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冬,皇宮內外銀裝素裹,細雪紛紛揚揚地下在京城幽靜了許多的大街小巷,端的是一副安寧祥和之景。
我蹲在禦史府後廚的竈臺下啃着一塊暖烘烘的芋頭,末了又取下竈上炖好的排骨燒冬筍,從餐櫃裏摸出碼得整整齊齊的藕粉桂花糕,吃得不亦樂乎。
崇少抱着一壺溫好的黃酒進來,見我仰躺在椅上心滿意足地打着飽嗝,似乎沒有半點打算離開的意思,便憂愁地撓了撓頭,拉開桌前的另一把椅坐下來,試探着勸道:
“晟鳴兄,你已經躲了蕭兄足足四個時辰,何必呢……不如吃完飯就,回去吧……”
“不回。”我翻了個白眼把黃酒從他懷裏拎出來,自己倒上一杯慢悠悠地喝了暖胃,便忿忿道,“上一回只七日不見,他便險些磨得本侯一整日沒能出門,此番他到天津衛出差足足半月有餘,你道愚兄這般莽撞地送了自己回去,明早這腰還能直得起來麽。”
說着不小心嗆到酒,放下酒壺猛咳上幾聲,心下更幽怨了。
自北廊湖那日正式與野雞美男在畫舫裏開葷,同居着過起那不清不白的縱欲日子之後已有頗久,雖然早就隐隐預料到了這般下場,我也沒再想着抱恨終日與某人玩那你追我趕的貓鼠游戲,可時至今日卻不得不仰天長嘆一聲,極樂侯裴晟鳴,怎一個慘字了得。
若說之前只是稍嘗了點甜頭的蕭濃情不過是一匹在月夜下化身的兇猛餓狼,那麽已是切實飽食情/事滋味的他便是一匹在最要命的春日裏被下了藥的兇猛餓狼,滿腦子都只剩下本侯,以及碩大無比的行房二字。
想來我二人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每日精力旺盛,起初倒也沒有什麽招架不住之說,只是蕭濃情于床笫之事的熱衷遠超我的想象,每回都非得要本侯做到最後一步不可。
這也就罷了,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野雞探花郎現下竟樂于在本侯這個昔日冤家身下承歡,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龍陽自有一百零八式,這蕭濃情卻只獨獨鐘情于上位,身為習武之人體力又比我好得多,每回不是我把他按在身下做得淚水漣漣,反倒是被他騎在身上做得酣暢淋漓,最後搞得反倒是本侯在被他侵/犯一般,心情自然頗為微妙。
因此本侯為了能夠将他在床笫間牢牢壓制住,這些日子上武館都比往日勤快了許多,更是為了避免與他平日裏擦槍走火,每日規規矩矩地同崇少一道去太學上課,倒教皇上還稀奇了一陣。
然而真到了蕭濃情因公事出差在外、數日不用相見的時候,我卻全然沒有因此松了口氣,反倒還更緊張了些,畢竟心底也知曉待他回來之後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這下逍遙自在了半月有餘,該來的還是來了;自蕭濃情今晨歸京,進宮交差後已過了有足足四個時辰,也不知還能在這禦史府躲避到幾時。
我喝着崇賢弟溫好的黃酒,越想越郁悶,忍不住便道:“賢弟,你道這蕭濃情究竟是喜歡本侯的人,還是喜歡本侯胯/下這柄寶貝?”
崇賢弟聞言小臉微紅,卻也看穿了本侯那點心事,因而認真地想了想,道:“這個,我覺得蕭兄确乎是喜歡晟鳴兄的……他與我倆這等多年浸淫風花雪月的不一樣,十八年來于那事都不甚了了,因而破戒之後動辄顯得欲壑難填,也尚在情理之中。”
見我撇嘴,崇少頓了頓,又小聲道:“畢竟看到心上人,這點程度的情難自抑其實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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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我向下倒倒空了的酒壺,沒好氣道,“難道你見了徐起潭,也是他這副饑渴無度的模樣麽?”
本以為崇少會即刻反駁,哪知他支支吾吾地低下頭去,臉居然更紅了。
我揚手扔了酒壺,摸着下巴盯了自家這平日裏看起來頗為清心寡欲的賢弟一會兒,也認真起來道:“賢弟,不妨跟愚兄說說,你跟徐起潭做這事的頻率如何?”
崇少遲疑了一下,似乎也覺得這般尺度的私事沒什麽不方便吐露的,便如實道:“四日三次,每次三到五回左右……也不算很多。”
“……”
我呆了。
四日三次,每次三到五回,算起來倒還比三日一次、每次五回的我與蕭濃情多得多。
難道不是蕭濃情太過欲求不滿,而是本侯太沒用了嗎?
我低下頭來糾結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賢弟,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徐靜楓他……就沒有吃不消的時候嗎?”
