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飛揚

第31章 瑤圃月寒通白曉

“吱呀”一聲，竹舍的門被掩上了。

一襲白衣，一柄長劍，一尾拂塵。

曉星塵身上別無他物，獨自下山，如同當年別離師父抱山散人。

可是如今又大不一樣。

當年下山，身後還有師門牽挂，眼前是熱鬧的塵世，心中是滾燙的熱血。

如今下山，月兒不在人世，薛洋已有歸宿，宋岚不知所蹤，自己心中凄風苦雨，不知該去向何方？

曉星塵走得很慢，比當年盲眼時走得還要慢。

還會有人在身後追着他喊“小師叔，等一等”嗎？

還會有人在身旁笑着哄他“我騙你的，我去買菜”嗎？

還會有人在身邊許下諾言“漫漫世路，一同星塵”嗎？

曉星塵發現活過來之後，這路變得更難走了。他慢慢地在世間行走，依舊明月清風，依舊除魔奸邪，被他救的人都大聲感謝他，給他磕頭道謝，轉身就死在同類的相互争鬥中。

曉星塵突然覺得好累呀，難道是自己已經開始老了嗎？

曉星塵不知不覺走到太和山下。

這太和山雲煙缭繞，世人都說它是一座仙山，有不少修道之人在此得道飛升。

曉星塵倒并無修仙之心，他本來就是從仙山下來的，他只想做一個對世人有用的人。

只是，他漫無目的的雲游，終還是游到這座山下，走近了之後，曉星塵才發現這山真大，若是禦劍飛行起碼也得一天一夜，而且山上的雲霧比遠處看到的還要濃厚，好像一鍋剛揭開蓋子的蒸饅頭屜子，霧氣翻騰。

曉星塵走進山下一個小酒館，對掌櫃說道：“掌櫃，一壺茶，兩個饅頭，謝謝！”

“客官，您要的酒和饅頭。請慢用。”一個精瘦的男子送上曉星塵要的食物，并附送一小碟花生米，看來店家很會做生意。

曉星塵只是喝自己叫的酒，吃自己點的饅頭，并不碰那碟花生米。

吃完之後，曉星塵拿出錢袋結賬。

“一文錢。謝謝關顧，歡迎再來！”掌櫃熱情地說道，并且将花生米和饅頭都包起來遞給曉星塵。

曉星塵接過來，并未拒絕。

“掌櫃，向你打聽一下，最近這附近可有邪祟出沒？我是修道之人，專門除邪祟的。”曉星塵突然有想說話的欲望，便向掌櫃打聽起來。

“邪祟啊，這太和山下，倒沒什麽邪祟，畢竟這可是仙山。不過最近聽說一件奇事，這山上有一座道觀，道長和徒弟們突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空道觀，大家都說是全部飛升成仙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本來大家還争搶着去那道觀上香祈福，誰知普通人根本進不去，貌似整個道觀都被靈力封住了。有幾個有點道行的道長用符咒強行進去，結果吓得跑出來逃出太和山，這下大家就都不敢進去，走路也繞道而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仙人守着道觀還是有其他怪物。看道長你仙風道骨，道行應該很深厚，不過還是勸你不要好奇，以免被我多嘴之言弄得有去無回，我心裏過意不去。呵呵。”掌櫃話挺多的，不過腦子卻還清醒。

“謝謝掌櫃提醒，我會見機行事的。請問那個道觀叫什麽名字？如何去往？”曉星塵無聊得很，便執意要去瞧一瞧。

“話不多說，人不多勸。道長既然幹這一行，自然比我們清楚。那個道觀叫‘圓月閣’，因其是山上唯一能看到圓月的道觀。道長你往前走約百步，右手邊有一條大路，直走約三裏路，然後左拐進入一片竹林，穿過竹林有一條石階路，你沿着石階路往上走，走到頭便能看那道觀了。道觀大門可以随意進去，但是裏面第二道門就被靈力封住了，整個內院都被靈力封住，就算想從上方飛下去，也必須使用法力。我所知道的就這些。給，這個酒你帶上，山中冷，酒能暖身也能壯膽，實在不行就下來，其實也沒什麽……”掌櫃說着說着就啰嗦起來。

曉星塵終于笑了起來，雙手接過掌櫃的酒，又遞給他一文錢，輕聲說道：“多謝！”然後轉身便按照掌櫃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根據掌櫃所指，曉星塵很順利就到了“圓月閣”大門前，在門外就能看到一座木質閣樓高高聳立，閣樓後方是一方斷壁，斷壁斷面很平整，像是被一刀或一劍削斷的，不過還未聽說世間有如此鋒利的刀劍，果然有些奇特。

