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飛揚

第28章 月落烏啼霜滿天

遠山如眉黛，靜水似明眸。

曉星塵背着一個大包裹飄然走在大道上。

月兒慢悠悠跟在後面。

“哎呀，好冷！”月兒裹緊了身上的白色狐皮大氅，幸虧薛清送了她這件大氅，又漂亮又保暖。

他們一大清早就和薛清辭行，打算返回山中竹舍。

薛清貌似挺舍不得月兒離開，送了不少東西給月兒，月兒想拒絕，奈何薛清非要給她打包，還要親自送她，月兒有點吃不消薛清的熱情，拎起包裹就跑了，半道上才将包裹交給曉星塵背着。

兩人走到湖邊，已有一艘客船泊在渡口旁。

月兒跳上船，推開艙門，愣住了，半彎着身子不動。

曉星塵連忙問道：“月兒，怎麽了？”

“快進來吧，外面冷。”薛洋的聲音在船艙內響起。

曉星塵聞聲也有些意外，“他怎麽知道我們要走此路？”

月兒進去了，随後曉星塵也跟着進了船艙。

船艙內只有薛洋一人，正圍着炭爐子坐着，上面擺着一方棋局，旁邊放着一些吃食和溫酒，看來是早有準備。

兩人坐下，看着薛洋。

薛洋笑道：“兩位貴客為何如此匆忙離開，我差點都趕不上送行。來，明姑娘，旅程漫漫，不如再來下兩局，好消磨時光。待送你們到對岸，我便返回，這才是我青玉城的待客之禮。”

月兒無所謂，有吃的就很開心，立馬坐到薛洋對面，開始應戰。

曉星塵心中疑惑漸消，坐在薛洋身邊，不發一言。

月兒一邊落子，一邊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要離開？”

薛洋答道：“清妹告訴我的。早上我派人去請二位用早飯，下人說你們皆不在，我便問了清妹。”

“原來如此，不過你怎麽這麽快？趕在我們前面準備了這麽一大堆。”月兒又落子，又問道。

“因為這是我家客船，我發了消息讓船夫準備的，然後我再自行禦劍而來。怎樣，準備得還不錯吧？”薛洋忽而用調皮的語氣說道。

“嗯，薛大哥，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了。”月兒笑道。

曉星塵一直不說話，只是安靜地欣賞艙外遠山，“不知道子琛怎樣了，事情順不順利？他差不多該回來了。要是他見到薛洋正在跟月兒熱情地聊天，不知道會作何感想？薛洋為何特意來送別？……”

忽然，天上飄起了雪花。

月兒瞥見雪花，叫道：“哇，下雪了！”然後放下棋子，挪到船艙窗戶旁觀看。

薛洋喊道：“明姑娘，該你了！”

月兒擺擺手，笑道：“我要看雪，先不下了。”

薛洋笑着點點頭，倒了兩杯酒，起身，遞給曉星塵一杯酒。

曉星塵微微一笑，接過來，酒是溫的。

這一幕，與當年宋門宋家薛洋遞給宋揚酒的場景頗為相似……

“公子，出事了……”艙外傳來船夫未說完的疾呼，他便被冰封住。

三人推開窗戶查看，驚駭地發現整座湖都被冰封住，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落在冰面上，不一會就起了白白一層。

“有妖！”薛洋立即施展法術将船艙封在光圈中。

曉星塵和月兒也各自施展法術護住船艙。

正當三人思考如何上岸時，只聽到“哐當”一聲，船開始下沉到水裏。

湖中深處有一只大眼睛發出觸手一般的光拉着船往下沉。

三人頓時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黑暗。

月兒輕聲呼喚月靈劍，月靈劍從乾坤袋裏飛出來，懸在船艙中，發着光，三人又能看到彼此。

“不知是何種妖怪，你們就在船艙中用靈力護住自己，我出去斬殺它。”曉星塵說道，然後拔出霜華劍準備鑽出船艙。

薛洋看了一眼霜華，縮回了阻止曉星塵的手，似乎有些害怕。

月兒一把拉住曉星塵，說道：“小師叔，你身體不好，還是我去吧。”

正在猶豫之間，船艙裂開了，三人都掉入冰冷刺骨黑暗無邊的湖中，往湖底飄去。

“歡迎你們的到來！哈哈……”一個沙啞蒼老的女人聲音響起來。

曉星塵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被玉鏈子鎖住手腳，困在一塊青玉上，月兒、薛洋也是如此，三個人都被困在一塊碩大無比的青玉上。

“你是誰？為何抓我們？”曉星塵問道。

“我是青玉，是你們其中一個人喚醒了我。讓我來看看，到底是誰喚醒了我。”

青玉中間出現一個畫面：薛洋站在走廊，望着曉星塵和明晞月漸漸遠去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薛洋臉色蒼白，也不知是身上冷還是有所想。

曉星塵疑惑地看着薛洋，聯想到薛洋總是找月兒下棋，“難道薛洋他對月兒有什麽想法？”

