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們老板呢,快叫你們老板出來……”
“有人來鬧事兒?”吉慶樓的門口聚了很多人,陳廣把車停在混亂的人群旁邊,護着秦默擠了進去。
一個明顯喝多了酒的男人抓着一個服務生的衣服不松手,陳廣在秦默耳邊說,“服務生就是周子彥,又是被欺負了不敢說話。”
“你先別急着下結論,這麽多人看着呢,一定要問清楚。”
“行……”陳廣抓住男人的手腕問,“有話好好說,出什麽事了?”
男人的手腕好像被鐵鉗夾住了似的,疼的立刻放開手:“你就是老板呀?他偷我的錢。”
周子彥小聲的辯解說:“我沒偷……”
“還說沒偷,你扔我的錢包的時候被抓了個正着,還不承認?”
“那是我撿的,老板,我真的沒偷客人的錢。”周子彥覺得自己太倒黴了,今天丢錢包的客人特別多,已經有三四個服務生都撿到了,卻只有自己被抓住。他哪兒知道,為了讓陳廣看見這一幕,長哥可是派了不少人配合。
“錢呢?”
“被客人拿走了。”
陳廣對男人說:“對不起,是我對員工管理的不嚴,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賠錢。”
“你要多少?”
“我錢包裏有五千,至少得賠五萬。”
“可以,請去前臺。”
圍觀的人見沒了熱鬧,慢慢的散開了。
秦默悄聲問陳廣:“你準備怎麽處理周子彥?”
“他只是撿,又不是偷,讓經理教訓兩句就算了吧。”
“他說是撿你就信?”
“你覺得他騙我?”
“是不是騙你我還說不好,即便他不是偷錢,但是撿了錢包據為己有的行為也不能姑息。任由事态發展,等撿不到的時候就會變成偷了。”
“你打算怎麽處理他?”
“先問明白了再說,我很想知道他借錢和預支工資的原因。”
陳廣把周子彥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文森也跟了進來。
“老板,秦先生,我真的沒偷,是撿的。”
秦默問:“撿到的財物要交給經理或前臺的規定,你不知道嗎?”
“知道,可是大家都沒交。”
“看來需要重申一下了。”坐到陳廣的電腦前,一邊打字一邊說,“有撿到財物的,限期一個星期之內上交,逾期不交的,一旦被查出來,扣除半年獎金。以後再有将客人財物據為己有的,同樣處理,并且取消年底獎金。”
很快,陳廣和周子彥的手機就響了。
秦默對周子彥說,“你的行為對吉慶樓的聲譽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扣除半年獎金,罰款一萬元,并且賠償五萬元損失。”
周子彥快哭出來了,卻沒說什麽。
陳廣有些心軟:“媳婦兒,讓他長記性就行了,罰款扣錢什麽的,就算了吧。”
“只有重罰才能讓他記一輩子……周子彥,你為什麽預支工資?”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卻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你哭什麽,有難處就說,我會幫你的。”陳廣最是見不得別人掉眼淚。
“老板……”又是扣錢又是罰款,周子彥被逼到絕路上,只得說,“老板,秦先生,我……我欠了高利貸,如果還不上,那些人就要把我賣給……賣給別人過夜。”
“誰這麽缺德?”
“阿廣……”秦默以眼神阻止陳廣打抱不平的企圖,語氣仍是淡淡的,看着調出來的周子彥的簡歷問:“你是高三辍學的,為什麽不繼續上學?”
“因為……家裏出了事,上不成了。”
“你在這裏無親無故,為什麽選擇在離家這麽遠的城市生活?”
“我……不為什麽,就是喜歡這裏。”
“你是怎麽欠了錢,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我剛來的時候沒什麽錢,看見路邊有賭博的,那些人就沒輸過,一把能贏好幾百,最多的一次贏了兩千,我沒忍住。”
陳廣說:“那些贏錢的人都是托兒,專門等你們這樣的上門呢,輸了多少?”
“八千多,我沒有那麽多錢,他們就說讓我慢慢還,還簽了字據。可是我不知道利息那麽高,到現在已經将近二十萬了。”
“知道是些什麽人嗎?”
