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吊在教堂頂的教皇①
加蘭公國。不伊斯蘭諾。
啤酒花即将開放。明亮的天光與路邊的野花和榉樹都預示着歡快明媚的夏季的到來。
可剛滿十五歲的弗蘭克陷入了自己的苦惱。
不是因為不伊斯蘭諾為了迎接衆多聯邦國家的首腦或外交人員而到處封鎖公路,也不是因為課業出現了難題被老師訓斥,而是青梅竹馬的路易莎愛上了一個對她來講遙若繁星的男人。
如果是往常,他還可以放聲嘲笑路易莎的天真稚嫩。但這一次他的情敵實力過于堅強,讓他的心裏泛起了從所未有的醋意。
每一次路易莎談起那人的時候,小小的稚嫩的面龐上都會浮現醉人的紅暈。他看到這一幕就會心裏憤懑的不得了,所以漸漸地也不再那麽喜歡去教會了。
路易莎喜歡上的那一個人是查理教堂的神父。與普通的人類牧師不同,這人是一位正式具有曼圖王國戶籍的傲慢神族——當然“傲慢”只是弗蘭克個人的偏見。
他不喜歡那位神父——這人看上去固然年輕,但職教六年間從未生過一絲皺紋,年齡不明。而不管是年齡還是笑容,都給他不自然的虛假感。也或許所有的神族在他看來都是同樣虛假,因為他們幾乎不會老去,也不會如人類一般為死亡與痛苦而憂傷。
這個神父——名為思菲德爾歌,是一位神道學者,專攻神學多年。在一次成功治愈了路易莎的感冒後,路易莎就不可避免的愛上了他。
“思菲德爾歌大人會不會喜歡這些松餅呢?聽說神族的人都喜歡天然的東西,或許牛奶和面包會好一些?”
路易莎天真的問他,手裏拎着一只小小的野餐籃,籃子上蓋着防止落葉或花粉誤入的格子餐布。裏面裝着幾塊她親手烤制的香蕉松餅。
弗蘭克冷哼一聲:“誰知道。那幫人不是喝露水吃草過活的嗎?”
路易莎從後面踹了他一腳。還努力保持着野餐籃的平衡,不讓松餅們撞擊到一起。
“不許你這麽說思菲德爾歌大人。這些天他為了祈禱戰争的勝利和戰士的安魂儀式已經忙碌了很多天了。就算是我們這些沒去參戰的人,也應該懂得感恩。”
路易莎生氣的癟起了小嘴。她金黃色的卷發梳成兩個小辮,看上去稚氣率真。
“那不是一樣。有沒有他祈禱,戰争該勝利就勝利,失敗了也怪不到他頭上。何況現在連是勝利還是失敗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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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邊走邊使勁踢開了擋路的爛竹筐。
路易莎擡頭望天,眼裏顯出一絲憂慮:“真希望戰争早些結束。爸爸能快點回家。”
弗蘭克嘴裏發出“切”的一聲。“就在我們開會的功夫,魔族的人都已經換上新的魔王,準備一把火燒到加蘭來了。還開什麽狗屁的會議!”
“新的魔王?”
“你不知道嗎?你也該看看報紙了吧?!上一任的豬頭魔王讓位啦,讓給那個在太陽口|爆出了黑焰的那個新魔王……那個叫黑焰的東西很恐怖的。我爸說他爺爺年輕的時候參軍看到過一次黑焰,那東西連大地和天空都能燃燒起來——!”
他擺出一副經常吹牛皮時出現的誇張嘴臉,路易莎被吓到了,張大了小小的嘴巴。
“太誇張了吧?那怎麽打敗他們?”
弗蘭卡說:“就是啊。與其在這裏磨磨蹭蹭消耗時間,不如趁他們現在還沒穩定,帶着聖光鐵炮掃平那個該死的國家——”
說着做出了一個手勢,像是要發招一般。路易莎歪着頭,金色的小辮搭在肩上。
“但是他們除了魔王也有別的很厲害的将軍吧?我聽說過一個叫……對……伊難盧卡的魔族不是很強嗎?”
弗蘭克像是很懂行一般,偏過頭,搖了搖手。“強是強啦。在沒有指揮的時候再強也沒用。這個你也沒聽說吧?他們十九區的議員全都改選了,和魔王一起。”
路易莎揮起小拳頭抗議,“這個我還是聽說過啦……不要小看我!”
“好吧好吧。不過你肯定不知道那三十多個議員和舊魔王根本不是退位了,而是被殺啦!”
“什麽?!”
