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慕良一頓,擡眼瞅了瞅她,才抿着唇回,“不曾。”
蘭沁禾聽了高興,又忍不住問原因,慕良那邊卻是沉默了。
這下子氣氛何止尴尬,簡直低沉。
蘭沁禾自以為戳到了對方心裏的暗傷,急忙道歉。
這般尬了一會兒,實在是無話可說。
總歸是蘭沁禾前後兩世都不怎麽和外男接觸,話題太少。
慕良倒不是一昧沉默寡言的人,在朝堂上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不然也爬不到這個位置。
只是九千歲現在緊張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深怕一開口就說了什麽混賬話惹皇貴妃不高興了。
主子們不說話,後面站着的奴才也不好受,平喜彎下腰來打圓場,“幹爹,可是要傳膳?”
蓮兒到底是跟在蘭沁禾身邊多年的貼身宮女,這會雖摸不清主子到底為什麽這般做,但大致的方向還是懂得的,便狀似無意的開口,“娘娘,您早上起來到現在還沒吃過什麽,要奴婢去禦膳房讨些糕點來麽?”
慕良聽了頓時皺眉,難不成娘娘就為了看這些破賬本連飯都不吃了?想都不想的站起來彎腰開口,“娘娘,若是不嫌棄便留下來一起用膳吧。尚酒居離禦膳房有些路程,還請娘娘以鳳體為重,不要餓着自己。”
對方遞了臺階,蘭沁禾自然高興,面上還得矜持一番的推脫,“這……不太好吧,耽擱了千歲爺的時間。”
慕良搖了搖頭,抱拳道,“娘娘願意入席,已是極大的恩惠,哪來耽擱一說。”
“既是如此,便麻煩千歲爺了。”
蘭沁禾這邊歡天喜地的一邊吃飯一邊看美人,另一頭坤雲宮裏的奴才們卻苦不堪言,各個寒蟬若禁。
“你說你不知道姐姐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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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耳低着頭,勉強拿出些一品女官的不卑不亢來,應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娘娘走前并未告訴奴婢所去之處,只吩咐要奴婢等您醒來送您回翊坤宮。”
“呵……”蘭沁酥嗤笑了一聲,斜着身子靠在蘭沁禾的床上,水紅金邊的衣袍松松的下滑,露出右邊瑩潤的肩膀和一對精致的鎖骨,塗了紅色豆蔻的指甲輕輕掩唇,“銀耳,本宮看在你是姐姐貼身宮女的份上再給你次機會,你只管實話告訴本宮,不然……”她狐貍眼裏戾氣閃過,語氣也滿是威脅之意,“那可就是欺上啊。”
銀耳膝蓋一軟連忙跪下,眼睛急得泛了紅,她哭喊着,“娘娘饒命啊,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若是奴婢知道皇貴妃去哪了,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不告訴您。更何況您和娘娘的關系,奴婢還不清楚麽,娘娘疼您疼的更眼珠子似得,奴婢又怎麽敢背着娘娘欺騙您啊!”
那句“疼的跟眼珠子似得”極大的取悅了蘭沁酥,柳葉眉得意的往上一挑,她懶懶的伸出手,另一邊的倚沐立刻會意上去攙扶,她冷哼了一聲,經過銀耳的時候傲慢道,“諒你也沒這個膽子騙本宮。”
她揮了揮手,“罷了,本宮今兒先回去,過兩天再來。”
“奴婢恭送貴妃娘娘。”銀耳對着她的背影恭敬的磕了個頭,待人走遠,旁邊的小宮女才過來扶她,嘴裏忍不住嘀咕,“貴妃娘娘也真是的,就是皇貴妃對着姑姑您也從沒發過火氣,她不過一個貴妃就敢這麽對您,真是令人生氣!”
銀耳板着臉訓她,“這種話以後萬萬不可說,娘娘疼貴妃,就是在坤雲宮也沒什麽東西是貴妃動不得的!更何況她是主子,心情不好打罵個奴才也是合該的,哪輪得到你個小丫鬟評頭論足!”
小丫鬟不服氣,嘟囔着,“奴婢就是心疼您。明明是孿生姐妹,偏的怎就這麽不一樣。”
銀耳又訓了她幾句,心裏也止不住發愁,貴妃這幅性子,若是得罪了人牽連了皇貴妃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主子吃完飯在廳裏敘話,蓮兒和平喜則退了出來。
想起來時主子交代的話,蓮兒跳到平喜面前,眉眼彎彎,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平喜公公可還記得我?”
平喜常年跟着慕良在太監群裏混,何曾和這麽标志的姑娘離的那麽近,頓時一張白嫩嫩的娃娃臉就紅了,他後退了兩步才支支吾吾問,“蓮兒姑姑有事?”
蓮兒想起上次他也是這般,便收了笑容,不高興的噘嘴,“我有什麽可怕的?你怎麽每回見我都往後退。”
“姑姑美若天仙,我是怕沖撞了姑姑。”他低了頭,就是不敢看她。
“那倒是。”蓮兒頗為認同的點點頭,“好啦,公公。我家主子要我向你打聽打聽千歲爺喜歡什麽花樣。”
“這……”平喜突然覺得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隐秘,只猶豫的回話,“我也不太清楚,幹爹很少穿常服,也不帶帕子什麽的,唯一見過幾次的,好像是……嗯……”
見他支支吾吾的沒完,蓮兒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是什麽呀,你倒是快說啊!”
