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恨
“噗。”在顧家老宅的一個暗室內，坐着顧家曾近地位最為尊貴的幾個長老。
“大長老。”二長老心急地看着吐出一口血的大長老。
大長老用極為微弱的聲音說了最後一句話。“顧家的危機都已經解除了，一切都将重來。”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停止呼吸。
本來應該是讓人歡喜的話卻讓其他幾位長老覺得滿目蒼涼，誰也沒想到曾近鼎盛的顧家會有今天，一切都是天注定。大長老用他最後的生命為顧家重新點明了一條道路，只是只有他們這幾個老頭又有什麽用呢。
唯有重來才能獲得希望。
一把火将顧家燒成了灰燼。
離顧家老宅的千裏之外，顧研岚看着桌上顯示出來的卦象，不敢相信地看着上天預示的這一切，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就化成了這幾字結果：
“怨糾于心，恨源于愛。”
這樣的解釋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這次她真的是沒有任何選擇了嗎……一位紅衣女子走在街上，原本擁擠不堪的街道，現在大家都自動為她讓出一條道來。如此引人入目的女子并不是因為她擁有傾城的外貌，而是她的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臉。
風将她的臉完全暴露在大衆的眼前，若只從側臉看，她那邊完好的臉上可以看出這女子原本擁有着一張引人注目的臉，用清雅脫俗不能完全來形容她，美豔動人吸引人也無法将此人完全描畫出來。
但是另一張臉卻是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殘忍。縱橫交錯的紅色疤痕遍布在那半張臉上，好似用刀劃出的痕跡，又好像是被火燒出來的，總之，她就像是一個魔鬼，誰也不願靠近她。
突然一道響亮的男聲從人群中響起，“快走，顧家今日就要被處決了。”
“這種賣國通敵的人就應該早點被處死，大家快去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另一道聲音也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不一會兒，原本熱鬧不已的集市就只剩下三兩個人，大家都往午門的方向走去。紅衣女子在聽到剛才的那兩句話以後，立刻停住了腳步，一直等到人散去她還是站在原地。從她那張完好的臉上可以看出她此時的內心應該是十分的痛苦。
最後，她也跟着人潮走。
她站在最前，看着幾十個跪在斷頭臺上的人，滿眼複雜。不去聽更高的臺上的宣判的判詞，只是一眼一眼的看着臺上的每一個人。沒有人将頭低下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們都快要死了，為什麽還是這麽高傲，怎麽還是這樣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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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笑了出來：“哈哈，你們也有今天！什麽世族大家還不是說亡就亡。”
她的這一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她的身上。
“哈哈……”顧研岚努力用笑容來掩蓋眼中的淚水，她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了。她不在乎這些人，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都得死。
“孽障，我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來？”顧家主即使處在斷頭臺上，身上也掩蓋不住曾近傳奇人物的氣質，直挺挺的背脊完全沒有落魄感。
顧家主母好似沒有聽到顧家主的話，只是眼淚不停地從眼睛裏面流出來：“岚兒，你怨的只是我們，為何還要将族人都牽扯進來？”
“不怪他們？可笑，要不是因為這個名門世家，我會淪落到栖身青樓的地步？不是因為你們，我的臉會被毀嗎？你說，那應該怪誰！”
顧家最小的子孫，顧離青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是我阿姐，你是魔鬼！”
聽到這話，顧研岚更加大聲地笑了，她早在十歲那年就被人稱作鬼了，她還有什麽好傷心的。
“姐姐？你知道姐姐是什麽嗎？姐姐就是毀掉你一生的人。你們都以為我只是被賊人抓走才留下這副模樣的，可是又有誰知道你們一直認為純真的顧研萍才是害你們的人。”顧研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就是因為你們所謂的大姐姐，那個當朝的太子妃，為了一個身份竟然連姐妹之情都不顧，直接将我的臉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作為姐姐來毀掉你們這個顧家！”
顧研岚越說越激動，她積了一生的怨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