“……”
崇少沉默着擡起頭,意味不明地盯了我一會兒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後起身到燒得正旺的竈邊,揭開蒸籠上覆蓋着保溫的屜布,取下那似乎炖了多時的湯煲端到本侯面前來,正色道:“晟鳴兄,喝了它。”
補湯的濃香絲絲飄入鼻間,我右眼皮跳了一下,這才遲鈍地察覺到賢弟應是會錯了我的意思,以為本侯是在苦惱被那蕭濃情壓榨得不能人道了。
羞憤之餘推開那湯煲想要辯解,卻見賢弟又善解人意地推回來,語重心長道:“這是愚弟近日來研制出的加補型山藥枸杞豬腰湯,滋陰補陽,健脾養胃,包晟鳴兄你喝了之後重振雄風,與蕭兄夜夜大戰十數個回合也不成問題。”
說着便又低下頭來,似乎自責不已:“也怪愚弟這幾日忙于備考,只看到起潭公事繁忙需要進補,卻忽略了自家同樣體弱勞累的兄長,實在該死。雖然這碗是炖給起潭的,不過現下時辰尚早,晟鳴兄你先喝了吧;日後愚弟每逢下廚,都絕不會再忘了給兄長也煲上一碗。”
我木着臉聽罷,嘴角不動聲色地抽了一下。
眼前補湯濃香撲鼻,确乎嗅得人食指大動;事已至此,我便也懶得再跟他多話,徑直接過調羹将這碗本屬于徐靜楓的補食啜了,又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安然躺回了椅上。
崇少喚了府中雜役來收拾桌上食具,見我依然紋絲不動,便又耐着性子勸道:“晟鳴兄,喝過便回去吧。眼看馬上便要過年了,蕭兄在這京城又舉目無親,四處尋不見你,想來現下也很是着急。”
我聞言一愣,想起什麽似的坐起了身。
然後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認命般嘆了口氣,拿過搭在一旁的大氅,窸窣披上後慢吞吞地出了禦史府。
……
罷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更何況崇賢弟确乎說得在理,年關将近,蕭濃情這厮又是孤苦伶仃的一個,本侯是應當教他好受些才對。
遠遠地看見我極樂侯府門前屹立着一襲熟悉的高挑身影,身上披着雪白的貂皮,胡人獨有的白皙美貌被凍得微紅,似乎已在這裏等待了頗久。聽到絨靴踩在雪地間的嘎吱聲,那沾着點點冰晶的長睫眨了眨,便揚起一雙暗潭般的碧眸朝我看了過來。
“……晟鳴。”他走下臺階,平靜地望進我的眼裏,“你回來了。”
沒有問難,沒有指責,更沒有怨我害得他在這裏苦等多時,就這麽輕輕柔柔的一句,倒讓我心口軟了一下。
我含糊地嗯一聲,便湊過去親了親他微涼的唇。
溫熱的呼吸灑在唇畔,蕭濃情微張開唇,我便會意地【略】,下一刻便軟了腳跟,險些抱着他一頭栽進雪地裏。
蕭濃情起初還能維持着文靜的模樣被本侯【略】。
本已做好了被這只出差歸來的野雞壓榨的準備,哪知感覺到身上之人洶湧而來的火熱欲望,我又慌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路邊不知打哪兒冒出一個宮裏的傳訊太監,當即在侯府門前傳皇上口谕,要我即刻進宮面聖去。
……
皇上!我謝謝您!
我神清氣爽地尾随着傳訊太監走在進宮的路上,想到蕭濃情最後那個愕然又憋屈的表情,心下便笑得樂開了花。
努力平息着方才已有幾分上頭的欲望,逃過一劫的慶幸之餘,我也不得不感嘆這野雞美男當真是越來越熟練了,興許也有崇少那碗補湯的幫襯在,只親幾下便能挑逗得本侯跟什麽似的,實在有失極樂侯風度。
內侍公公得了皇上的吩咐将我領進寝宮的暖閣,四下打理一番後,又給我端來熱乎乎的紅茶和點心,這才拂塵一揚去禦書房禀了皇上。
好一會兒皇上才慢悠悠地抱着暖手爐回來,一見我便雙眼一亮,彎身從陳書格中翻出一方黑咕隆咚的漆盒,笑眯眯地朝我招手道:“鳴鳴快過來,朕有好東西要給你看。”
我遲疑了一下,便乖巧地湊過去,朝他懷裏那霍然開啓的漆盒中看去。
本以為又是周邊哪個小國進貢來的稀奇玩意,哪知被皇上抖了抖展開在手中的,卻是一幅幅畫卷。
皇上撐開那些分明像是才完工不久的畫卷,指着畫上一個個妙齡女子示意我好生去看,眉飛色舞道:
“中極殿大學士之女林曼薇,花顏月貌、知書達禮,年十八;工部尚書之女周小袖,妍姿豔質、端莊賢良,年十五;鴻胪寺卿之女韓幸子,能歌善舞、冰雪聰明,年十七……”
我滿頭霧水地聽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問道:“皇上,這是……您要選妃嗎?”
“……”
皇上一頓,見我當真不解其意般瞅着他,目光便深沉了下來,暫且放下手中畫卷靜坐了會兒,沉吟良久後,便語重心長地看着我道:
“鳴鳴啊,朕是覺得……你也是時候該成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嫌人家上一章短小的拜托看一眼評論區呀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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