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玄月教的弟子們意外的都挺喜歡容真真為人, 雖然他們從立場上來說應該是仇敵,但沒經歷過那些年的禍事的青年弟子對他就相對沒那麽大的敵意。容真真為人風趣幽默又灑脫大度,特別是他還很講義氣, 又見多識廣大方溫和,很是讓那些年輕子弟崇拜, 沒事就愛來找他聊天說話玩。
等到燕阮發現的時候, 他竟然才知道自己想見容真真一面,還得排隊預約, 容真真在這混的風生水起, 比在盟主府的時候還要好, 只要是認識他的人,就沒有不誇贊的。
白清鴻忍不住感嘆道:“要我說,盟主大人這張嘴可真是厲害, 死得也能給說成活的,我看教內的大部分弟子都被他迷得團團轉。”
“只要他一聲令下,我看有些弟子都能瞬間轉投武林同盟。”
隐棠也跟着點頭:“我瞧着也差不多。不過, 那盟主倒真的是條漢子,我原先以為他不過就是個喜歡和稀泥的懦弱軟蛋罷了, 沒想到他其實都在韬光養晦, 其實深不可測。”
“昨天他還替蒙西教訓了一直欺負他的伊什,在場的很多人都連聲叫好呢。”
白清鴻想起了自家教主, 微微的有些擔憂:“我覺得,我們教主可能是真看上他了,只是現在他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情況。”
“教主的身體看着沒什麽不好,可你我都知道那不過就是個假象, 他随時可能會再次走火入魔,他如今猶豫不決拿捏不定, 那聖物若是再找不出來,真就危險了。”隐棠說着,眼裏閃過一絲狠戾,“容真真可能是真不知道聖物的下落,那我就去把中原武林所有人的性命加起來要挾,那容玉若是貪生怕死之人,怎麽也該出來了。”
為了教主的生命安全,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白清鴻卻沒有隐棠那麽沖動,他安撫着說道:“你先不要着急,容真真在我們手上,容玉出山只是早晚的事。”
與此同時,燕阮正獨自前往玄月教後山的一個院子,那裏是前護法住着的地方。
他照例還是停在了門外,不用通傳裏頭的人就知道他來了,門無風自動在燕阮面前打開,裏頭是一處小庭院,很有點中原的風格。
燕阮擡腳往裏走,繞過小花壇後又踏進了竹屋裏,然後就看見一個頭發雪白的中年男子坐在塌前看書,那男子在美人如雲的西域領地裏只能算得上中庸,年紀看着四十左右,單看着并不是個吸引人的人。
“義父。”燕阮低聲喚了一句,在這個養了自己十幾年,在最困難的時候也陪着自己的長輩面前,他才能稍稍的放松些,對他絕對的信任。
中年男子放下書擡頭,那雙冷冽到無情的眼睛在燕阮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才嚴厲的問他:“我聽說,你把那人帶回來了?”
“是。”燕阮點點頭,“容玉的下落我雖然沒有查到,但是他的侄兒在我手裏,相信他很快就會自己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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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面上沒什麽神情,他的目光像是鷹一樣兇戾陰冷,即使是看着燕阮也不曾有半分溫度,“可是我聽說,你對那人有些別的想法。”
燕阮心中一驚,忙條件反射的搖頭說道:“沒有的事,義父!”
“燕阮,你要牢牢記得,你父親是怎麽死的。”男子冷冷的說,“他被容玉背叛,慘死在鏡湖邊,導致你被迫早早地接任教主之位,又經歷了這麽多的折磨苦難,這樣的血海深仇,你要永遠記在心裏,即使是夢中也不能忘。”
“我不管那個容真真他有什麽樣的魔力讓你着迷,可你要清楚,他也是容家人,身體裏流着的是和容玉一樣的血。容玉他卑劣肮髒,他也一樣。”
“容玉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你父親,難道他的侄兒就不會為了同樣的理由,而出賣你嗎?”
“你不需要愛上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容真真。”
燕阮眼中有些微的掙紮,他想說容真真不是那樣的人,他比他叔父光明磊落,比他叔父更溫柔,他不會做出像他叔父那樣的事。可他張不開嘴,義父說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裏紮在要害之處,讓他片刻不能呼吸。
“義父,我……我……”燕阮在他面前并不像是在外頭那樣威嚴霸氣,他沒辦法去質疑這個養育了自己這麽多年的人,他甚至還為了輔助自己武功更進一層,生生的毀了自己十年內功,頭發都熬白了。
這樣對他恩重如山的人,他怎麽能不尊重呢?
