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第54章 釣魚計劃

自從暗房那晚上之後，虞一已經不能直視暗房了。尤其有時候他去找駱連，而駱連人在暗房裏。

以前虞一總會興沖沖跑進去找人，現在連路過暗房門口都會面紅耳赤。

而駱連，現在在家時除了拍攝和洗片，竟也多了一項愛好，就是吹虞一送給他的那只口風琴。

不得不說，大概是老天爺把他的天賦都點在了攝影上，對于音樂，駱連實在沒什麽天賦。唱歌有人五音不全，吹口琴竟也能把口琴吹出五音不全來。虞一哭笑不得的同時，身體力行兌現了“口口相傳”的承諾。

沒幾天，駱連就已經會捧着小口琴坐在陽臺上吹小星星了。

每次虞一睡起來，看到駱連一臉認真地在陽臺上捧着口琴吹：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就能被萌得吐血，然後跑過去抱着人一陣啃。

溫暖和諧的日子就這麽又過了兩天。

面試和求職的結果下來，最終虞一還是選擇了第一家。也就是那家姓董的老板的小公司。

頭一次去新公司，董卿因親自迎接介紹虞一，工作氛圍十分和諧。

董卿因的團隊裏，都是熱愛音樂的年輕人，目前的主要項目就是負責給不同研發deemo後臺的公司做資源補充。

他們創作的胚子雖然不是什麽偉大或完整的音樂，短則五秒，最長也不超過二十秒，只力求給電視劇或電影的音樂制作充當資料包。後期如果有什麽藝術制作公司看上了他們的胚子，就會聯系他們團隊，然後協定合作。

虞一還蠻喜歡這份工作的性質。

駱連藝術館的工作也已經告一段落，只剩下後期一些藝術展的銜接和投資項目的整理。他必須盡早地處理完這邊手頭的東西，然後到駱西屏那邊去。

兩人的生活，在各自的起起落落後，拉開新的幕布。

這一天，虞一晚上買完菜回來，見駱連在處理藝術館的文件，探頭看着他：“你記得，之前我抱回家的那只貓咪嗎？”

“那只花貍？”駱連頭也不擡地問。

“這幾天我不是剛和同事們混熟嘛，才知道原來我們公司的茶水間，是養了一只貓的。那只貓是我們老板以前撿的流浪貓，十幾歲大了，已經老了。上個月過世，大家都特難過。我就在想，剛好之前撿到的那只小貓，那麽一丁點大，說不定可以帶到公司養着。”虞一滔滔不絕，轉身在冰箱裏拿了一罐酸奶，舉了舉問駱連，“吃不？”

駱連擺手，低頭合上和文件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是個好主意，只是公司裏養貓，不會分心？”

“公司裏女孩子少，多點柔軟的小動物沒壞處。”虞一聳肩，挖了一大勺酸奶吃，“聽說之前的老貓而後會在音樂制作房外面徘徊，特別有靈性，說不定還是音樂中的貓王。”

“你想法還挺多，打算也培養那一只？”駱連走到虞一面前，張嘴叼走了虞一喂到嘴邊的第二勺酸奶。

“哈哈。”虞一扔了酸奶，抱着駱連，在他身上蹭了蹭：“這幾天都只有晚上才見得到你，再過一陣，你都走了。”

駱連嘆了口氣，手一下下順着虞一的脊背，他無話可說。

虞一也安靜下來，的确什麽都不能說。

駱連回去，是因為他父親的病情，如果能轉好，那是萬事大吉。但是依據上次見到駱西屏的情況，以及駱連自己的描述，駱西屏的情況恐怕是很嚴重的。

否則，這駱老先生也不會急着來找駱連，如同布自己的後事。

要駱連長久地留居在另一個城市，虞一于心不忍，偏偏又不能說“你早點回來”，聽起來就像咒他父親似的。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兩人暫且異地，中間自己有閑暇或機會，就飛到駱連那邊和他見面。

但是。

“李晟軍沒有解決，我不放心。”駱連一只手就托住了虞一的臉，“告訴我，你有什麽打算？”

“警方都沒有任何突破，目前就只能等……”

“不能等。”駱連急促地打斷了他，“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

“不可以。”駱連再一次打斷了他，然後放軟了聲音，“我不放心。”

心中就像被柔軟的泥沙填滿，虞一下意識地又在駱連的手掌上蹭着臉頰，一雙眼明豔流動：“我絕不把這事兒搞砸，有時候你該對我多點信任。”

“信任和擔憂并不沖突。”駱連放下手，抄着臂斜靠在牆邊，“長痛不如短痛，我們要把他逼出來。”

虞一眼皮一跳：“什麽意思？”

“釣魚。”

“釣魚？”

第二天一早，因為是周六，虞一和駱連一同出現在警察局。他們直接聯系了負責李晟軍案子的那位警官，然後從容地在他辦公室裏喝了半小時的茶。

該警官在辦公室裏煩躁地踱步。

“不行，絕對不行，這是我們警方的事情，怎麽能任由你們胡亂來？”

