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銀耳臉色一變,瞪着眼睛看她,“這些話你都聽誰說的!”
倚沐急忙擺手,湊過去跟她咬耳朵,“是我家娘娘,覺得有點不對。你放心,沒有多的人知道。”
她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要說出什麽難以啓齒的話來,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我家娘娘,似乎對皇貴妃……”
她不再說話,給了銀耳一個眼神。
銀耳瞪大了眼睛往後踉跄了半步,“你、你、你确定?”
倚沐急得跺腳,“這麽大的事兒,我要是不确定還能往你這瞎說!”
銀耳沉吟了一會,突然靜靜的看向她,“說句實在的,這宮中的磨鏡也不少見,若是貴妃……倒也未嘗不可。”
倚沐被她的口出驚語給吓到了,不可置信的問,“你居然不在意?!”
銀耳瞥了她一眼,“我問你,若是你家主子非要找個人,這後宮裏,你說誰最合适?”
倚沐低了頭,“照你這般說法,到确實如此。”她嘆了口氣,“你倒是心大,我當時察覺的時候,吓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被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沒什麽。”
銀耳心裏冷哼,她可是接受過千歲爺和娘娘在一起的丫鬟。
等蘭沁酥在坤雲宮用了午膳,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銀耳向來不對蘭沁禾藏事,不過這消息實在吓人,她便從側面委婉的提了句,“娘娘,今兒倚沐對奴婢說,貴妃想找個磨鏡的……”
“啪!”青花纏枝的茶盞應聲而碎,蘭沁禾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說,什麽?”
“娘娘稍安勿躁。”銀耳嘆了口氣,娘娘當初能喜歡一個閹人,怎麽連磨鏡都接受不了,她讓小丫鬟收拾了碎片,自己走上前輕輕的按揉蘭沁禾的太陽穴。
“娘娘也別太吃驚,這宮中磨鏡不在少數,貴妃娘娘想找一個,也不算出格。”
過了一開始的震驚,蘭沁禾也冷靜下來了,她嘆了口氣,“酥酥整日的就是愛搗亂,她聖寵還不夠多麽?磨鏡,那是被冷落的妃子才幹的事兒,她要什麽磨鏡。也就是小孩子心性,看見別人都有,自己就也想要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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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耳表面應是,內心憐憫的感嘆,娘娘若是知道貴妃要的磨鏡是誰,估計再也不會拿看小孩子的眼光看她了。
她頓了頓,又不在意似得說,“奴婢問了倚沐,貴妃想找個什麽樣的。”
蘭沁禾跟着問,“她要什麽樣的?”
“貴妃說,要像是您這樣的……”
蘭沁禾聽了好笑,“別理她,她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
銀耳再次嘆氣,娘娘一遇到貴妃就糊塗,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平時,娘娘早就明白了。算了,她還是不要再多嘴。
這時蓮兒繃着一張臉進來,蘭沁禾看着奇怪,打趣她,“怎麽了?本宮的小丫頭又被誰欺負了?”
蓮兒撇撇嘴,“哪有人敢欺負奴婢。”
“這倒是。”
她擡頭看了眼蘭沁禾,“是千歲爺求見。”
蘭沁禾臉上的笑淡了,“他來做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要不然,奴婢去打發了他?”
蘭沁禾嘆氣,“打發?咱們哪打發的動他,況且昨日受了他的恩惠,理應去謝謝他,請他進來吧。”
蓮兒不情不願的出去了,銀耳皺眉,自家娘娘的桃花也太多了些,這波未平那波又起的沒完沒了。
貴妃尚且好說,這東廠的廠督可不是她們能得罪的起的。她再次嘆了口氣,那位要不是個太監,那該多好。娘娘第一次喜歡個人,還落的這般田地。
蘭沁禾本以為自己能收拾好情緒,可遠遠的看見那人的背影,她便止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矯情,明明沒在一起過,就搞得好像失戀似得。
她甩了甩腦袋,換上優雅婉約的笑來,邊走上前邊笑道,“千歲爺來了怎麽還站着?快些上座。”
慕良緩緩轉過身,他的臉蒼白毫無血色,眼睛下是濃郁的青,只是一個晚上,仿佛憔悴了不少。
那眼睛定定的看着蘭沁禾,裏面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彩。蘭沁禾腳步一頓,心疼一陣一陣的冒出來,她想問問他怎麽了,可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親近他了。
她背負的還有蘭家,她不可以肆意妄為,她不可以……
蘭沁禾只當沒看見,自顧自的越過他坐下,客套的笑着,“昨日多謝千歲爺了,本宮正想着上門道謝您就來了,真真是本宮不應該。”
“娘娘……”慕良站着不動,那聲音低落沙啞,聽的蘭沁禾抑制不住的心酸。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皂靴,半晌,他才緩緩道,“娘娘,臣今日穿了皇上剛賞的蟒袍來。”
蘭沁禾愣了愣,她确實有注意到慕良的那一身紅色祥雲蟒袍,她還沒見過慕良穿這麽亮的顏色。
慕良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她,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翻滾,蘭沁禾不敢深看,只覺得如果知道了,自己怕就是一敗塗地了。
只是耳邊傳來那沙啞的聲音卻無法不聽。
“娘娘,臣穿着好看嗎?”
蘭沁禾被那目光看得心慌,狼狽的撇過頭,嘴唇動了動,“千歲爺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這話倒不假,慕良生的高大,可以說是移動的衣服架子了。
“可是娘娘不看臣。”
他眼神凄涼,滿是苦楚,“娘娘不看臣,再好看有什麽用……”
蘭沁禾鼻子發酸,夠了,不要再說這種讓她誤會的話了。
“娘娘,您看一眼臣好不好?”那聲音滿是哀求,卑微到了骨子裏。
這時的慕良,早就不是權傾朝野呼風喚雨的司公廠督,他只是仰着頭搖尾乞憐,請求不要被主人抛棄的普通奴才。
或許,連最底層的太監都比他更有骨氣些。
但如果能被那人疼惜,骨氣、尊嚴、臉面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可以不要的啊。
蘭沁禾眨去眼眶裏的淚水,勉強的笑道,“千歲爺說笑了,滿朝文武舉國上下都注視着千歲爺,哪有本宮品頭論足的餘地?”
他低頭,那麽高的一個人此時脆弱的像被丢棄的小狗,無助、失落、惶恐……
那沙啞的聲音輕的虛幻,像是對自己說,又好像在乞讨上座人的憐憫。
他說:“可是,臣只想給娘娘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