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營救
意識從黑暗中漸漸清醒。
先開始的,是聽到有人小聲唱着歌,歌聲萦繞在耳邊。接下來,那歌聲變得越來越清晰,旋律也越來越覺得熟悉。
這旋律,讓他覺得自己回到了初中高中時。這還是那會兒的流行歌,班裏年紀裏的人都在唱,運動會時幾乎所有人的MP3裏都有這首歌。
當時,還有在元旦晚會上唱過這首歌。
是誰來着?好像……是那個叫李響的。
李響……李晟軍……李晟軍!
虞一忽然轉醒,瞪大雙眼,只是眼前的世界還是漆黑一片。
是李晟軍,那哼唱的旋律雖然熟悉又動聽,但這哼唱的嗓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沙啞!
或許是虞一的動靜太大,李晟軍的哼唱忽然停了下來:“喲,醒啦?”
虞一不說話,他靜靜地坐着,實際上內心早就恐慌無比。但不能亂,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
腦內飛快地回想了一遍,前因後果忽然明了。不知道李晟軍這次的出現是否是被駱連那一招逼出來的,可不管怎麽說至少他不會再躲着了。李晟軍出現,就意味着這一切快要到結束的時候。虞一從未敢低估李晟軍的瘋狂程度,畢竟之前有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在那兒放着,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不是被動的,這場由李晟軍一手安排的“意外”,也是駱連安排的。
他們實則是迎頭而上。
“不說話?看來你還是跟以前一個樣!”李晟軍伸出手拍了拍虞一的臉頰,笑聲萦繞在他周圍,“別裝了。你現在什麽都看不到,更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你還指望着強裝鎮定,等你那個小男友兒來救你呢?不要傻了!我們已經出城!他們根本不會知道我們在哪兒!”
虞一深吸了一口氣:“城外?我記得當時那兩人出事兒的時候,也都是在清平吧?你覺得以警方的實力,會想不到嗎?”
“誰告訴你我們在清平呢?”李晟軍笑聲漸漸收斂,覺得不對勁兒,甩手就抽了虞一一個巴掌,“合着都到這會兒了,你還想跟我嘴裏套話呢是吧?”
李晟軍這一巴掌的力度可不小,再加上虞一被蒙着眼睛看不見,根本毫無防備,被這一巴掌打得腦袋偏過去,臉上迅速紅了起來,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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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着你了。”李晟軍蹲在虞一面前,忽然又柔情萬種地摸着虞一的臉,像疼惜最最親愛的情人,“真是可惜,你不是說,你現在過得非常好嗎?我知道那句話你就是說給我聽的,我知道你就是想刺激我,因為你覺得,我奈何不了你,是不是,嗯?”
虞一深吸了一口氣:“我過得難道不比你好嗎?你身上背負了兩個人的罪孽,任是一個平凡的人,都過得比你好。”
“說的真好。我都要再度被你激到了。”李晟軍桀桀地笑起來,“但今天老子就要背上你第三條人命。債多不愁,虱多不癢,黃泉路上,老子再送你一程!”
耳邊李晟軍的話音剛落,虞一整個人就向後倒去,後腦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陣黑雲眼黑,疼得直抽氣。然而虞一沒有喊出聲,他只是下意識地連帶着身後被幫着的椅子,往旁邊一滾。
人在危機時刻這種超能的第六感和潛意識簡直是無限的,虞一幾乎感覺到在他滾開的瞬間一陣風順着耳旁呼過,緊接着木頭炸裂的聲音炸響在耳旁。
好險,這是虞一的唯一想法。
他不知道李晟軍是拿什麽東西來砸他,但感覺得出對方是下了死心的,而自己蒙着眼睛,始終處于一個非常被動的狀态。這一下躲過去了,是他幸運,下一擊呢?
他的手腳都被牢牢地綁在身後,沒有掙脫的可能,但事已至此,拼命一搏。瞬間,虞一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連滾了三四次,背後的椅子硌得他渾身酸痛,但能感覺到還是逃開了李晟軍這麽一瞬間。
就是這麽一瞬間,虞一驟然爆發力度,就着身後椅子的支撐,一滾之後飛快地爬了起來!
他踉跄着往一個方向跑去,也不管哪裏是哪,但眼下至少離這個瘋子遠一點,遠離生命危險再說。
也不知道跑了究竟幾步,李晟軍從身後攆了上來,一腳狠狠揣在虞一的腰上。虞一再次毫無防備,身體往前傾倒。
下一刻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到來,而是落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這東西的氣息和觸感虞一都是前所未有的熟悉,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媽的,哪兒不跑,專往老子床上跑!”李晟軍三兩步跨過來,居高臨下地捏起了虞一的臉,狠狠地掐住。然而下一刻,他忽然玩味地笑了,拇指甚至暧昧地擦過虞一的唇角,“我差點忘了,你是個gay吧?”