“不知道,不認識。”
周子彥不敢把長哥說出來,對于事發經過也沒有說實話。他第一次賭的時候确實是輸了不少,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拿出來也不夠。那個時候吉慶樓無論大小,所有事情都是長哥一個人說了算,長哥不僅讓他預支了半年的工資,還非常熱情的教了他幾招據說是穩贏的小竅門。非常巧合的是幾天以後又見到了和他賭博的那些人,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不敢輕易再去嘗試。長哥适時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給了他一千塊錢,讓他去翻本。猶豫再三仍是沒有抵過誘惑,卻沒想到旗開得勝,把自己輸掉的錢全都贏了回來。賭輸了沒敢想着要翻本,可是贏了之後卻想着怎麽能贏的更多,又跟長哥學了幾招後,信心滿滿的又一次出手了,結果是什麽自然不言而喻。可是長哥已經從吉慶樓離開了,周子彥對陳廣并不了解,秦默又總是板着臉,一副很不好說話的樣子。而長哥又一次如救世主一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幫他還了賭債。正當他對長哥感激涕零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己已經走進了長哥的陷阱。他不是沒努力過,但是現在的吉慶樓完全不是以前那個松散的樣子,一個小小的服務生根本不可能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而勾引陳廣,一方面是他自己抗拒,表現的并不積極。另一方面,陳廣也是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他,雖然依照長哥的指示假裝被欺負,讓陳廣救過他幾次,但是事情過了,陳廣仍舊沒有把他當回事兒。
“老板……”見秦默皺着眉,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周子彥把心一橫,撲倒在陳廣腳邊,抱着他的腿哭着說,“我錯了,可我真是沒辦法。我不想被賣掉,那個想買我的人我見過,他是個變态,跟他過一晚上會死人的。”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哭……”陳廣把他拉起來,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財務下班了,明天來得及嗎?”
“來得及。”
“那行,你明天去財務拿二十萬。這次我幫你,要是你還管不住自己,別說被賣了,就算被人砍,我也不管了。”
“謝謝老板。”
秦默接口說:“你老板不是放高利貸的,你不用出利息,你要好好工作,早點把錢還上。”
周子彥還沒說話,陳廣卻說:“媳婦兒,你又扣他錢又罰款的,他什麽時候能把錢還上?”
“不管用多少時間,都需要還。你用的是吉慶樓的錢,也就是大家共同努力得來的業績,不能給他一個人用。”
“那就用我自己的錢……”
“不行。”
“媳婦兒……”
“周子彥,我會和你的經理說,用你每月的獎金來還欠款。至于對你的懲罰,我需要和你的老板再讨論一下,你先出去吧。”看着他出去後關上了門,秦默又開啓了苦口婆心的教育模式:“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總要調查清楚。他欠錢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為什麽以前不催他還錢?貪小便宜的心理誰都有,如果不及時制止,以後只會越來越嚴重,對吉慶樓會造成不小的影響。你要是實在不忍心,可以看他的表現,要是工作非常努力,你可以多給他發一些獎金。”
文森在旁邊聽着聽着就笑了出來:“你是找了個男朋友還是找了個兒子?陳廣,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你這個員工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根本就沒說實話,你怎麽還是深信不疑?而且就算他說的是真的,你今天幫了他,明天就會有人來找你述說一個更值得同情的故事,你能幫的了幾個?你以為自己是在助人為樂,其實他們都在背後笑話你是個傻子。”
“老子的事用不着你插嘴,這裏是我的辦公室,誰讓你多事的?給老子滾。”
秦默不知道陳廣為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伸出手輕拍着他的胳膊說:“文森的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你這麽随便的往外撒錢,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折騰不起。”
“怎麽在你們眼裏全都是騙子?你們把人也想的太壞了……反正也是我的錢,你就別管了。”
秦默的動作一滞,站起身說:“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不管了。文森,下去吃飯了。”也不等回答,自顧自的開門走了。
“媳婦兒……”怎麽不高興了?目光都暗淡了,還含着委屈。陳廣撓了撓頭,自己沒說什麽呀,就是別讓他再管自己怎麽花錢了……肯定是這句話惹自家媳婦兒不高興了,自己的錢都是媳婦兒給賺的,他一分錢好處都沒拿,自己給他轉過去的錢,他都給轉回來了,再轉竟然直接拒收了。自己居然說別讓他管了,雖然不是嫌他煩的意思,但是他肯定誤會了,以為自己跟紀強那王八蛋似的,幹那種卸磨殺驢的事。
陳廣的腦子是轉的有點慢,再加上又覺得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所以他做事從來都是憑直覺,有些事上就會讓別人覺得他傻乎乎的。但是對于秦默,他是非常上心的,因此不但快速的想出原因,竟然還猜對了。
“阿廣,你快點過來,鋼骨聯系我了。”
長哥在電話裏興奮的說着,陳廣挂了電話往外就跑。想去跟秦默打個招呼,可是電話又響了,催着他一定快點到。沒辦法,跑到二層遠遠的看見文森正和秦默高興的聊天,抓住鐵子叮囑一定要送秦默平安到家後,又掃了一眼他的背影,飛快的跑出去了。
“大嫂,老大出去了,讓我送你。”
“那就麻煩你先送他回酒店。”秦默和文森一起坐進後座,“明早就不送你去機場了,一路平安。”
文森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笑着說:“沒關系,吉慶樓的菜不錯,下次再帶我去。”
“好。”文森下車後,秦默收起了笑臉,漠然的看着窗外,陳廣肯定又被長哥找去了。他喜歡長哥,因為長哥不管他,由着他的性子來,可是自己做不到。剛才的情況,算是吵架嗎?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阿廣應該不是那個意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己還不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他今晚會打電話來嗎?長哥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對他下手,他應該沒有危險吧?回到家後給王浩打了個電話,要了賬戶轉過去一筆錢。洗過澡躺在床上,始終沒有等到陳廣的電話,心口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看了看表,又是一個不眠夜。
“長哥,他沒來吧?”陳廣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車開的就跟飛起來似的。
“沒來呢,你還挺快。”長哥把手機放到一邊。
“看什麽呢?”
