禾面前,眼睛通紅,“沁禾,看在你我七年多的情分上,我求求你幫幫我。”
“娘娘,我們先起來好不好?”蘭沁禾也跟着跪下,“您有什麽事情臣妾都答應您,您別再跪了,鳳體吃不消啊。”
皇後搖頭,發髻散亂,她哭着淚水流了滿面,“你不會答應的,你不會答應的!”
“臣妾什麽都依您,求求您快起來吧。”
“真的?”皇後緊緊的攥住蘭沁禾的衣角,眼神惶惶緊張,“哪怕是貴妃害我,你也會幫我?”
“什麽……”蘭沁禾一愣,怔怔的瞪大了眼睛。
皇後見她這個表情,頓時苦笑着垮了肩膀,“我就知道你不會幫我的,你和蘭沁酥是親姐妹,不論什麽事情,你都只會向着她。”
“娘娘……”
“但是,但是我求你,”皇後又戚戚然的扯住蘭沁禾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急迫,“我求求你不要幫着她傷害我和我的孩子,他還那麽小,他什麽都不懂。”
“我知道我這些年做了很多壞事,可是哪一件是我自願的?”那麽端莊的一個人,就披頭散發的跪在地上哭了起來,“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啊沁禾!”
“殷家不成氣候,我沒有外戚可以依靠。前太子又狼子野心,我只能生個孩子自保啊!”
小太子被母親的聲音驚醒,也跟着嚎啕大哭了起來。
蘭沁禾一個勁的搖頭,跟着哭了出來,“酥酥不會害您的。”
“沁禾,你真當我老糊塗了麽。”皇後止住哭聲,雙眼通紅的看着她,“我家中世代學醫,她送給太子的镯子我一看就知道摻了毒了。我明白,這一面之詞你是不信的,可是蘭沁酥過繼了大皇子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是大明的皇後,我才是國母!”她有些聲嘶力竭,神情激動,“可是我這些年活的多少憋屈!我的丈夫,一年能留在我這裏幾次?蘭沁酥每天要來我這裏炫耀幾次?她所有的一切,用的比我這個窩囊皇後還要好!
她做什麽我都忍了,我不求別的,我只是想好好的安穩的活下來有什麽錯!”
“可是……她連活命的機會都不給我留啊沁禾!”皇後閉着眼,淚水打濕了整個臉頰。那張蒼白的臉上彌漫着無比的悲憤和絕望。
蘭沁禾搖着頭,不知為什麽心裏難受的也哭了出來。
皇後抱着孩子跪着往前走了兩步,卑微又期翼的哀求,“我知道我也有錯,可是做錯事的是我,和孩子無關。我不求你幫我勸蘭沁酥,只求你不要幫着她,給我留一條生路。”
那麽高高在上的女人,哭腫了眼睛跪在面前,朝蘭沁禾磕了頭。
“沁禾,我求你了。”
她發瘋了一樣的磕着頭,“我求你了,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嬰兒的哭聲和女子沙啞的哀求混雜在一起。
沒有虛僞的華麗,面前的不是皇後,只是一個最普通的婦人最普通的母親在懇求着她,懇求她讓自己和孩子活下來。
蘭沁禾長嘆一聲,半晌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謝、謝謝……”皇後期期艾艾的扯出一個笑來,抱着孩子昏倒了過去。
蘭沁禾有些恍惚的出了坤寧宮,皇後說的沒錯,酥酥到底是不是給小太子下毒已經不重要了,從她過繼大皇子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向皇後發起了宣戰。
她應該站在酥酥這邊的,可是皇後……
記憶裏從來都是端莊高貴的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求她,她該怎麽辦。
皇後确實城府極深,可進宮的這七年,她從沒有陷害過自己,甚至幫了她許多。
毫不誇張的說,蘭沁禾今天的位子有大半是皇後的功勞。
可能蘭沁禾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有多像皇後。
她的待人接物,都是皇後手把手的教出來的。
第一次辦宴會,是皇後陪着她一點一點處理的;第一次被人栽贓陷害,是皇後幫她主持公道的;第一次争寵,也是皇後告訴她皇帝的喜好的。
皇後是蘭沁禾的恩人,這是毫無疑問的。
蘭沁禾學着皇後的一言一行,學着皇後的恩威并重,學着皇後的察言觀色。
就連蘭沁酥進宮後,她護着蘭沁酥的方式,也和當初皇後默默護着她的方式一模一樣。
七年的恩情,叫她怎麽能忘恩負義。
可是酥酥……
蘭沁禾捂着眼睛,蓋住了自己在坤寧宮裏哭紅的雙眼。
她不顧銀耳震驚擔憂的詢問,直徑去了尚酒居。
守門的平喜見到皇貴妃這副樣子大吃一驚,“娘娘您怎麽了?”