“不是他。”青玉發出一聲嘆息。

青玉中間又出現一個畫面：

“薛洋，你在哪裏？我看不見你……”一個白衣蒙眼的道長在茫茫大霧中一邊摸索一邊喊道……

“呀，小師叔，好像是你。老妖怪，你到底想做什麽？”月兒大喊道。

曉星塵看向薛洋，薛洋依然臉色蒼白，不言不語。

“不是你。”青玉繼續發出奇怪的聲音。

三人同時看向青玉中間，最後一個應該是月兒的夢境了，會是什麽呢？

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見。

“原來是你！”青玉發出狂笑聲。

青色的玉頓時變成了血色，血色蔓延到月兒身後，仿佛要吞噬她。

曉星塵急了，大喊道：“休要傷害月兒！”霜華劍飛出去，朝月兒身上的血色刺去。

青玉發出狂怒的咆哮聲，月兒身體被綁得更緊了。

“哈哈，有了你，我就可以複活了！”老妖婆發出狂笑。

忽然，薛洋身上的玉鎖鏈斷了，原來他一直在用內力掙斷鎖鏈。

他站起來，從身上掏出幾張符咒，飛向曉星塵和月兒身上的鎖鏈，鎖鏈似乎很怕符咒，都縮回去了，曉星塵連忙跑過去抱住受傷的月兒。

薛洋又掏出兩張符咒貼在月兒身上，催促道：“曉星塵，你快帶月兒離開！我來對付這老妖怪。”

曉星塵來不及多想，抱着月兒站在霜華劍上往上飛，許是符咒的功效，湖水向兩旁卷去，中間開了一條道。

“別想逃！”老妖怪大喊道，伸出光觸手，試圖抓住曉星塵。

薛洋立馬施了法力在自己劍上，砍斷了光觸手，可是不一會又長出新的光觸手。

這時，月兒緩過神來，呼喚月靈劍：“月靈，紮她眼睛！”

月靈劍“唰”一聲紮向中間那片虛空。

“啊！”有紅色的血從虛空中流出來。

“你們都得死！”老妖怪痛苦地喊道，紅色的血變成了火焰，将整個湖都燃燒起來。

“薛洋，你也快上來！”曉星塵沖薛洋喊道。

薛洋的腳被血色的絲線纏住，他飛不起來，他揮動手中的劍砍向血色絲線，但無濟于事。

曉星塵有些焦急，将月兒放下來，命令霜華劍帶她上去，自己又跳向青玉。

月兒伸手想抓住曉星塵，只扯到一片衣角，曉星塵已經跳下去了。

曉星塵跳到青玉上，用內力逼退血色絲線。

“你們放跑了我的獵物，你們誰也別想再逃出去！”老妖怪恨恨地說道。

一條血色觸手飛向曉星塵和薛洋，曉星塵連忙用身體擋住薛洋，可是血色觸手還是貫穿了兩人的身體，曉星塵和薛洋都吐了一大口血。

“曉星塵，你不該回來！”薛洋沖曉星塵吼道，“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你懂不懂？”

曉星塵嘴角淌着血，輕輕笑道：“我懂。在我死的時候，你也是這麽對我說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回頭，就是死，我也就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我。”薛洋仿佛看明白了曉星塵那個夢境。

“我的死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所以你不必那麽辛苦地救我了。”曉星塵說完暈了過去。

“小師叔！老妖婆，敢傷害我小師叔，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月兒不知何時又回來了，看到曉星塵滿身血污地暈了過去，又痛又怒，旋即召喚出月靈劍，默念心法，頓時一輪圓月出現在明晞月身後，圓月的光越來越強，綁住薛洋的血色絲線迅速退去，薛洋抱起昏迷的曉星塵躲到明晞月身後。

圓月越來越亮，宛如一顆冷光太陽，月兒額間現出一彎曉月，随着月兒一聲“破！”，月靈劍便帶着光芒飛向青玉深處。

一聲慘叫，一陣爆裂聲，青玉消失了，湖底又恢複平靜和黑暗。

明晞月的光球帶着三個人離開湖底，飛向湖面，到了岸上，光球才消失。

月兒立馬跑向薛洋和曉星塵。

薛洋因為有曉星塵替他在身前擋住大部分傷害，所以并無性命之虞，只是曉星塵受了重擊，又兼之宋揚的病弱之軀，性命堪危。

月兒的眼淚立馬蹦了出來，落到地上變成了潔白的珍珠，“凡人根本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依靠靈識複活，這違背天道。”

月兒望着滿身血污的曉星塵，白衣被染得越來越紅，心急如焚。

忽而，月兒像是下定了決心。她用月靈劍割開自己的血脈，将血滴落在那塊曉月狀青玉上，曉月狀青玉立馬發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有了生命。

“明姑娘，你這是做什麽！”薛洋擔憂地問道，直覺告訴他必須阻止明晞月的奇怪舉動。

“薛大哥，這塊玉佩給小師叔戴上，等他醒來告訴他千萬不可離體，他的命将由這塊青玉保護。”月兒将玉佩交給薛洋。

薛洋只得先接過玉佩。他不知道月兒在做什麽，但明白月兒是在救曉星塵。

月兒将自己的手放在曉星塵的手上，然後一縷縷光在兩人的身體間流動。

薛洋好像有些明白了，勸說道：“明姑娘，你将內力都給了星塵，你會死的！還是我來吧，本來星塵就是為了救我才受傷。”

月兒輕喝道：“你不要亂動，否則小師叔流血更快。我這不是內力，是仙力，你沒有。”

薛洋果然不敢再動，他在湖底已經見識過月兒的仙術—他平生從未見過哪位仙門家主能施展出如此驚人的招式。

薛洋一動也不敢動地抱着曉星塵，感到他的心又恢複了平穩跳動，曉星塵又活過來了。

薛洋激動地擡頭想謝謝月兒，可是眼前并無人影，明晞月憑空消失了。

薛洋又驚又急地大喊道：“明姑娘，明姑娘？”

湖風輕輕吹動曉星塵的白衣，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空中飄落下來，薛洋伸出手接住它，眼中忽而就湧上淚水，他知道月兒已經離開這個人世了。

薛洋望着自己懷中虛弱不堪的曉星塵，抱着他站起來，朝家的方向跑去，“一定要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