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懷遠為什麽這麽着急?是江懷遠還是散花宮着急?歸隐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的雙手環在了胸前,目光則是落在了晏歌的身上。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江懷遠的急切沒有因為歸隐的沉默而變得悠然,他依舊是急聲說道:“你殺了‘沒頭腦’賈道德,相當于得罪了朝暮門;你殺了小公子晏欣,也便是得罪了‘浣溪沙’,你如今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加入我散花宮中!不管你幹了什麽事情,我都會替你擺平!”
這便是人稱‘小孟嘗’的江懷遠求賢若渴的姿态。歸隐開口了,她問道:“江家與晏家乃是世交,如果晏二爺要我的命呢?你們散花宮也會站在我這邊麽?如果——”江懷遠匆匆忙忙地打斷了歸隐的話,他說道,“我明白晏二爺,他也是一個重視人才的人,私仇在大局面前算不了什麽。”說完這句話,他掩着唇輕咳了一聲,眸光終于溜到了晏歌的身上,審視中帶着幾分對美色的欣賞。
歸隐輕輕一笑道:“我加入散花宮能給我帶來什麽?”
江懷遠肅聲應道:“權力、錢財還有名聲!”
歸隐笑着搖了搖頭。
江懷遠瞳孔一縮,他又道:“女人。”誰都知道歸隐游戲江湖,不愛少年愛女子。這是為人诟病、為人唾罵的一點,光是因為這點,想要殺了歸隐以正倫理之人就不在少數,這種可笑的熱心腸,說白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江懷遠提出了這,可誰都知道,他不僅僅能夠提供女人,還能讓江湖上的人閉嘴,讓他們覺得這一切是理所當然。
歸隐道:“我最後問一句,這是你江懷遠的意思,還是散花宮的意思?”這一回,江懷遠還沒有應答,便有人搶先發聲了,他說道,“我們公子的意願當然能夠代表散花宮!”那副輕蔑的模樣,仿佛是在說,能被公子爺看上,是一種極大的福氣。歸隐嘆息了一聲,她揚起了頭,手垂了下來,拂了拂衣袖,她說道:“那麽這樓裏埋伏了十八個人,不是你們散花宮的咯?那會是什麽人呢?”歸隐說完了這句話,整個人便如同一只飛燕朝着二樓躍去,只聽得砰砰砰幾聲響,歸隐又落回了原地,她的手籠在了衣袖中,仿佛從來都沒有動過。片刻之後,從那樓上摔下了八個人來,他們渾身抽搐着,頭一歪便再也沒有生息,這八個人只是一般的高手,他們直接被雄渾的掌力震碎了心脈。
江懷遠望着地面上的屍體一恍惚,他擡起了頭,面色有些泛白,他說道:“好一個‘八步趕蟬’!好一個‘滄海掌’!”埋伏的十八個人,已經有近半的人身殁,而那潛藏的人不得不從中躍出。他們朝着江懷遠拱了拱手,齊聲道:“我等奉宮主之命,誅殺歸隐,請公子速速離去。”這十個人中,有一個看着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獨手獨腳獨眼,那掩藏在了發際中的一只耳朵也被人從利刃削了去,受了極大的創傷,這個人非但沒有死,反而變得更為頑強,他是個殘廢的人,可是有些殘廢的人往往比四肢健全的人更可怕。
散花宮除了宮主外還有“九天”,這九位高手之下,亦是各有弟子。歸隐看着那個可怕的人,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的畏懼來,她擋在了樓梯口,在晏歌護到了身後。她撫了撫手指,笑道:“這位想必就是‘陽天君’許獨吧,在當初與西域刀魔惡鬥,因為技不如人被砍去一只手、一只腳,被剜去了一只眼,被削掉了一只耳朵。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歸隐在惋惜,她投向了許獨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尖銳的喊叫響了起來,拐杖拄在了地上,許獨冷笑一聲道:“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哩!”許獨想活,那種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人最想活。他活的比別人辛苦,他還是想要活下去,這片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他去欣賞。想要活下去,只能夠殺死那些不讓自己活的人,很多人都是因為嘲弄或輕視自己的殘損的肢體,而輕而易舉喪了命。他手上的鐵拐是一只腿,是一只手,是他用來奪人命的武器。
一個纖細的女人,一個笑容如同花豔的女人。歸隐在笑着,可她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來,陽天君的‘獨一無二’神功已經大成了。”這功法是許獨用一只手、一只腳、一只眼、一只耳朵做代價換來的開悟,他每天都在練習,風雨無阻,他很自信,自己的神功能夠将這個纖細的女人斃于杖下。
歸隐其實很喜歡自大的敵人,因為那些自大的人,都成了死人。她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可她沒有拔刀。
幾柄劍長劍向着四面刺來,許獨的鐵拐朝着她的面門罩下,微微地仰起頭,就連上方也有一柄鋒利的長劍。只有後面才是空的,才是一條活路,可是那裏站着晏歌。在這等淩厲的攻勢下,歸隐能夠避過麽?她會死麽?晏歌鎮定地站在劍氣刀風的邊緣,她替歸隐捏了一把汗。不能避,那只能夠迎着這些招式而上了。刀已經落在了左手,刀鞘與刀,分開了是兩把刀,而合在了一起,便是一并無往不勝的魔刀。叮叮當當幾聲響,那些人手中的劍撞在了一起,一起戳向了許獨。許獨只有變招,不然在他的鐵拐擊中歸隐之時,他已經被長劍刺成了一個刺猬。周邊的危機化解了,可是頭頂還有一把劍。歸隐眨了眨眼,她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這一步避開了頭頂上的劍,同時也避開了許獨再度襲來的鐵拐。
“阿嚏!”一道噴嚏聲忽然間響了起來。
打噴嚏并不可怕,每個人都要打噴嚏,可是這聲音實在是太洪亮了,幾乎将所有人的視線都給吸引了過去。這酒店中其實還有一個人,穿着灰衣的、獨自飲酒的年輕人。他站了起來,他走出了角落,也走出了那片陰影。一個年輕的、高大的、面目冷峻的男人,在他的背後背着一張大鐵弓,他的左手則是提着一個只有三支箭的箭袋。
人們的目光只不過被這年輕的男人吸引了片刻,場面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許獨的鐵拐斷了,藏在了鐵拐中的“殺招”也被人破了。只用一雙肉掌,甚至沒有拔出龍牙刀,許獨的身子在打顫,他開始畏懼了,有了畏懼,那他的鬥志和膽氣都倏地消失不見。歸隐依然站在了樓梯口,她沖着許獨笑道:“你還要不要打?為什麽浣溪沙的人要報仇,派出來的卻是你們散花宮的九天呢?浣溪沙的三山四海呢?為什麽不肯出動?是怕折損了力量,從而導致與朝暮門的對抗落了下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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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殺你,我們只要帶走晏大小姐。”江懷遠發話了,他到底是散花宮的少宮主,許獨的眉頭微微一擰,卻也不好說些什麽,帶領着剩下的幾個弟子站在了江懷遠的身後。晏歌是他的未婚妻,他要帶走晏歌,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是歸隐不情願了,她扭着頭望向晏歌,生怕她同意了江懷遠的話,那樣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夠将晏歌給帶走了。溫柔、纖細而柔弱的女人,如同一陣清風般令人身心舒适,歸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想要去保護一個人。
“不行。”一道又冷又硬如同寒鐵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個灰衣年輕人将箭袋背在了身上,他又緩緩地解下了大鐵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