“朋友給我發來了一張照片,是無意中在街上拍到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可真是的,在大街上也不知道收斂些。”
“在大街上能幹什麽,頂多親個嘴兒呗,有什麽可收斂的?”
長哥笑呵呵的說:“看來是我落伍了,走吧,應該快來了。”
陳廣經過長哥身邊時,無意中瞟了一眼手機,一下子就愣住了。照片裏微低着頭的是文森,而他摟着的人,雖然只拍到了背影,但百分之百肯定是秦默。心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不安,又翻騰了起來。李旭雖然跟秦默有多年的感情,但是他也傷了秦默的心,而且秦默明白的表示過兩個人已經沒關系了。因為自家媳婦兒的鼓勵和肯定,對自己已經是信心滿滿,不再把李旭看在眼裏。可是這個文森的出現,卻讓基本已經消失的自卑感和危機感又冒了出來,甚至比面對李旭的時候更嚴重。他們兩個的關系無疑是很親密的,秦默又很相信他,而他長的好能掙錢,幾乎是沒有缺點的,跟秦默站在一起更般配。看着這張照片,又想起看到的兩個人的親密舉動,陳廣已經在心裏預演了一遍自己又一次被媳婦兒抛棄的慘狀。
“怎麽了?”長哥明知故問,根據靳華和周子彥傳來的消息,再看陳廣現在的表情,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的心情很差,“是不是累着了?”
陳廣胡亂的答應着。
“我對不起你,但是打理吉慶樓真的很辛苦。秦默應該已經發現了,服務員的工作态度都不大積極,我雖然早就知道,但是也不能真的開除他們。要是家裏條件好,以他們的年紀,還正在家裏和父母撒嬌呢。我知道你心腸好,肯定會可憐他們,就自作主張的把他們養在吉慶樓了。我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那時候要不是你爸幫我,我現在指不定什麽樣兒呢。秦默和你一樣,從小就不缺錢,也自然不知道生活的辛苦。如果那些孩子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惹秦默生氣了,你多勸着點兒。他們都還小,年輕人哪兒有不犯錯誤的,別太較真兒了,給他們一個改錯的機會。真有困難了,能幫的就幫一把,別把錢看的那麽重,錢固然是好東西,但你們也賺的夠多了。他們能花多少錢?拖不垮你們的。”
長哥的這一番話簡直就是說到陳廣心坎裏了:“秦默要是能跟你一樣想法就好了,他絕對是好人,否則當初也不會管我。但他太公事公辦了,又把錢看的很重要。”
“他是做生意的,自然把錢看的重,你要多跟他說說,讓他也能體會到幫助別人的快樂。”
“你說的對,我會讓他多幫着別人,讓他知道還是好人多的。”
長哥貌似很欣慰的點點頭,心裏卻在嘲笑,跟秦默在一起這麽久,還是個笨蛋,這麽好騙。
對面開過來一輛車,停下後故意打開了遠光燈,晃的人睜不開眼。
陳廣側過頭用手擋着眼睛,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只能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車前。
“阿長,你現在的路線不行,再不換一條線,就不跟你合作了。”
陳廣輕聲問:“他就是鋼骨?”
“他就是個跑腿兒的,”大聲對那個人說,“這條路線我跑了幾天了,絕對沒問題。”
“說不行就不行,你要是沒有好線路,鋼骨就另找地方了。”
長哥壓低聲音對陳廣說:“他這是要跑,如果沒有合适的線路拴住他,再想找到他就很難了。他肯定會覺得是秦默礙了他的事,萬一在他的辦公室或家裏裝□□,你救的了第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陳廣被長哥吓的失了分寸,腦子裏除了趕緊抓着鋼骨保護自己媳婦兒,再想不了別的,對那個人嚷着:“跟我走,我還有一條線路,保證讓他滿意。”
長哥捂着嘴輕咳了一聲,掩蓋住自己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