“他在哪?”蘭沁禾不回答,現在的她只想要抱着慕良靜靜的待一會兒。
“幹爹在裏面的小隔間,您等等”奴才給您通報一聲……
話還沒說完,皇貴妃就直接沖進去了。
平喜一愣,後知後覺的白了臉,再進去,已經來不及攔住了。
哎呦喂他的好娘娘可真會挑時間,這個點幹爹幹的可不是人事兒,別紅着眼睛進去了,又吐着出來了……
銀耳跟在後面神色擔憂,她許久沒見過主子哭了,也不知道在皇後那兒做了什麽這麽傷心。
慕良在尚酒居的書房有個暗門,這蘭沁禾一直都知道,可是慕良沒提,她也就沒問。
她推門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是改成了敲門,雖然自己現在挺難受的,但萬一慕良不方便見自己呢,還是先打個招呼比較好。
門內很快傳來慕良的聲音,“進來。”
蘭沁禾便推門,推開門之後,皇貴妃立刻就後悔了,也不想哭了,心髒也不亂跳了,胃裏一陣翻騰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吐一吐。
她想和之前的自己說抱歉,對不起,是她矯情了。
六十七
蘭沁禾扶着門框,臉色刷白。
屋內不大,中間是一口大缸,缸裏用土埋着一個封住了嘴的人。
他頭上被開了個十字口,慕良背對着蘭沁禾,正拿着一個精致的壺朝那人頭上的十字口裏灌。
仔細一看,正是銀光閃閃的水銀。
“什麽事?”慕良語氣淡漠,他剛一說完,那人突然從土裏跳出來,全身的皮被水銀從上往下剝了個幹淨,全身“光溜溜”的全是血色的肉。
那樣全身血肉模糊的人猛地從土裏跳出來,蘭沁禾瞪着眼腿一軟就癱了下去。
僚徽很快綁住了“活蹦亂跳”的血人,他疑惑平喜怎麽進來一言不語,轉頭一看,他也雙腿發軟被吓的不輕。
慕良随意的擱下手裏的小壺,擡手示意僚徽繼續動作。
九千歲一直沒聽見進來的人的回應,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的轉頭,“怎麽啞巴……”了……
蘭沁禾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擡起頭和慕良對視片刻,然後連手腳并用的爬出去,拉開窗子,吐了。
“娘、娘娘、娘娘……”慕良跟着跑出來,聲音抖抖索索的聽起來比蘭沁禾還要害怕。
蘭沁禾稍微好受了些,一轉身,聞見慕良身上的血氣又重新趴回去吐了。
慕良一愣,立刻當場脫衣,抄起旁邊的香粉就往身上撒了半盒。
又手忙腳亂的倒了茶取了帕子,小心翼翼的彎腰遞給她。
蘭沁禾實在是吐不出來了,她午飯沒吃就去了坤寧宮,現在連黃水都嘔不出。
腦子裏一想起那像是油炸鍋裏的小魚跳起來一樣的血人,她就忍不住一陣惡心。
尤其是那張臉……嘔……
慕良急的的快哭出來了,他直接跪下,彎腰平舉着水和帕子。
完了……一定會被娘娘厭棄的……
他絕望的看着地板,一直以來小心翼翼藏着的那一面還是被看見了。
娘娘會怎麽看自己?
會覺得自己殘暴冷血嗎?
