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總是許多愁

第2章 ☆、不見故人

三百年前。

蘇卯剛從仙草化為人形，東皇仙君收其為徒，卻在私下長籲短嘆。

離巳問道：“師父莫不是不喜歡師弟嗎？”

東皇仙君搖頭：“你可記得蘇卯出自哪兒？”

離巳：“便是那日徒兒與師父途徑那蒼穹山，見峭壁上一處頑石，受烈日曝曬，風雨吹打，旁邊本該寸草不生，偏生出一株嫩草。師父說那草是三葉歸魂草，便帶了回來。”

東皇仙君：“不僅如此，那三葉歸魂草本是觀音菩薩之物，靈氣異盛，原是那石頭護着他，為他遮擋風雨，後來他的靈氣開始哺育那頑石，若那頑石是普通的石頭便也罷了，只不過……”

那頑石是當年戰鬥勝佛從石頭中蹦出時的一個石塊，本也不足為奇，卻幾經輾轉到了蒼穹山，遇到了三葉歸魂草，受其滋潤，那日他見到，便是覺得這石頭戾氣太重，才帶走了三葉歸魂草，卻是後來才知道，又有一石猴降世。

而此時距離石猴出世已經過去兩百年。石猴在蒼穹山占山為王，玉帝多有忌憚，曾派天兵下去抓捕，卻被那石猴逃過一劫，引來鬥戰勝佛撐腰，玉帝無法，便只派了天兵天将暗中監視。

聽說那石猴不知為何到處尋訪歸魂丹，怕是不久就要找到他這兒了。

離巳：“這歸魂丹只有我們知道在哪兒，那猴頭再怎麽也不會與天庭為敵吧？”

東皇仙君搖頭，不置可否。

若說這天宮之上，蘇卯最喜歡哪兒，那便是嫦娥仙子的廣寒宮了。那日，他追着一只兔子，不小心闖進了廣寒宮，嫦娥仙子把玉兔抱在懷裏，輕撫着它，語氣淡淡地說，“便是你也受不了這冷清了吧。”他看到嫦娥仙子房間的牆上挂着一幅男人的畫像，畫中的男人彎腰拉弓，好不潇灑。他問嫦娥仙子那是何人，嫦娥仙子說，放不下之人罷了。

嫦娥問他可否有放不下之人？他口中來回念叨，踱步來踱步去的，終于一拍腦袋說，“有，便是那蒼穹山的小石頭！我與他青梅竹馬，如今卻撇了他獨自成仙，他怕是要怪我。”嫦娥只覺得蘇卯的用詞仿佛有些怪異，況且久居廣寒宮不曉得那小石頭早已變為石猴出世。只溫婉的笑道，“那找他去便是。”

蘇卯貓着腰悄悄往東皇仙府外面跑，看到想和他打招呼的仙子就豎起一根指頭噤聲。就在快跑出去的時候，被人踩住了衣擺，他低聲吼着，“幹嘛！踩到我了你……”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拽着耳朵提溜起來，疼得他诶呦诶呦地叫喚。

離巳見他是真疼，便松了手，卻末了還是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蘇卯頓時氣焰消失了大半，哼哼唧唧跟他撒嬌，“好師兄，這麽巧啊。”

“我看不是巧吧。”他要是相信了這小子的鬼話，那就是白白比他多活了幾百年。蘇卯一看下凡無望，整個人蔫了吧唧。

離巳最是見不得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語氣便也軟了幾分，“你又為何偏要下凡？”

蘇卯眼珠子一轉，抱着師兄的胳膊撒嬌，“我聽嫦娥姐姐說，凡間可有趣啦。”離巳翻個白眼，從小到大，蘇卯貪玩也不是一次兩次，自己也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他想起來前幾日師父同他說的，卻是不太放心。

蘇卯突然朝他身後叫了一聲“師父”，他急忙轉過身去，卻哪兒有師父的影子，才發現上了當，而此刻蘇卯早已蹿下了凡。一只小紙鶴飛過來趴在他耳邊，傳來離若的聲音。“師兄，三日，就三日我便回來，師父一定不會發現，我知道師兄最疼我了！”離巳氣的跺了跺腳，還是被這小子擺了一道。

可等蘇卯回到蒼穹山，小石頭早已不知所蹤。

蘇卯托腮坐在山坡上，便是原本小石頭該在的地方。

山坡下時不時走過一些人和妖，都離得遠遠的，仿佛覺得他時刻就要掉下來。

小石頭不見了，他會去哪兒了呢？

蘇卯觀察着這來來往往的人和妖，吓哭了幾個小孩之後，他嘆口氣，善解人意地化成原形。

農夫背着好大一捆柴，身旁的妻子只背着一只簍子，簍子裝着一個小孩。

妻子拿袖口替農夫拭去臉上的汗水，心疼道，“累嗎？”

農夫哈哈大笑，豪爽道，“不累。”

小孩本來在簍子裏昏昏欲睡，此時卻被夫妻倆說話的聲音吵醒，眼睛滴溜一轉，看到山坡上那一茱綠草。

不注意也不行，光禿禿的山坡上一課嬌滴滴嫩綠的草兒，任誰都覺得奇怪。

蘇卯見那小孩看向自己，眼睛裏閃着精光。蘇卯動了動兩側各一根葉子，在正前面揮了揮，又擺□□心的形狀。

小孩一下被吓得臉色蒼白，他娘告訴過他，山上很多妖怪，不聽話就會被妖怪煎炒煮炸悶。

小孩頭縮了縮。

蘇卯笑着仰了仰軀幹。

卻聽得農夫忽然喊到，“嘿！小兄弟！小心！”

蘇卯：“？”

下一刻他便感覺自己被連根拔起。

農夫這話自然不是跟他說的。

年輕人放大的絕美臉龐出現在他眼前。

砻石皺眉，他自然看出這不是什麽普通的草。

那農夫夫妻見他沒事便又叨叨着往前走。

他便絲毫不猶豫，把手中的“東西”扔到地上。

“诶呦！”

蘇卯化成人形，揉着屁股一蹦而起，馬上就要破口大罵。

卻被少年的模樣驚得呆了呆。

不是因為少年俊朗的容貌，而是因為他眉宇間那股子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戾氣。

倆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妖？”

“仙？”

蘇卯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長的再好看也是妖，不喜歡了。

“打擾了。”蘇卯轉身離開，少年人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道，“慢着。”

“什……”蘇卯話未說完，發現自己只能看到少年的半截小腿，自己居然又變回原形，肯定是那少年人動的手腳，他試了幾次居然都無法沖破少年的法力禁锢。沒想到那人法力如此之高。

蘇卯怒不可抑，左右兩根葉子虛扶在中間那根上，作“掐腰”狀，道，“你是誰！有何目的！”

少年彎腰把他撿起，輕輕點了他的葉子一下，他便動彈不得。

随後又把他塞到自己的外衣裏，回答道，“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