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慕良袖中的手一顫,一邊想着這與禮不合,怎能讓娘娘伺候他一個閹人用飯,一邊又怕自己老是這麽忤逆娘娘的話,惹她不快,他僵了脖子,半天才吐出一個字,“臣……”
“坐下。”蘭沁禾不等他說話就把他按了下去。
随後她眉眼帶笑,一手輕搭他肩膀,腰肢微擺,婀婀娜娜的坐在了他大腿上。
她不理身下那人僵硬的像塊石頭似得身體,扭轉了身體去拿飯碗。
她浸淫後宮多年,雖然現在看着恩寵一般,但剛進來時也是一枝獨秀,否則光靠着娘家也未必能升到皇貴妃這位置。
那些勾人的把戲呀,她的千歲爺可還沒見她使過呢。
這來日方長,有的可玩了。
“張嘴,啊——”
蘭沁禾捏着勺子,上面是一顆肉丸,慕良不敢看她,就盯着肉丸看。
他還想掙紮一下,“娘娘,這……唔!”
話還沒說完,那肉丸就被某人含着,嘴對嘴的抵到他口中。
在外面擺足了威風的東廠廠督終于安靜了,紅着耳朵,低頭默默的嚼肉丸。
蘭沁禾笑了,撥了撥他紅透的耳尖,滿意道,“一開始這麽聽話不就好了?”
她又挖了勺米飯遞到他嘴邊。
慕良不說話也不吃,拿着一種很是複雜的眼神希冀的看她。
蘭沁禾噗嗤的笑了出來,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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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先吃了含在嘴裏,再喂給他。
若是以前的蘭沁禾或是慕良見了男女這般喂食,必然止不住的反胃惡心,可惜現在兩人都跟傻子似得。
一人樂得高興喂飯,一人樂得高興被喂。
黏黏糊糊一頓飯吃完,食盒裏全空了,慕良還是意猶未盡。
這般的殊榮,從前就是夢裏也不曾有的,現在居然真真正正的發生了,叫他整個人好像浮在雲上,輕飄飄的腳不着地。
他眼神幽暗,心裏的欲望像野草般的瘋長了起來。
如果,能一直一直這樣就好了……
如果,娘娘只是他一個人的就好了……
不知覺間,手指微微顫抖。
想要她……
想要完整的她……
要到更高的地方,才能擁有這個人嗎……
快離開的時候蘭沁禾想起中午見得太子,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皇上這些日子身體不爽,太子年幼,你……應付起來可覺得吃力?”
慕良知道她是在擔心奪嫡的事情,便安撫她,“前朝的事情臣還應付的來,娘娘切勿思慮過重,傷了身子。”
蘭沁禾點點頭,也就放心了。
“我瞧着小太子雖是年幼,但聽話乖巧,是個好的。”
慕良瞌了眼睑,卻不應答,半晌才猶豫着說:“娘娘心善,可未必所有人就領情。太子和娘娘到底不是親母子,來往過密,不妥。”
蘭沁禾本是想着太子年紀小,日後當了皇帝,慕良也能控制住,沒想到慕良居然讓她離太子遠點。
她心中一驚,慕良絕對不會害自己,至少目前不會。
那就是說,那個小太子并不像他面上看起來那麽可愛。
如果是真的,她不禁心寒。
那麽小的孩子,也精于算計了嗎?
想着,她神色就有點郁悶。
慕良見了忍不住心疼,心裏暗罵自己剛才多什麽嘴,娘娘喜歡,那邊讓太子一輩子保持面上的天真可愛就是了,他做什麽說出來惹娘娘不快。
真是該死!
銀耳等了半天,終于看見自家娘娘走出來,還沒松了口氣,就發現蘭沁禾眉頭輕蹙。
她迎上去的腳步頓了一下,這可稀奇了,娘娘見了千歲爺居然是這幅表情?看着也不似吵架了啊。
“娘娘這是怎麽了?”
“無事。”蘭沁禾擺擺手,“對了,過年給小輩們的壓歲禮物都準備好了麽?”