天底下有那個女子見了這種場面還能不恐懼的,她現在連聞到他身上的氣味都嘔吐不止了,肯定再也不會接納自己了。
慕良鬓角滲出些冷汗來,胸口沉悶的發痛。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自己剛剛做的每一個細節,從手指道神情,他每回想一次,身裏的血就冷幾分。
沒用的……全部都被看到了……
那樣殘忍的泯滅人性似的一面,已經□□裸的暴露了出來。
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用虛僞的外殼包裹起來,自欺欺人的享受娘娘的喜愛。
慕良後牙死死咬合着,幽深的眼裏漆黑無光,全身都顫抖着溢出絕望的氣息。
蘭沁禾吐得昏天黑地的,好半晌才緩過來,她一轉頭看見腳邊縮了個黑漆漆的東西還在微微發抖。
蘭沁禾……
憑借着豐富的經驗,皇貴妃一眼就看出某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般她遇到這種問題有兩種解決方法,一是通過語言表達,讓慕良瞬間害羞轉移注意力二是通過肢體接觸,讓慕良瞬間爆炸轉移注意力。
看着今天的嚴重程度,是需要動用第二項了。于是皇貴妃深呼吸了口氣,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直接坐在地上,二話不說的抱住九千歲開始哭,“好可怕啊……人家要被吓死了……”
哭到一半她順手拿起慕良手上的帕子給自己擦擦臉,覺得吐過的嗓子難受又順便把慕良手上的水喝了。
喝完接着哭,把戰戰兢兢的九千歲整個兒哭懵了,哪裏還記得剛剛的什麽絕望難受心痛,立馬笨手笨腳的俯身去抱她,“娘娘不哭……”,過了會兒又羞答答的補了一句,“乖……”
蘭沁禾撲在慕良懷裏嚎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她覺着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再這麽喊下去明天嗓子非得啞了不可。
于是她扭來扭去的撒嬌,“我還是害怕,要小良子哄哄才不怕。”
慕良……
他終于明白娘娘又在逗他玩了,九千歲又羞又惱的開口,“怎麽、怎麽哄……”
剛剛被蘭沁禾哭喊聲驚得推門進來的平喜和銀耳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兩人默默的站在門口,很快決定再默默的出去。
作為一個太監,連怎麽哄人都不知道當然是不現實的,慕良以前也沒少油腔滑調過,只是每次看見蘭沁禾,都不知道為什麽大腦一片空白,從前說的很順的話就像卡住了一樣,只能聽見心髒劇烈的跳聲。
蘭沁禾還挺認真的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不如你學個貓叫給我聽?”
……
慕良不語,黑漆漆的眼神平視着蘭沁禾,無聲的表達抗拒。
“你叫不叫嘛?”
九千歲別過臉,從耳朵到臉頰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他咽了咽唾沫,半晌輕輕的開口——
“喵、喵……”
蘭沁禾捧腹,自己把自己逗樂了。
她見這人也不會發病了,便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你去忙吧,我在外面等你。”
“娘娘?”慕良迷茫的擡頭看她,“您不生臣的氣?”
蘭沁禾訝異的挑眉,“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
“臣……”他低着頭,艱難的發聲,“臣殘暴不仁……做出的那樣的事情……”
“可是慕良,”蘭沁禾彎下腰,把手搭在那人肩膀上,讓自己能看見他的眼睛,“這只是你必須要做的公務呀,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喜歡你,不僅喜歡你一見到我就臉紅結巴,也是喜歡你忍辱負重向上爬的樣子。”女子眉眼彎彎,睫毛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撒了零星的水銀,“慕良什麽樣子,我都很喜歡。”
慕良瞳孔微縮,那一瞬,他仿佛看見了女子背後有陽光傾瀉。
……
皇後睜開眼睛,扶着床吃力的把自己撐了起來。
“娘娘,”攬月輕呼一聲急忙上前扶她,“您可真是吓壞奴婢了。”
“無妨。”她擺手,“皇貴妃什麽反應?”
“皇貴妃見您暈倒了就喚了奴婢過來,等太醫來看過之後她就離開了。”
攬月有點忐忑,“走的時候,皇貴妃眼睛都紅了,臉色也不是很好。”
皇後聽了嘆息一聲,“沁禾哪裏都好,只是心腸太軟又念舊情,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弱點。”
“娘娘,您說皇貴妃真的不會幫貴妃了?”