“這不是胡亂來，這是配合你們調查。”虞一翹着二郎腿，腳尖還一挑一挑。

“坐好。”駱連在他腿上拍了一下，一本正經，就跟出這個馊主意的不是他一樣。

該左右為難的警官：“……”

虞一端端正正坐着，眼珠子跟随着走來走去的警官轉動，時不時還對駱連暗送秋波，一丁點當事人的恐慌和警覺都沒有。

最後那警官認命地往辦公桌前一坐：“好吧，好吧！我個人表示同意，但還需要請示我的上級。畢竟如果你們的方案稍有差池，責任全部是我們警方的，我們必須要保證能做好部署。”

“成功率都只有六七成，洪警官你就開始思考結果啦？”虞一笑着眯了眯眼。

“我們組之前抽了時間，分析過李晟軍這人的心理狀态，的确不能用正常人的範疇來定義他。他少年時代的陰影，并不全因為某件事導致，其實也和他扭曲的家庭觀，人際觀有關系。所以，按照你剛才說你們的計劃，讓你去做這個出頭鳥，我認為他也許真的吃這一套。他的怨恨情結向着你，虞先生，我在說你，請你不要笑嘻嘻的……也不要對你旁邊的先生抛媚眼。”洪警官氣呼呼地将桌上的鋼筆帽開了又擰上，“駱先生，所以按照你的說法，你建議讓虞先生在這段時間裏，迅速做出一些能在音樂圈提高知名度，或受人追捧的事，對嗎？”

“是這樣。”駱連點頭，“我家裏的長輩在媒體方面能幫上一點忙。”

何止，虞一心中吐槽，在當初和宋琦的官司拉開帷幕時，作為與娛樂暗箱勢力對立的阻力，駱連和夏夭那邊幫的忙，出的力，又何止是一點。

“最快能到什麽時候呢？”

“這個我也着急。”駱連看了看身側的虞一，“月底我會去外地，暫時沒定回程時間。在走之前，希望能辦妥。”

“我盡力向上級申請，只要我們組長同意，問題不大。”洪警官最終看了看兩人，點了下頭，“如果需要保護，或者任何突發狀況，随時可以聯系我，二十四小時。”

“非常感謝。”虞一起身與他握手言別。

離開警局後，兩人在對面的廣場上散步，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兒，廣場上的人也不少。虞一和駱連并肩，繞着噴泉走了一圈，買了兩杯雪梨，一人一杯。

“我們公司，剛好下一周要搞一個展會，公衆采訪的那種。雖然我們公司規模不大，但這次是和另外一家公司合作的，對方請來的媒體人和音樂人都挺多，到時候可以露面。”虞一專心致志地咬着塑料吸管。

“緊張嗎？”駱連忽然停下腳步。

“不害怕。”虞一伸出手，小心翼翼在駱連的手掌心刮了刮，沖他眨眼，“一切都會好的。”

很快，虞一公司的活動會就開始了。公衆采訪這種事兒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媒體的意願和力度。

虞一作為一個幕後音樂人，曾經也是聲名大噪過，眼下又是風口浪尖，他卻一直隐匿，回避媒體。

現在願意出來面對媒體，雖然只是個很小的展會，采訪會，但所有記者心裏都有一份問題清單，打算專門直面虞一。

對于這種情況的預料，駱連早就有準備。現在虞一是孤身一人，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公關。

然而公關這種事，對駱連這樣像直男一樣的給，實在是太勉為其難了。

好在預料到的不僅僅是他一人，虞一的新老板，董卿因也料到了這個局面。于是在某次開會之後，唯獨将虞一一個人留在了會議室裏，和他談了談這次采訪會的內容，和即将面對的場面。

兩人都互相聊了一會兒，到後來越來越尬，虞一心一橫直接坦白：“其實吧，我私下裏遇到點麻煩，這個麻煩呢，必須要我抛頭露面，風光無限，才能引出整個兒麻煩的正主，然後解決掉。”

董卿因指着下巴，贊同地點點頭：“你是說李晟軍是吧？直說就成了嘛。”

虞一滿臉茫然和震驚：“你怎麽知道？”

“看來你是沒關注宋琦之後的發展吧，真可憐。”董卿因故作惋惜地搖搖頭，“他之前在采訪上說，這次官司雖然牽連到他的公司，但說到底是李晟軍的個人恩怨導致，所以和大團體無關，澄清沒什麽暗箱。順便還假正義了一把，說李晟軍涉及到對你私人的危害，以及心裏有些扭曲，警方正在追捕，讓公衆多注意一下。”

“他不像說這種話的人。”虞一漫不經心眯着眼，“不過我相信他這回不是假正義。”

“看來你相信他是改過自新了。”

虞一笑了一下：“不說這個了，老板，所以我能搞嗎？”

“抛頭露面，風光無限嘛，放心，我捧殺一流。只捧你，不殺你就是了。”董卿因也同樣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