弗蘭克臉上神秘的表情吸引住了她,她壓抑住驚訝的心情,屏住了呼吸。
“一夜之間全被殺啦。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不過都說是他們那個大臣做的。魔族就是兇狠,犯下這麽大的事也沒人糾察。光是找不到證據就放過了。”
路易莎喘了口氣,扶住胸口,像是做了個潛水運動一樣。臉都憋紅了。
“好吓人啊。果然那些人都是惡魔,要是神族的人出馬,把他們都消滅掉就好了。”路易莎表現的像是正義的騎士一般,跺跺腳,又趕緊穩住手中的籃子。
“算了吧。神族的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他們正走過離開市場的最後一條小巷。星期六沒有了早市的街道顯得寬敞又可愛,空氣中發黴的生菜味道一掃而光,留下了清新的泥土味。
路易莎正為他的話而吃驚,但他們此刻正走近教會,周圍來參加布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人都聚在一起大聲閑聊說笑,她不敢更加凸顯自己的存在了。
弗蘭克也壓低聲音湊在她耳邊:“你不知道嗎?神族的主神換人啦,和換魔王幾乎是同一時期。”
“換人?主神嗎?”
“是啊。雖然不知換的誰,不過這件事還真不是什麽人都知道的呢。有一個新開的小雜志社報道了這段傳聞,為了吸引眼球,還沒發行幾天就給政府取締了。說是宗教敏感問題,嚴禁讨論。”
弗蘭克得意洋洋的對路易莎炫耀着自己的獨家新聞。
他們已經越過大人們,走進了教會的拱形門。教會年久失修的木門敞開着,每當有人碰到時就發出可憐的吱呀聲。
路易莎急切地趕上去追問:“到底是什麽嘛!”
“別急啊……新主神上任是在一個星期前。不過那事在一個月前就已經發生啦……那時候不是人人都猜測教皇消失到哪兒去了麽?有人說是生病,也有人說是找到了新情婦。但不是這麽回事啦……”
他們走進教會內部,找到了一個擺放着舊盔甲的角落。
清晨的陽光透過教堂內的彩繪玻璃照亮了兩人所在的角落,臺上正在練習聖歌的男男女女們頭湊在一起,正小聲的商量着什麽,不時有幾個人開始小段的唱誦。
并不十分動聽的嗓音卻和諧的交融在一起,達成了一種柔和的自然感。
“繼續說!”
“好吧……你知道神之都西典吧?那裏有一個最著名,最受到信徒敬仰的國家中心教堂——西典大教堂……”
話沒說完就被路易莎打斷了。
“當然知道。我媽說她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能跑到那教堂裏去拜一拜。不過簽證開放時間只有兩個月,我們家那時的生意最忙啦。”
弗蘭克不耐煩的擺擺手。
“別打岔——我就說那個西典大教堂——那時有那麽一個人目睹了全程。是個給報紙雜志寫過評論的潦倒作家,籌錢去了一趟西典,搞了個什麽朝聖之旅。好不容易到了大教堂,聽完了聖歌,跪在那裏想啊想……想自己的家人和事業,越想越難過,想了好久,時間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下午的贊歌就又開始了……你幹什麽?”
看到路易莎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會兒望着宣講臺,一會兒又望向自己,弗蘭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啊——就是想查理教堂的聖歌都這麽好聽了,西典大教堂肯定有天使一樣的唱詩班吧?”
她看着組成查理教堂合唱團的人們,口氣裏充滿羨慕的說。
合唱團的歌聲悠揚的飄蕩出教堂大門,緩緩流淌于空氣中。透過彩繪玻璃的陽光似乎也因此停駐,神秘的色彩在此刻變得靈動且溫暖。弗蘭克與路易莎的頭湊在一起,仿佛整個教堂裏只有他們兩人。
“那何止……簡直是仙樂。跟他一樣一晃晃到晚上還沒舍得走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且那裏的合唱團全都是神族的人,站一塊兒就跟自己會發光似的——不說這個。反正那個作家就這麽跪在那兒,離合唱團的座位挺近,這時候就聽到一個神族的女人跟一個好像是管理者一樣的男人說話。說什麽,他們心裏特別不安……總之是用古神語說的,作家聽懂的也不多。反正大體就是,大教堂的那個圓形屋頂,壁畫那裏大概死了什麽老鼠,總是發出一股很怪的臭味。”
路易莎的表情異常認真,好像在努力的記住弗蘭克嘴裏發出的每一個單詞和句子。弗蘭克的心似乎被晨光充滿了,令他煩惱的準備進入教堂祈禱的大人們似乎都消失了。眼前就只有這個梳金色發辮的小天使。
“‘我們注意很久了,但是總覺得不可能。但那股味道一天比一天重了,您還是讓人上去看看吧。’那女人說。管理者的男人也覺得有些懷疑:‘上次叫那個從米盧堡來的畫家修補壁畫,可能把外面的松鼠還是老鼠什麽的放進來了。我讓修理工進來看看。’”
“他們就放進來了一個和那幫留着長頭發,長着不男不女的臉的神族不一樣的一個短頭發男人,那男人拿來了架特別長的木梯子。搭在圓頂上,就順着輕快的爬上去了。他在上面左右搗鼓了好一會兒,總算爬下來了。下來的時候本來紅撲撲的臉都變白了,說:‘味道實在太重了。大概真是有老鼠死在裏面了。麻煩您叫人把結界打開,我們上去清掃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哦……多藝術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