燕阮面上有些痛苦糾結,最終卻還是什麽也沒說,行了個禮之後轉身出了院子。
而在他走後,原先面無表情的男子眼中露出些許厭惡來,他握着書的手因為過于用力而指尖泛白,洩露出他現在極度憤怒的心情。
“你是這樣,你的兒子也是這樣!”
“你們都是愚蠢的人。”
他自言自語着,忽然把書扔了出去,直接砸壞了窗臺下的花瓶。而後他站了起來,走到書房的一幅畫前,上前有規律的一陣摩挲比劃,本來雪白光滑的牆面上忽然就出現幾條縫隙,然後打開了一扇門。
他擡腳走進去,手裏還舉着一只蠟燭,從深深地臺階往下走,一直走到最底層。那是一間幽暗無光的屋子,只有一張床放置在牆角處,隐隐約約能看出上面躺了一個人。
那人也是一身同樣鮮紅的錦衣,面容較燕阮比起來更為成熟俊美,只是眉心間多了一點紅色的痣,使他看上去極為秀麗。
他雙目緊閉雙手放在胸前,看起來和睡着了一樣,只能從胸前微微的起伏看出這個人尚且還活着。
中年男子舉着蠟燭認真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美人,眼中有許多複雜的情緒,最終只化成一句愛恨交織的話。
“你該高興,容玉終于要被我挖出來了。”
“他遲早要死在我的手裏,你無論去哪裏都再也見不到他。”
“但願你将來醒來後,能高興我送你的禮物。”
“教主大人。”
地下室牆上被火苗映照的陰影不安的跳動了幾下,襯得這裏更加詭異恐怖。
而燕阮在退出小院後,心情很糟糕,他覺得自己很想見一見容真真。不知道為什麽,他有時候會覺得待在他身邊會有種很安心的感覺,這種感覺和跟義父在一起的感覺又很不一樣。
容真真跟一大群美麗活潑的玄月教弟子們在一起比武,誰勝誰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贏了的人可以得到一顆金花生。
正玩得高興,容真真一轉頭就看到燕阮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着自己。他回頭對加裏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小步跑着到燕阮身邊,關切的問:“阿阮你怎麽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舒服?”
燕阮直直的看着容真真,他對這個人感情太複雜了,有時候恨不得殺了他,有時候卻又覺得他那麽好,簡直好到了自己的心坎裏,從沒有哪個人像這樣,讓他一刻不停的想看到他。
“怎麽了?”容真真看他只顧着看自己卻不說話,開玩笑的說:“你是不是又吃醋了?我跟他們沒什麽的,就是太無聊了比武而已,你也知道我現在使不出內力,都是比劃着玩的。”
燕阮看他耐心的跟自己解釋,好像自己是他多重要的人一樣。容真真總是這樣,他老是會給自己這樣的錯覺,卻又從不把話說破,只讓他獨自亂想。
“容真真。”燕阮聽到自己終于開口說話,聲音有些嘶啞低沉,“你會背叛我嗎?”
“就像你叔父背叛我阿爹一樣。”
容真真一愣,他也沒想到燕阮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一時間有些錯愕不知從哪裏回答:“什麽意思?”
“回答我。”燕阮內心慌亂,他迫切的要知道答案,哪怕是假的,“你會背叛我嗎?會為了榮華富貴把我出賣,把我逼死在什麽地方,然後繼續享受你所擁有的一切嗎?”
“會嗎?”
容真真雖不明白燕阮遇到了什麽事這樣激動,但他知道現在必須安撫住他,不然接下來他可能還要發瘋,于是他開口輕笑說道:“不會。”
“阿阮待我這般好,我怎麽會背叛他呢?”
燕阮松了口氣,卻還是不肯信:“你那麽愛錢的一個人,平日裏又摳得很,我不信你不會為了利益出賣我。”
“噗。”容真真忍不住笑出來,“我是愛錢不假,我還愛美人呢!你怎麽不說我或許會為了你背叛別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息,這話是不假。可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我可以為了利益出賣我自己,卻不會為了別的任何理由而出賣你。”
“騙人。”燕阮喃喃自語着,“我是你的什麽人,你就不會背叛我?”
容真真凝神認真思考一番,突然壞笑着調笑道:“什麽人啊我想想……夫君?”
“我早就說了啊,我對你的臉和身材太滿意了,做夢都想着你的八塊腹肌睡着,不如你就跟我搭夥過日子得了。”
“那樣你不用擔心我出賣你,哪有人會出賣自己的丈夫,那不是黑寡婦嗎?”
燕阮沒想到容真真這麽不要臉,心裏有些生氣的同時,卻又有那麽一點點的開心。
容玉是容玉,他是他,或許他們的确不一樣。
起碼容玉那種人就說不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