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原來如此……嗎?”任允聽了影士的回報,忍不住嘆了口氣。
拼命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卻又親手毀了另一個自己想要的……
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
這一場賭博,任允輸得一塌糊塗。
而方文睿這場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以命相搏的賭局,又是如何評定輸贏?
任允揮手遣退了影衛,靜坐長亭中,随手拈起一粒黑色棋子,落在棋盤的中央。
贏了嗎?
你成為九五之尊,你成為了天下之主,你成為了人上人,成功的将所有人踩在腳下,如同你當初的心願,奪回了你的一切,甚至得到了更多。
你這一路走得很順暢,一切的發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你利用的對象——
包括你深愛的人。
一開始也被你利用。
還徹徹底底被你蒙在鼓裏。
你遇上的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就算在最困難的時期,也總會有人莫名其妙的冒出來幫你一把。
仿佛是被上天推着走一樣。
可能是看你後來走得太過順暢,上天便是給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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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習慣于掌控一切,習慣于一切都會跟着你的安排走,便是犯下了足以悔恨終生的錯。
這次,沒有按照你的安排走。
你的安排,将他推向了死亡。
只留一片傷心人。
任允沉默着在長亭裏下棋,一白一黑,再一白一黑……
最終,棋盤上原本精妙無比的棋局,變成了死局。
這件事……還是瞞着小祖宗吧。
任允有些煩躁的揮手将棋子掃落了滿地。
方文睿啊方文睿,你這家夥,合作結束了還給我丢過來一個小爛攤子。
唐溯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麽?
任允比誰都清楚。
當初才十六歲的唐溯因為商隊和劉霏的死,就能瘋了一樣殺了何家所有的人。
那麽如果蘇長留死亡的真相被唐溯知道了話,會怎麽樣?
哪怕方文睿是無心。
哪怕只是一個意外。
……絕對不行。
任允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小祖宗絕對會不要命的殺了方文睿。
就算他也幫忙,最終的結果也只會是兩敗俱傷。
……瞞下去。
任允抿了抿唇,擡頭看向夜空中一輪明月,幽藍眼眸中仿佛投入了一潭流動着光的湖水。
回去吧。
小祖宗現在在做什麽呢?
一條青石小道,通向了長廊。
曲折長廊,通向了院落的中央。
任允伸手輕輕的叩響了門:“小祖宗,睡着了嗎?”
唐溯拉開了門。
任允笑了起來,柔聲道:“小祖宗怎麽還不睡?”
唐溯一言不發,只是側身讓開了些。
任允便是走了進去。
一眼便是看見了唐溯穿着亵衣,床鋪也是亂的,明明是在睡覺的。
“剛剛才醒。”唐溯好像知道任允想要說什麽一樣,自顧自的開口低聲道,“清宴……我好像夢見他了。”
任允腳步微微一頓,心尖湧上些許不太舒服的感覺,抿了抿唇道:“夢見什麽了。”
“……他好像是知道我一直在自責了。”唐溯苦笑道,“叫我好好的,這件事不怪我……還說……”
唐溯突然沒了聲,任允有些疑惑的看向唐溯:“還說什麽?”
“……還說,”唐溯緩慢的雙手蓋住眼睛,身子輕顫着,低下頭啞聲道,“既然我已經不能同我深愛之人共度餘生,容與你一定要好好的和你深愛之人共度餘生,不要再為了已經無法挽回的事情……作繭自縛。”
任允抿了抿唇。
作繭自縛的,又何止他的小祖宗一人。
唐溯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聲音發着顫:“我……很害怕失去身邊的人,一旦失去就有可能失去理智,清宴那家夥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混賬東西……說得簡單……如果當時我再……”
“小祖宗。”任允忍不住伸手将人擁入懷中摟緊了,下颌抵着人頭頂啞聲道,“求你了,醒醒吧……”
從那個束縛着你的噩夢裏醒過來吧。
從那個禁锢着你自由的夢魇中醒過來吧。
求你了……
別再自責了,不是你的錯啊。
“……抱歉。”唐溯有些悶悶的低聲道,伸手抱住了任允。
“……乖。”任允低頭親了親唐溯發頂,“你……什麽時候心情好了,我什麽時候帶你回西域去見我母親。”
唐溯悶悶的嗯了一聲。
任允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還得慢慢來啊。
任允松開唐溯,讓唐溯先去休息,自己擡手解下自己的發冠和外衣放在一邊,從房間的一扇小門繞了出去,褪盡衣衫,到浴池裏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這才重新回到了房間,躺在了唐溯身側,伸手擁人入懷。