曉星塵望着大門，木門已經有些腐壞，看起來不堪一推，透過門縫能看到裏面一片空場地，場地中間有一方大香爐，兩旁各有一株大雪松，長得很是挺拔高大。

曉星塵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因為有斷壁遮擋，空地上并沒有太多雜物，看上去還算幹淨，曉星塵一邊走，一邊觀察，雖是白日，四周倒是很安靜，偶然能聽到遠處的鳥鳴聲。大香爐裏積了一層厚厚的香灰，已經沒有新點的香，看來有段日子沒人來過。

終于走到內門前，曉星塵試着推了推門，果然推不動。他念了一段咒語，然後将靈力注入霜華劍，霜華劍便從上空飛進去，只聽到“嘩啦”聲音，好像是一把鐵鎖掉在地上，接着霜華劍便從上空飛回來了。

曉星塵握着霜華劍，微微點點頭，推開內門走了進去。

中間是一座大堂，左右兩邊是廂房，依然沒看到閣樓的入口。

大堂裏供奉着太上老君，和普通道家布置一樣，唯一有點不同的是左側有一處樓梯。

曉星塵給太上老君行了個禮，然後朝樓梯走去，剛要踏階，踩不上去。

看來果真有古怪。

曉星塵用霜華劍對着那樓梯揮舞了一番，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接着一道光從樓梯頂漏下來。

行了。

曉星塵踩着樓梯往上走，到了頂部，轉個彎，看到一座空中走廊，直通那閣樓。

曉星塵毫不猶豫踏上走廊，繼續往前走，走到半道，走廊突然就消失了，眼看曉星塵就要掉下去，曉星塵不慌不忙繼續往前，原來霜華劍早就在他腳下，助他空中前進。

終于到了那座閣樓，樓中一張八仙桌，桌上一把茶壺，八個茶杯。

曉星塵就近坐下，發現茶杯中還殘留有茶，便微微一笑。

“你笑什麽，小道長？”一個蒼老的男子聲音響起來。

“他肯定是笑咱們沒有困住他呗。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功力。”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小子，會下棋嗎？”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來，旋即桌子上便多了一副圍棋盤。

曉星塵起身行禮道：“晚輩曉星塵拜見各位前輩。在下亦是修道之人，所以對這些障眼法略知一二，無意叨擾，多有得罪。只是對于下棋确實不通，還望前輩海涵。”

“罷了。”棋盤随着聲音一起消失了。

“你來此地做什麽？難道也是為了修道成仙？”女子問道。

曉星塵恭敬地答道：“晚輩雖修道，并無成仙之意。晚輩聽說此處可能有邪祟，特來此處除魔奸邪的。”

“哈哈哈…..老君，你聽到了沒有，人家不想成仙，是來除掉咱們的。”中年男子大笑起來。

“咱們又不是妖魔。”老君反駁道。

“喂，小子，天下之人皆為利，修道亦是如此，你修道不為成仙，卻想着幫扶世人，你可知世人之命皆是天注定，你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何況你自己已經為此歷過一世，仍要如此執迷不悟嗎？”老君問道。

“生生死死只是我的軀體罷了，我這顆心亘古不變。”曉星塵恭敬而堅定地答道。

“……又一個固執的傻子，老君，我們回去吧，別浪費時間了。”女子不耐煩地催促道。

“你們先走，我賞完月，随後就來。”老君淡然說道。

“月？可是現在是大白天…..”年輕女子笑道。

“走吧，走吧，老君自有主意。”中年男子勸說道。

曉星塵有些疑惑地望着樓外天空。

“不在天上，在石壁上。”老君說道。

曉星塵聞言看向石壁，還是空無一物。

突然，一股力量撲向曉星塵，曉星塵身上的青玉玉佩立馬飛出來，發出耀眼的光芒，擋在曉星塵前面，青玉光芒映照在石壁上，石壁上出現了一輪圓月。

“原來有仙靈在你身上，怪不得你能輕易進入我們的結界。你就在此悟道吧，這是你的天命。”一道亮光閃過，閣樓恢複靜谧。

曉星塵飛下閣樓，擡頭看到閣樓上“圓月閣”三個大字，略一沉吟，用靈力将“圓”字改成“曉”字，從此這太和山便多了一座“曉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