“你們都怨恨我，說我将無辜地人都牽扯進來了。可是又有誰想過原因，是你們！因為你們的粉飾太平不能将真正的罪人給找出來，而是将她送進幸福的生活中。我卻過着這半人半鬼的生活，誰無辜？我才是無辜的！”
顧家的人都被顧研岚給吓到了，為什麽她說的跟他們所了解的都不一樣，當初不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顧家主。
顧家主也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不知道原本一直倍受寵愛的女兒竟然遭遇了這些東西，要不是她說出來可能他到死也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讓她女兒變成這樣。
“母親你可真的偏心得過分。”顧研岚看見其他人的表情，已經明白過來了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她的怨恨了。
一口血從顧研岚的嘴裏吐了出來。
顧研岚最後也還是沒有看到顧家人的斬決，因為她先倒下了。她是顧家人，她也該死。說什麽怨恨都是自己造的孽，不，不對，如果顧家人當初沒有如此殘忍地對她，她也不會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
生前所經歷過的畫面都重新展現在她的眼前。
“啊，不要不要。”十歲的小女孩縮在角落裏不停地求情，她害怕地往後退，直到已經沒有退路了。
手裏拿着被火燒得通紅的鉗子，一位粉衣女子雙眼已經被妒忌給遮住了。她慢慢地往小女孩走去，“你說，如果我把你這張臉給毀了太子妃的位置是不是就會落在我身上。”
“不不不，我不要當什麽太子妃，我會去跟爹爹說把這個身份讓給你。”
“你去跟爹爹說？”粉衣女子好像聽到什麽笑話，原本該呈現出純真可愛的臉上現在已經扭曲了。“聖旨都已經下了，你用什麽來改變。為什麽你這個連太子的面都沒見過的人就能輕而易舉地接到聖旨，我這個已經委身給他的人卻什麽都沒得到，還要淪落到在家廟中孤獨終生。”
她收起了所有的表情，讓原本在身後站着的兩個侍女拉住小女孩。最後将這鉗子燙在她的左臉上。
“啊……”顧研岚不停地叫，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自己的身體。
看着這本是蒼白的臉上被鮮紅給取代，顧研萍還不解恨，她拿出随身所帶的匕首，再次往顧研岚的臉上劃。
“不……”顧研岚已經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暈了過去。
“啧啧啧，這麽漂亮的臉蛋就這麽全毀了多可惜。我給你留着這半張臉，讓你下半輩子就過這種半人半鬼的生活吧。”
顧研萍一行人離開了這間密室，只留下顧研岚一人趴在地上。
哈哈，顧研岚還在笑，滿嘴的鮮血仍然抑制不住地往外流。這就是她的親姐姐，為了一個男子，寧願舍棄姐妹之情也要得到他。
小女孩在被人帶出密室以後就直接來到了大長老的房間。
“此女乃奇才，只是以後若是變得性格偏激則會毀掉她的一生。”大長老捋了捋他長長的胡須。
“那她的臉？”顧家主母滿是心疼的看着顧研岚在昏睡中也表現出害怕的完好側臉。
“還是不要治吧。能不能成就看這一劫了。”
顧研岚在接下來的日子中都一直呆在大長老的房間裏，因為她知道只有雙目失明的大長老不會跟其他人一樣說她是鬼，也只有他才肯跟她說話教她占蔔。
但是在三年後的一天，被顧研岚一直隐藏的怨恨還是爆發了出來。顧研萍沒有去家廟，她如願以償的當了太子妃。
最後，顧研岚離開了顧家。她用她僅剩的半張臉栖身于青樓，并且見到了鄰國儲君。她跟他做了一筆交易。她可以用她的生命來為他窺視天機替他奪得天下，但是前提是要毀了顧家。
交易成立，這個心機深沉的男子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也付出了生命。世人都不知道，看似戰功顯赫的顧家，其實最為出衆的是占蔔之術，而她是顧家目前為止最有天賦的人。
顧研岚閉上了雙眼。她能感覺到她的魂魄正在離開她的身體，這種劇烈的撕痛感也比不上這些年來她所受的內心折磨之感。
她愛顧家嗎？
愛。
她恨顧家嗎？
恨。
她真的想毀掉顧家嗎？
不。
所有在她有能力了以後，她毀掉的第一個人就是顧研萍。不只讓她被太子厭棄，還以牙還牙将她也關進密室。顧研岚并沒有同樣地将她的半張臉給毀了，而是讓她從此失去行走的能力，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等死。
她想毀的只是那些傷害過她的人，至于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她心裏清楚。只是現實讓她走上了這條道路，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會用生命來毀掉他們，她會用生命來守護顧家，還他們一個純淨的家園。
魂魄越飄越遠，最後飄回顧家的老宅，來到她曾近學習占蔔的地方。圓圓的矮木桌上放着一張紙，上面記載着她第一次占蔔所得出的結論。
“殘缺之人，殘缺之術，禍其根本，福于重生。”
當年她不懂這句話，現在她懂了。是她把顧家都毀了。
離開這裏，顧研岚的魂魄越飛越高，她想去一次大漠。她想要去最後看一次日落，讓她這不幸的一生可以有個好的結束。
只是這場日落讓她看了千年，即使最後也還是沒發現其實還有一個人一直陪着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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