“是,都準備妥當了。”
“太子那邊,按着現有的再添上一半。”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城府,日後想來也是個厲害的,現下還是不要交惡為好。
入了冬,宮裏越發的忙,各地的藩王從領地回來,後宮前朝開始着手年關的準備,一時間連個清閑的人都少見。
蘭沁禾也每天在各宮周旋,皇後坐鎮主位,需要給位高的妃子來當跑腿傳話的角色,她和蘭沁酥向來不對付,這任務就落在蘭沁禾頭上。
索性她人緣好恩寵少,下面的妃子都很配合。
這日她照例來坤寧宮報道,和皇後商量年宴的事情。
這種宴會,人多而雜,事情也細細碎碎的弄起來麻煩。
除了賀歲以外,還有不少趁着這個機會相親的,有這個意思的人家,又在宮裏有人脈的,就會暗地裏求皇後把位置小小的變動一下。
比如說兩家夫人相鄰的坐啦,公子小姐對面的坐啦……
皇後仁慈好說話,一般不會拒絕。
“沁禾你來看。”皇後把手裏的折子遞給蘭沁禾,眼裏滿是高深莫測的笑意。
蘭沁禾接過,看完吃了一驚,“這……母親還未和臣妾講過。”
“你大哥蘭賀栎年紀輕輕就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又長得一表人才,配何尚書的女兒,本宮到覺得是他們高攀了。”
這折子是何尚書府裏遞上來的,蘭沁禾摸不準母親和大哥的意思,但是知道何尚書是皇後的嫡親姨夫,那何小姐她往年的宴會上也見過,不出挑,也沒出過什麽差錯。
左右不過一個座位的事,還是不要拂了皇後的意思比較好。
遂颔首,應下了這折子。
太子戚彥韬期間跑來過一次,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捧了茶給蘭沁禾,她接過,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小男孩,卻什麽都沒看出來。
那次之後,她又從慕良那裏得到了不少太子的消息。
她沒想到不過八歲的孩子,居然能聯系上宮外親生母妃的外戚勢力,更沒想到他曾經一個人半夜跑去尚酒居請求慕良的扶持。
但到底是個孩子,做事太過急躁了。
蘭沁禾好奇的問過慕良是怎麽回答的,慕良沒說話。
她便心裏有數了,慕良這是打算隔岸觀火做個中間派。
……中間派?
這麽說起來,蘭家也是朝廷上為數不多的中間派。
自家和慕良是一個派系的話,倒讓蘭沁禾放心了不少。
打算着年宴的時候和父親兄長通一下氣,右相蘭國騎為人有些大男子主義,平日裏最不屑瘦弱的男子,對于當今宦官當道更是心中憤憤,向來對慕良這個太監頭頭沒什麽好感。
今時不同往日,她可不能讓慕良被父親欺負了。
這邊蘭沁禾和皇後吃茶談天,另一邊的慕良滿身的冷氣都快要溢出來了。
皇帝的胞弟和德王剛剛回京就給他下了帖子,結果他在這茶都喝了半盞了,主角還沒見到身影。
後邊站着的平喜也在心裏嘀咕,這和德王好大的架子,也不怕幹爹惱起來直接走了。
正當慕良甩袖準備起身時,門外快步走來一紫衣貂毛男子,年約三十上下,眉眼溫和,嘴角帶笑,好一副公子如玉模樣。
“廠督肯賞光我和德王府,真讓本王受寵若驚啊。”
他走上主位坐下,身後立即擁上三個身材高挑有致的婢女,身着輕紗,腕部戴鈴,臉上蒙了一塊粉紅面紗,不但沒有擋住容顏,反而把襯的更加誘人。
兩人一左一右的跪下,一人捧茶,一人捶腿。
另一人站在後面力道适中的捏肩。
和德王微微一笑,對着座下的面無表情的慕良解釋道,“這是本王在胡地發現的胡女,身材面容比起我們中原女子有過之無不及,這次回來,本王也特地給廠督帶了幾個,廠督可不要嫌棄。”
他一拍手,屏風後又袅袅婷婷的走出五個相同衣着的胡女。
身上金鏈纏繞點綴,面色嬌媚,胸前露出白皙飽滿的半圓,側面則透出修長誘人的大腿。
動作之間腕部金鈴叮咚作響,脂香融融,眼盼留情。
慕良依舊面色陰郁,垂着眼轉拇指上的紅玉扳指,他頭都不擡,就盯着扳指看。
“呵呵,看來廠督是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了,是本王考慮欠周。”他揮了揮手,那些胡女面色瞬間慘白,僵硬着身子退了下去。
送不出去的禮物,是惹人嫌的。
在慕良拒絕的那一刻,她們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最後一位胡女身子顫了顫,突然跪在了慕良腳邊,死死的抱住他的腿。
“求千歲爺憐惜,帶奴家回去吧。”
女子仰首,眸中帶淚,面色蒼白,十足的讓人心疼。
慕良皺眉,下意識的一腳把她踹開,冷冷的看向上面的和德王。
和德王也驚訝了幾分,沒想到那女子居然這麽大膽,回過神就看見慕良黑得滴水般的臉色,知道自己惹了他不高興,急忙呵斥地上捂着被踹傷地方的女子。
“來人把這個不懂規矩的賤婢拖下去!”