推得力道不重,平喜卻像被雷炸了一般全身都僵硬了,直直的後退了好幾步,見蓮兒又要不快,便急忙道,“大概是蘭草!”
蓮兒本來不滿意他又往後退,聽了他的話就更不高興,“什麽叫大概,你跟了千歲爺這麽久,連他喜歡什麽花樣都不知道!快說清楚些,我好回複娘娘。”
“那……就是蘭草吧。”
蓮兒不是很滿意這個不确定的答案,卻又套不出別的話,回去的時候沒給平喜半個好眼色,回了坤雲宮還拿這到處說事,什麽千歲爺收了個不頂用的幹兒子啦,連他喜歡什麽花樣都不知道。
這話越傳越歪,到最後變成了平喜對他幹爹不敬又不會辦事,連膳食都經常忘記傳,還弄毀過東廠好些卷軸。
後來平喜出門辦事,都會被路過的宮女報以輕視的目光,搞得他分外莫名其妙。
這日蘭沁禾聽說禦花園的綠菊開了,左右閑着無事,便帶上丫鬟太監出去看花,剛進禦花園,就聽見假山後傳來唏噓的聲音。
銀耳上前,正要斥責,卻被蘭沁禾擡手攔下了。
她凝着神,只聽是幾個宮女在說話。
“這也是你家那位留下的吧?”
“可不是,不止這裏,身子上哪處不是被他折磨的皮開肉綻的。”
“有什麽法子呢,太監不就是這樣的麽。前些日子投井的小桃,也是受不了她對食的折磨才這麽去了的。”
“咱們又能怎麽辦,不找對食,就是被別的奴才欺負,找了對食,就是被他欺負。總歸是賤命。”
蘭沁禾在外邊聽了,皺起了眉,對着旁邊的銀耳道,“你去把她們叫出來。”
銀耳欠身應是,拔高了聲音,“裏面的奴才出來,皇貴妃娘娘要你們回話。”
裏面的聲音一頓,随後就看見三個小宮女蒼白着臉跑出來跪在地上,嘴裏喊着,“娘娘饒命,奴婢們不是有意沖撞娘娘的。”
蘭沁禾擺擺手,“你們且起來。”
小姑娘們踹踹的站起來,緊張的揪自己的衣角,瞧一眼蘭沁禾又急忙低下頭,看的蘭沁禾好笑,她盡量把聲音放的柔和,“方才本宮聽你們和對食似乎相處的不快?”
一聽這話,小姑娘又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嘴裏喊着不敢沒有之類的詞,吵的蘭沁禾頭疼。
蓮兒上前一步,嬌喝道,“娘娘面前,成何體統!還不起來回娘娘的話!”
蘭沁禾親自扶起她們,臉上帶着恬淡的笑意,柔柔的仿佛春風拂面,惹人心醉,看得三個小丫鬟都呆滞了幾分。
“你們不要怕,能給本宮看看那些傷口麽?”
她們哪裏敢拒絕,當即挽了袖子。
只見瘦弱的手臂上滿是紅到發黑發紫的鞭痕,蜈蚣一般醜陋的盤在上面,邊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幾個針眼,偶爾還有青紫的烏青點綴。
蘭沁禾和幾個宮女看得心驚肉跳,她蹙着眉,眼睛裏帶着濃濃的憐惜,“可憐見的,這般的對食,還要他做什麽?”
三個宮女頓時紅了眼睛,哭哭啼啼的抽噎,“奴婢能怎麽辦呢,左右太監都是這般陰晴不定又性子古怪的。”
蘭沁禾嘆了口氣,“真是苦了你們了。”她轉頭,“銀耳,把本宮的傷藥賞了她們。”
三個宮女又是感激涕零的跪下拜謝。但這麽一攪和,蘭沁禾也失了賞菊的興致,帶人回了宮。
晚上她躺在床上,眼前又浮現出那傷痕累累的手臂來,怎麽都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倒是把腳踏上的小丫鬟吵醒了。
小丫鬟喚作妙音,是剛提拔上來的一等丫鬟,她揉着眼睛輕聲問,“娘娘可是要茶水?”
“沒事。”蘭沁禾搖搖頭,睡不着索性坐起來,“妙音,你說太監都是性子古怪的麽?”
妙音今天也跟着去了禦花園,當即明白蘭沁禾指的是什麽。
想起自己好姐妹被太監折磨的沒有人形,語氣立刻變得厭惡,“可不是呢,娘娘。被人切了一刀,在外又鞠躬彎腰的忍氣吞聲,暗地裏就把罪都發在自己對食身上。自己不男不女的,還看不得別人好,非得聽到女子的慘叫心裏才舒坦。”罵了一通後她才停下,“娘娘怎麽問這個?”
蘭沁禾聽了心裏愈發郁悶,合被躺下,悶悶道,“無事,随便問問。不早了,本宮歇息了。”
妙音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主子發話了,她也只得跟着躺下。
作者有話要說:啊昨天好多評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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