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寧死不屈
青松灰白色的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什麽窺天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我只好把你的魂魄拽出來問一問了,畢竟魂魄是不會撒謊的。”巨大的頭顱搖晃着,拽動了手腕粗的鐵鏈,鐵鏈如龍似姣,朝青松而去。
青松的劍與鐵鏈擊在一起,斷成了兩截。
無論是誰,幾十年不曾動用過自己的劍,就算窺探到了天大的秘密,也不會贏。
“我再問一次,窺天石在哪裏?”
“我不知道。”青松的臉在火光下更白了,但仍然是不知道。
一只手從桐悲的黑袍下鑽出來,枯瘦如柴,又細又長,尖利的指甲烏黑,朝青松抓去。
他的手上帶着一股逼人的吸力,劈開火光與狂風,按在了青松頭頂。
青松不閃不避,任憑他靠近,而後身上一陣金光将桐悲的手彈了回去。
“你竟然将魂魄鎖住了?”這一次的聲音不是那巨大的頭顱發出來的,而是從桐悲口中,男女老少都帶着不敢置信的語氣從黑色面巾後面冒出來。
青松沉默不語。
“你可知道鎖住魂魄就永遠也不能再投胎。”桐悲豆子大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似乎不敢相信有人會這麽狠。
“當然知道,可我不在乎,轉世很好嗎?皮囊靈魂都将我忘記了,那就不是我,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罷了。”青松笑了笑。
他這笑很誠懇,并不像是擠出來的,而是他真的這麽想。
桐悲也笑了,他的手仿佛沒有關節,硬生生地掉轉了方向,指向了林星陸三人所在的地方。
“你不在乎轉世,那你在乎他們嗎?”
林星陸看着這魔爪伸向他們的方向,心驚肉跳,想拉一把林鳴岐,但重會與林鳴岐跌坐在一堆,他便動了動,站到了這兩人身前。
重會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陰影,忽然覺得林星陸瘦弱的脊背變得堅挺又強大,他學着林星陸的樣子站起來,哆嗦着将最小的林鳴岐藏在了自己身後。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只是沾了林鳴岐的光,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本能的将林星陸視為了自己的榜樣。
青松的瞳孔猛的一縮,扔了手中斷劍,雙手飛疊,幻化成一朵蓮花,飛身而起,朝桐悲而去。
桐悲不慌不忙,他那巨大的頭顱從半空中俯沖而下,對上了青松雙掌,他自己尖利的手朝林星陸飛速而來。
“砰”的一聲,火花四溢,林星陸只覺得眼前一陣腥風傳來,雙腳離地,一只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嚨,另他無法呼吸。
他被捉到了桐悲跟前,火光熱度灼人,卻沒有喉嚨上的熱度痛苦,他嘶啞着咳嗽了兩聲,兩條細腿在半空中登了一下,很快就不動了,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大哥!大哥!”林鳴岐從重會身後沖出來,滿臉都是眼淚,被重會攔腰抱住:“道長爺爺你快救救大哥。”
青松的臉更加晦澀,眼睛在臉上成了兩塊墓碑。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世上更有一種奇珍異寶,讓人死也不肯交出去,這其中的秘密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
他雙手打開成一個‘一’字,磅礴的力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将道袍撐開成一個圓弧,風雪、火焰卷成了一個漩渦圍繞在他身邊。
風助長了火,火卻沒有燃燒掉雪,林星陸雙眼血紅,看着這奇異的景象,雙手死死地抓住桐悲鐵一般的手腕,為自己争取一絲一毫的喘息。
青松猛然朝桐悲撞去,他身上氣息瘋狂,桐悲竟被他撞的站立不穩,身上鐵鏈‘嘩啦’作響,下一刻就大驚失色,将手中的林星陸甩了出去。
一瞬間冰冷的空氣滑過林星陸的喉管,頸上傳來刺痛,然後掉落在地,又滾了好幾圈才停住了身體。
“大哥!你怎麽樣?”林鳴岐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朝離她有寸遠的林星陸跑去,眼淚滴落,被風吹到跟在她身後的重會身上。
“咳咳......”林星陸渾身都跟散了一般,胸肺又痛又灼熱,他猛地一咳,喉嚨湧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
林鳴岐不知所措,‘嗚嗚’地哭着,用自己短小的手臂抱住了林星陸,從她出生起,這個人就陪着她,她會說的第一句話‘大哥’,會寫的第一個字‘兄’字,吃的第一口甜粥是林星陸喂的,要是林星陸離開她,不論是生還是死,對她來說就都是死別。
“我沒事。”
一把火從林星陸的胸肺一直燒到到喉嚨,他艱難的說了一句話,看着僵持中的青松和桐悲。
青松的道袍越來越鼓,道袍下仿佛有風吹遍,将他整個人都吹出了不同尋常的氣勢。
壓抑的,磅礴的氣勢。
他的眼睛恢複了光彩,身形不再佝偻,臉上泛着紅光,雙手緊緊地桎梏住了桐悲。
桐悲怒吼一聲,碩大的頭顱再次俯沖下來,拉成了一塊長長的盾牌,将兩人隔開。
随即青松身上金光閃耀,将黑暗照成了白晝,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從金光中發出,沖擊着所有人的耳膜,一陣硝煙籠罩着兩人,看不出裏面的情形。
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風一陣一陣的刮來,試圖吹散那一重硝煙。
硝煙中突然有了動靜,是一陣鐵鏈穿梭之聲,林星陸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
重會‘嗚咽’了一聲,叫了一聲師父。
硝煙散去,桐悲還站着,那巨大醜陋的頭顱仿佛不曾存在過,連鐵鏈也不見了蹤跡。
青松躺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碎,身上一片血肉模糊,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桐悲擦去嘴角的鮮血,朝着林星陸三人走來。
漫天大火已經随着爆炸熄滅,黑暗中他們看不清桐悲的神色,但隐隐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以及黑色長袍下蠕動的鬼影。
風雪無情,魔也無情,即将吹落這三個鮮活的生命。
忽然有一盞燈從空中飄落,那燈不過宮燈大小,裏面沒有點蠟燭,只放着許多指甲蓋大小的珠子,珠子中央是一盞即将熄滅的油燈,瑩潤的白光将這一片已成為廢墟的地方柔和照亮,卻不知道是圓潤可愛的珠子發出來的光芒還是那盞即将熄滅的油燈。
一道人影随着燈光落下,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
來人身形修長,身上一件靛藍色的道袍,烏黑如雲的頭發散落在柔光之中,襯的一張臉白皙如玉。
不知老天是如何眷顧這人,同樣的眉飛入鬓,他總比別人要濃黑幾分,同樣的鳳眼,他總比別人要明亮幾分,挺直的鼻梁下的嘴唇泛着淡淡櫻花色,白皙的臉帶着病容,美的出奇。
他身姿懶散,渾身每一塊骨頭仿佛都松懈着,就這樣潇灑利落的落在了地上。
桐悲的怒氣悄然散去,變成了一個斯文有禮的魔鬼:“原來是穆掌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