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樓姑娘是西樓劍派掌門的師妹, 她是個很熱心腸的好姑娘。”齊舞陽忍不住插嘴道, 他的臉上浮着一抹輕快的微笑, 似是一提到這個人, 他整個人就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歸隐自然是認識謝小樓的,她也知道謝小樓正如他們口中所言, 帶着幾分“熱心腸”,可是那等“熱心腸”之後, 所求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淩厲的如光如同一柄利刃從他們幾人的身上掃過, 這麽輕易就将謝小樓給供出, 是他們這等人對待自己與自己有恩之人的态度?原本就不大好的印象,如今更是一落千丈。齊舞陽仿佛讀懂了歸隐的目光,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小樓姑娘跟我們提過歸女俠, 她說你不是江湖人形容的那等樣子,而是一個很好的人。如今朝暮門、浣溪沙都成了我等的仇人,其實我們是系在了一條繩上螞蚱。”
歸隐的笑容很奇異, 就像是聽見了一個極為好笑的事情。這些人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頭上,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亦或是謝小樓的勸掇?歸隐沒有點頭, 也沒有說拒絕, 這讓那幾個人的心中有了些許的期盼,只有連雲虎不明白這江湖上的一切,兀自瞪大着雙眼瞧着這霸占了寨主座椅的陌生女人。
堂中陷入了寂靜,一時間大家都不敢大聲喘氣。忽地從外面傳來一道呼號:“我說你們這群該死的山賊,快放開我!君子動口不動手, 你們這算什麽樣子?”一個着錦帽貂裘的年輕男子在幾個壯漢子的推推搡搡下進入了堂中,看模樣似是富家公子哥,那些小喽啰沒有意識到堂中的怪異氛圍,喜滋滋地向前禀告道:“寨主,這個人在咱們山寨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幹些什麽,咱們就把他抓來了!”
“什麽鬼鬼祟祟的!”那年輕的人不滿地喝道,“我這是游山玩水,踏雪尋梅,誤入你山寨深處!三冬之時,跨一黑驢,踏雪溪山,尋梅林壑,你們這些山賊莽夫怎麽可能會懂得其中的奧妙之處!我說姑娘,大寨主,瞧你也是個斯文秀氣的好人,怎麽就入了山賊窩當頭領呢?真是可悲可嘆啊……”這年輕人還沒有說完,頭頂就被人狠狠一拍,其中一個山賊喝聲道,“你眼瞎啊?沒瞧見我們大寨主站在一邊麽?這個女人可不是我們的寨主!”
年輕人的眼眸中泛過了幾絲迷糊,他捂着頭诶喲一聲道:“奇了,那坐在了首位的不是你們寨主?難不成是寨主夫人啊?這樣子想來,寨主站在一旁當跟班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這年輕人一面說着一面憋着笑,話音才落來,迎面便是狠狠一巴掌,扇得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這根本沒有瞧清楚那人是如何動作的。這年輕人心中一凜,收起了那玩鬧的心思,他的臉頰高高腫起,就算擺正了臉色瞧上去也頗為滑稽。朝着歸隐拱了拱手,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在下李君臨,景陵人士,不知座上的哥哥姐姐們如何稱呼?”
“李君臨?”連雲虎搖了搖頭,粗聲粗氣地應道,“沒聽說過。”這江湖上大多是無名之輩,可往往也就是這些無名之輩,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那叫做李君臨的年輕人冷冷地哼了一聲,睨了眼連雲虎,應道,“就你這頭腦看來就算是當了寨主也不可能長久,蠻橫粗魯的莽夫到處都是。”這可真被李君臨說準了,連雲虎這個寨主還沒當上多久,他這連雲寨就忽地湧上了一群江湖人士,要奪他的寨子。不過呢,齊舞陽也是有點本事的,他連雲虎輸得也是心服口服。
“來人,上茶來!”這李君臨還真将連雲寨當做自己家一般,他喝了一聲見沒人理會他,又舔了舔唇,笑說道,“你們雖然莽撞,可也算是個江湖人吧,不知道有沒有聽說翠微門的事情。”
“翠微門?”趙交眉頭一擰,喝問道,“翠微門發生什麽事情了?”
李君臨掃了他一眼,嗤笑道:“連這事情你都不知道?這翠微門當初也是牆頭草,搖擺不定。如今浣溪沙的人開始反撲了,桃源派、香山派之後,即将遭受滅頂之災的,恐怕就是翠微門了吧?聽說他們的門主四處尋找高手相助呢,朝暮門的女公子心思捉摸不定,恐怕不會前來相助。”
歸隐眼睛一亮,她問道:“你說浣溪沙的人要對翠微門動手?這消息可是真的?”