女子面色慘白,求助般的看向慕良,待觸及到那人沉着的臉時,心中徹底發涼,頹敗的癱在地上,任由侍衛把她拉了下去。
和德王處理完了又打量了幾下慕良的臉色,“下人不懂規矩,本王給廠督陪個罪了。”
慕良撣了撣衣袍,他已經很不耐煩了。
上面和德王還在自以為隐蔽的說些官場上的客套話,可惜他早已接到密報。
和德王這次回來,不過就是打着皇宮裏的那個位置來拉攏他。
慕良垂眸轉了兩圈扳指。
他想回宮了,他想回到離娘娘近一點的地方。
“皇兄身體抱恙,已經數日沒有上朝了,本王做弟弟的,實在是擔憂。”
男子眉間輕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頗的讓人跟着揪心。
慕良不接他的話,冷冷清清的坐在那裏,背脊挺直,也不喝茶。
這樣不溫不火的态度讓和德王看的心裏不悅,他這次從番地回來,就再沒打算走。
現在朝中因為奪嫡的緣故到處結黨,以皇後娘家勢力為首的支持太子,又有不少支持着三皇子和其他皇子的。
而權力頗大的蘭國騎,雖然現在是站在中間,但是依着他兩個女兒受寵的形式,一旦哪個有了身孕,就不好說了。
他離開京城已久,朝中的人脈漸漸脫離掌控,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面前這個——權勢滔天的閹人。
可這人卻什麽話也不說,和德王實在摸不清他的态度,只好更加露骨的試探,“本王此番回來,看見幾位皇子都年少有為,心裏着實欣慰,還要多謝廠督這些年的輔佐。”
慕良這才淡淡開口,“王爺過譽。”
和德王微微一笑,“廠督謙虛了。”
他起身,揮退了幾位胡女,“本王許久不見廠督,我們二人手談一局如何?也好敘敘舊。”
下棋
費時間
要好久才能回去
不下
“多謝王爺美意,只是東廠事物繁忙,恐怕要拂了王爺的意了。”他起身,無悲無喜的眸子像是漆黑一潭的死水,“我就先告退了。”
論起品級,二品的和德王還低他一級,他也懶得再這人面前稱臣。
只是今天不讓和德王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日後還有的糾纏。
想到這裏,慕良就心裏生厭。
“陛下洪福齊天,這病過幾日必然大好,王爺就不必過于擔憂了。”
“這皇位向來是能者居上,非大賢大德之人不可,如陛下這般的聖明,又怎麽會忌憚這點小病小痛。”
和德王一怔,沒想到之前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就說出來了。
他笑了笑,“是本王狹隘,昏了頭了。”
他親自把慕良送至門口,“既然廠督還有公務,本王也不好強留。”
慕良颔首,轉身就上了馬車。
紫裘衣的男子站在原地,望着遠去的馬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眼神深幽。
能者居上嗎……
真是個會把自己摘個幹淨的狐貍。
他嗤笑一聲,轉身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誰,用QQ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