“對,對!我怎麽會忘,你和宋琦那個狗娘養的東西!”李晟軍的叫罵多了種咬牙切齒的狠辣,聽得虞一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說這是你的床?你以為我傻嗎?在這裏空間這麽大,您是發財了?”虞一迅速轉開話題,直覺告訴他很快就要出事兒。不過這一句,他說的的确是實話。
剛才他起身跑的時候就發現了,他的速度和爆發力沖出去雖然只有幾秒,但足夠确定這裏絕不是一間小小的卧房。眼睛被蒙上,聽覺和嗅覺就變得十分靈敏。李晟軍大聲說話時隐隐有回聲,說明這裏的空間絕對不小;而剛才鋪在那個軟墊上的熟悉氣味,又讓他肯定那絕對不是床一類的。至少是他以前很熟悉的一樣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李晟軍那邊已經大笑了起來:“你真是死到臨頭膽子肥啊!不錯,老子中意這種,比那兩個沒用的傻逼慫包有趣多了。那兩人臨到頭了還痛哭流涕,吓得腿腳發軟,想讓我繞他們一馬。呸!也不想想怎麽可能!當年他們把老子按在地上的時候,老子求了一句嗎?”
“你當初要是求了,說不定還沒有今天呢!”虞一冷冷地說。
他必須要争取時間,李晟軍既然吃這一套,他就多用這套應對一下他。
“你閉嘴!你給老子閉嘴!當年你也是共犯!你也是!別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李晟軍忽然沖上來又是給了虞一一巴掌,這一巴掌比上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虞一的臉頰迅速腫了起來,甚至有些充血。
“我沒有。”虞一沉默了一下,忽然說道,“我說我去找人了,你會信嗎?”
“信你娘的狗屁!”
“我去找了趙班導。”虞一的聲音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沉重下來,“我去找他,說你被霸淩,讓她去救救你。那時她也應聲了,我以為,她真的會想辦法。我不知道按住你的那兩人是誰,我更不知道他們讓人閉嘴的能力都有。”
李晟軍只靜默了一下,發瘋地扯起了虞一的頭發:“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我都是這個樣子了,從來都是一條路走到黑的人。你當年做,還是沒做,或許早五年你告訴我,我還有救。你也還有救。但是現在,晚了!來,讓老子把你結束,我多年的心願就全部完成了,來,別怕!”
知道這一刻,虞一才知道李晟軍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
這個人刀槍不入,求的根本不僅僅是尋仇這麽簡單!
他單純是在發洩,單純是在完成這麽多年壓抑在內心的,最見不得光的黑暗一面。那兩個人,還有虞一,他們三個被李晟軍長年累月地仇恨着,而這仇恨竟不知覺成了一種習慣,甚至是執念。
李晟軍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完成這麽多年裏自己所定的目标而已!
他執意要殺人,管你善惡良人,對方都躲不過這一劫!
因為在李晟軍眼裏,唯有如此,一切才能真正結束。這就和虞一打宋琦的官司是一個道理,過往的種種,承擔過的黑暗,總要一個掩蓋的理由和源頭,更需要儀式感。
虞一的儀式感有最嚴正的法律為他見證,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殊榮。
那麽李晟軍的呢?
虞一忽然想起了剛才那潮濕柔軟的墊子上,究竟是什麽味道——那的确是一種過去的他十分熟悉的味道!
那薄薄的軟墊,正是當年他們高中時體育館裏,軍綠色的防護墊!
因為這個城市連綿不斷的雨季,防護墊上總帶着一股潮濕的塵土氣,如果不是在當下這個情景,虞一敢說自己聞到那味道,會覺得自己穿越回初高中去了。只是如今,潮濕的塵土味之上,還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黴腥味。
“這就是你多年來一直住在學校的原因嗎?你現在當上了體育老師?還是學校的什麽教導主任?”虞一飛快地轉頭問。
李晟軍瞬間愣住了。
緊接着,他一把扯下了虞一的眼罩:“既然已經猜出來了,那就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好好看看你的母校吧。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
昏暗的體育館內灰塵飛揚,碩大的玻璃窗鑲嵌在體育館四周牆壁的上方,光束透過混沌的空氣射進來,能看得到空氣中無數細小的灰塵。
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
就在虞一開口說話的前一面,體育館裏忽然傳來了刺耳的,廣播拉鋸似的聲音,尖銳得仿佛能穿破人的耳膜。
李晟軍下意識地捂住耳朵,謹慎而敏感地轉身,窺探四周,觀察。
廣播很快咯噔一下,緊接着恢複了正常。
有人在廣播的那頭輕輕咳嗽了一下,像任何一次在學校時候的開場白。
但只這一生,虞一就睜大了眼,淚水一瞬間湧上眼眶。
是的,僅僅是一聲咳嗽,他還是聽了出來,那的确是駱連。
剛才怎麽害怕都不管,也能強迫自己鎮定,只有在此刻,他才終于渾身發抖,視線模糊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