李君臨一颔首,有些得意地應道:“千真萬确。”
趙交目光一凜,他搖頭道:“我沒有收到翠微門的消息,這事情不是真的。”
李君臨狡黠一笑道:“你當然收不到消息。”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面上忽地有幾分腼腆,他說道,“我來此處是代替那只成為我腹中物的信鴿傳信的。你也別等我,我實在是饑餓難忍,這冰天雪地裏難得有一只肥鴿子飛過,我怎麽可能會輕易地放過它?現在信也傳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趙交、齊舞陽一行人猶自在思考他話中的真實性,歸隐眸子一沉喝道:“慢着。翠微門的信箋呢?”這句話一出,趙交又喜又憂,這位的意思是要管這些事情了?他踱步向前,伸手攔住了李君臨,等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箋,才退回到一旁。眸光匆匆掠過信箋,他憂聲道,“這小子沒有诳人,事情是真的。”自從浣溪沙的人反撲後,那些曾經背叛過浣溪沙的門派都心驚膽戰的,暗地中多多少少會有些聯系,他們這個連雲寨知道的人不多,可并非意味着沒有任何人知曉。“是小樓姑娘轉告他們的訊息,浣溪沙将進攻翠微門,時間就在兩日後。”
“我們派人去接應。”齊舞陽皺了皺眉應道,就像前幾個門派一般,他們會将不願意依靠浣溪沙、朝暮門的豪傑子弟給接到山寨中。
看他們神情那般嚴肅,歸隐還以為他們要率人抵抗浣溪沙,誰知道會是如此作為。冷冷一笑道:“你們這樣,能夠救了翠微門麽?”
“你不明白。”趙交忽地喝了一聲,他緩了緩臉色才恢複如常,續說道,“浣溪沙的弟子不在多,光憑武功,我們能夠盡量拖住顧寒山、任君山一流的人物,可他們并不直接應對我們!他們手中有良弓利箭,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那麽多的箭矢,像是一場雨,又像是蝗蟲來臨時刻,我們都會被那無情的箭矢吞噬的!”
弓箭?大批大批的弓箭?歸隐神情一凜,立馬就想到了散花宮的那個鑄劍窟,他們一方面是為了鑄造雲夢劍,而另一方面恐怕是在鑄造弓箭,為以後攻下其他門派做準備吧?可最終散花宮覆滅了,浣溪沙的人倒是撿了個便宜!她驀地凝住趙交,道:“你仔細說說,有多少人?”
“浣溪沙的那支弓箭隊有一百五十人,他們分成了三組,一批人撤下就會有另一批人頂上,這弓箭小隊的名字叫‘毫發無遺’!”因為驚恐與震驚,趙交的面容有些扭曲,“在一番談判之後,我們掌門不肯投靠浣溪沙了,原以為憑借着整個門派的力量可以與浣溪沙的一個堂的弟子一搏,可誰知道,那君山堂的弟子藏在了後頭,最先上來的是這支隊伍。我門派損傷極為慘重,而那些願意重新投靠浣溪沙的弟子,他們性命無虞,可這幾次的背叛在江湖上怎麽能夠擡得起頭來?浣溪沙的人怎麽會重用這反反複複的叛徒?”
“浣溪沙的‘毫發無遺’?這從來沒有聽說過。”歸隐皺了皺眉,心中暗忖道,難道晏鴻的手中還握有其他的力量?那晏歌她……心中忽地一陣絞痛,茫然無措中不知道将此人置于何處。
“一個門派怎麽可能将他所有的力量展露在人前呢?”李君臨插嘴道,似是不經意間提道,“你別看這朝暮門的‘三頭六臂’最後只剩下一個,可是最厲害的還藏在了後頭呢。這九個人是楚雲朝的親信,那麽楚雲暮呢?她闖蕩江湖多年,難道用的都是她兄長的人,沒有培養自己的心腹麽?”拍了拍手掌,又道,“你們啊,要是想對付這幾個門派,這點力量可不行哦,人在江湖靠的就是朋友嘛……你們要壯大自己的力量,二來呢,則是坐山觀虎鬥,等他們兩敗俱傷再趁虛而入咯。”
說得頭頭是道,對這江湖了若指掌。這會是一個普通的人麽?被山賊捉上來恐怕是故意為之吧?圖的是什麽?求的是什麽呢?歸隐心中冷笑,還沒開口,便聽那齊舞陽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來我這連雲寨意欲何為?”
李君臨展顏一笑,應道:“志同道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