“……過兩天帶我再去看一眼清宴吧。”唐溯并沒有睡着,任憑任允将自己擁入懷中,有些迷茫的微微蜷縮着身子。
“好。”任允在唐溯耳側印下輕吻,聲音輕柔地像是柔軟的羽毛拂過心尖,“過兩天就去,小祖宗,好好睡一覺。”
“……好。”
月色如水般流淌着,天地間都染上一層靜谧美好的顏色。
請你和你所愛之人,好好的,共度餘生。
你不用再去殺人,不用再躲避唐門的追捕,不用擔憂随時會有人來找你麻煩。
前半生颠沛流離,請你後半生幸福美滿。
黑暗終将迎來破曉。
過了兩日,任允依言将唐溯帶去了蘇長留的墓碑面前。
唐溯沒帶紙錢,只帶了一份糕點。
到達懸崖那裏,唐溯微微一怔,看着蘇長留墳墓前放着一朵盛放的蓮花。
花瓣像是玉一般瑩潤,隐約可見脈絡的延伸延伸,還帶着些水珠,似乎是剛從湖面上摘下來一般。
可這個地方并沒有蓮湖。
這個季節蓮花已經枯萎了。
“這是誰放的……”唐溯有些疑惑的蹲下來,探出指尖輕輕的碰了碰蓮花的花瓣。
真正的蓮花。
任允眼眸暗了暗,輕聲道:“可能是來悼念蘇少爺的人吧。”
“這蓮花哪兒來的……”唐溯嘀咕着,稍微把蓮花往旁邊挪了一點,将糕點放在了旁邊。
墓碑上刻着的字有些灰塵了,唐溯伸手拂去些土灰,抿了抿唇,輕聲道:“清宴我來看你啦。”
“……你想說的話我聽到了的,別瞎操心了,我會好起來的。”唐溯坐了下來,看着墓碑有些恍神,“我的确一直在愧疚啊,為什麽我當初在你身邊卻沒有保護好你,連仇人都找不到……官兵都被你殺完了,真是的……”
“……雖然好像我當時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唐溯低聲道,“可我還是想救你回來啊。”
“我會走出來的,我發誓。”
“別擔心我了……”
“……有空來找我,還不如去找找崔杼那家夥啊。”唐溯啞聲道,“他人不見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啊……”
唐溯又說了一些瑣碎事,最後站起身來,看着墓碑輕聲道:“那我走了啊……清宴。以後再給你帶好吃的過來。”
天邊的殘霞也落入了地面,星辰在天空中綻出了光芒。
這個地方離城鎮較遠,任允也沒帶什麽屬下,就和唐溯尋了個沒有野獸的山洞,升起了火堆打算暫且休息一晚。
唐溯在路上掏了幾個鳥窩,把鳥蛋丢火裏烤了跟任允分了,就着幹糧填飽了肚子。
任允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了一小壺酒,自然是全進了唐溯的肚子裏。
入夜漸微涼,任允在火堆附近鋪了一層氈子,伸手把唐溯攬入懷中抱着,拉了一旁的毯子将自己和唐溯裹緊了,小心的不讓冷風灌進來半分。
“小祖宗,睡吧。”
任允親了親唐溯耳廓。
唐溯微微縮了一下身子,耳尖泛起一層薄紅,嘴唇一張一合的,老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小聲的話:“嗯……我跟你去西域看看好了……”
任允:“?!”
任允好像一下子蒙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底一下子好像點亮了一束光,驚喜道:“小祖宗你同意了?”
“……廢話你聾了嗎。”唐溯咬牙道,又往毯子裏縮了縮,幾乎把整張臉都埋了進去,“愛聽不聽。”
“聽!當然聽!”任允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把唐溯從毯子裏挖出來,抱住低下頭就是一頓親,氣得唐溯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哪兒來的二愣子!
呸!
哪兒來的臭流氓啊!
任允實在是高興,當機立斷爬起來翻出了信紙和筆墨寫了一封信,吹哨喚來了信鳥,将信送了出去。
唐溯一臉疑惑的看着任允,心裏有些好奇,不過表面上擺出一幅“懶得管太多”的模樣,只在任允重新抱着他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的随口問了一句:“你寫了什麽?”
任允笑吟吟道:“我讓他們準備好成親的東西,把衣服都尺寸也寫過去了。”
唐溯:“???”
你他娘什麽時候量的?
任允好像是看懂了唐溯眼裏的話語,輕笑着湊到人耳畔輕喃:“我都抱了你這麽久,當然量出來了……”
唐溯:“……”
唐溯的嘴角有些抽搐,牙磨得嚯嚯作響,耳根有些泛紅,半晌才怒吼一句:“你他娘給老子滾!”
然後一腳把任允踹到了一邊。
混賬東西!
第二天,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二人便是醒了過來,草草的用水囊裏的水洗了把臉,便是繼續趕路到了最近的城鎮,填飽了肚子喂了馬,任允拉着唐溯去買了些零嘴和便于攜帶的美食。
直到唐溯拿着一張醬肉餅坐在任允面前的時候才發現有點不對。
……東西全挂在另外一匹馬上了。
……你他娘的算計好了的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更新了QAQ應該還有一兩章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