“不會。”面色蒼白的女人緩緩勾起了一抹笑,“相處了七年的姐姐抱着孩子跪下來求她了,依着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再對本宮出手了。”
“沒有了沁禾的蘭沁酥,就是少了狽的狼,固然兇猛狡猾,可遲早把自己的命玩進去。”
她笑着,目光含笑隐隐有些癡狂。
一旁的太子,又哭鬧了起來。
……
蘭沁禾坐在椅子上看書等慕良出來,等暗門一開,她蹭過去要抱抱的時候,被慕良拒絕了。
“容臣……沐浴……”
九千歲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紅的快要燒起來了。
蘭沁禾眼睛一亮,“我來幫你?”
慕良睜大了眼睛,一邊擺手一邊後退了兩步,“不不不,臣惶恐,豈敢勞煩娘娘……”
“好吧好吧,”蘭沁禾雙手負後着倒着走了兩步,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些,“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等你
洗的時候再偷窺。
趴在窗戶外的皇貴妃緊張的放緩呼吸,慕良雖然不是什麽大內高手,可武功還算可以,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發現,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
屏氣凝神的皇貴妃額頭上都冒出汗了,可透過窗戶看到的那人居然一直背對着自己,什麽都看不到。
也不算是什麽都看不到……
慕良的身體蘭沁禾見的也不多,這人一年四季總是穿的嚴嚴實實的,和內行廠的樓月吟形成鮮明對比。
此時背對着自己的九千歲坐在浴桶裏,一直一絲不茍束在烏紗帽裏的長發終于得到解脫披散了下來。
黑色的長發隐隐約約的蓋住了後背,蒼白的膚色在黑發之下顯得更加蒼白,平添了幾分病态。
慕良不是脫衣有肉的類型,外表看起來削瘦的九千歲脫了衣服也很瘦,身上只附了一層薄薄的肌肉,算不上漂亮。
而讓蘭沁禾覺得驚豔的是,每次那蒼白的皮膚染上羞紅時的樣子。
那是無可比拟的豔麗勾人。
比蘭沁酥樓月吟那樣外露的魅力,還要妖豔。
應該有水珠在慕良的身上滾動,可惜太遠了蘭沁禾看不清楚。
只見九千歲很快洗完,然後起身。他站在浴桶中間,低頭了片刻。
低頭?
蘭沁禾眨眨眼,那不就在看……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了一會兒後出來穿好了衣服,等他轉身的那一刻,蘭沁禾分明看見九千歲的臉色更加陰蜇了幾分……
趕在被發現前趕緊溜回去坐好,等慕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娘娘正在看書一副很乖的樣子。
“娘娘,”他有點拘束,“您今日是……”
一提起來這裏的目的蘭沁禾心情就差了幾分,她招招手示意慕良過來坐好,自己繞到他背後,把那人用簪子盤起來的濕發解開,去了帕子幫他一绺一绺的擦幹。
“娘娘。”
“沒事,我來。”她避開慕良的手,接着擦拭的工作。
“皇後生了個小太子。”蘭沁禾低着頭,細細的撫着慕良的頭發,心裏感嘆,九千歲的發質真的好,“她今日一醒來就把我叫了過去。”
慕良立刻問道,“她可有為難您?”
“為難……”蘭沁禾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她抱着太子跪下來哭着求我,求我別幫着酥酥害她。”
“娘娘仁慈。”
蘭沁禾搖頭,“只是懦弱罷了。”
她放下帕子,輕輕的把頭靠在慕良肩上,“慕良,皇後這些年幫了我良多,可是酥酥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該怎麽辦?”
“娘娘不必擔憂。”慕良偷偷的搭上蘭沁禾的手指,“貴妃想必也不願意看見您落入兩難的境地,這是她們的事,娘娘什麽都不需要做,看着就行了。”
“我知道,”蘭沁禾沉默半晌後開口,“可真的哪邊出事了,我坐不住的。”
她握住手邊那雙修長蒼白還帶着涼意的手放到心口,“就像當初喜歡你一樣,我知道該怎麽做,可我辦不到。”
“娘娘……”慕良貼上女子的發髻,深深的嗅了口香氣,再緩緩吐出,“臣會幫您,您什麽都不用做。一切交給臣就好。”
蘭沁禾擡眉,勾住了那人的脖頸,下巴微擡——然後唇舌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