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給我親一下
夜深露重,郁色撩人。
房間內氣溫高得令人流汗。
牆面上昏黃的壁燈,仿佛勉力支撐着微弱的光線。
屋外開始下雨。
從淅瀝瀝的小雨,逐漸演變成潑墨整個天空的暴雨。
屋外冷風吹得厲害。
風雨飄搖中,這兩盞小燈,仿若大海上無依無靠的可憐小舟,只能被迫在海浪中上下沉浮,不得其主。
郁家的兩個阿姨,一臉心疼地看着他們家嬌滴滴得惹人疼愛的小姐,此時面色潮紅,虛弱地躺在床上。
小姐被帶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
給她洗澡的時候,可乖可乖。
越是乖覺,阿姨們越是心疼。
小姐這是吃了什麽苦頭,才會忽然之間變成這樣。
阿姨們寧願小姐淘氣一些,跋扈一些。
郁長洱床邊坐着霍深見。
因為抱着郁長洱,所以他的前身也是濕的。
他沒顧得上回房間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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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守着郁長洱。
醫生溫聲開口,“小姐,您有些發燒,需要挂點滴。”
郁長洱支撐起眼皮瞥了醫生一眼,聲音軟的不像話,似有若無,“不用了,我自己能好。
你不要拿針戳我。”
年近五十的醫生被郁長洱稚氣的話惹笑,“小姐,是不是怕打針?
沒關系的,挂點滴沒有打針疼。輕輕一下,我保證不會疼的。”
郁長洱很虛弱,但依舊很固執,她費力地轉頭看着霍深見。
郁長洱眼中霧氣蒙蒙,大眼睛此時看起來仿佛一汪清泉。
原本安安穩穩呆在眼眶中的生理淚水,随着她的動作,滑落,流進了發絲裏。
沒落不見。
這樣一幕落在一直關注着郁長洱的霍深見眼裏。
郁長洱還笑。
笑得虛弱又蒼白,可憐到了極點。
都已經虛弱成這樣了,還不安分,通紅的小手從被子裏拿出來,非要塞進霍深見的手中。
眼淚水還在流,眼巴巴地看着他。
“深見哥哥……”
奶貓貓一般的呼叫。
少年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那麽溫柔,“你把手放進被子裏。”
“那深見哥哥的手也一起進來。”
小姑娘邀請霍深見的手進她被窩裏。
若是換作平時,霍深見必定會嚴詞拒絕,沒有任何轉還的餘地。
但今天……
霍深見默許了,甚至手上輸送了一些力道。
否則她哪有那個力氣拉動他的手臂。
如此順着她了,小姑娘還不滿足,愈發得寸進尺。
“深見哥哥你抱着我好不好?”
拉着手還不夠,現在要躺在人家漂亮少年的懷裏。
原本該答不好的,現在出口的是清潤無奈的,“好。”
房間裏的溫度很高,霍深見的衣服很快被烘幹。
郁長洱被少年小心地從被子裏帶出來,他坐在她身後,将她的上半身抱進了懷裏。
還不忘記小心地給她蓋上被子。
小姑娘終于滿意了。
醫生看了一眼那個被小姐十分依賴着的少年。
真是世間少見的俊雅少年。
看起來是個冷淡的性子。
若是性子再溫和一些,不知道有多招女孩子。
醫生:“那我們就開始挂點滴吧?小姐。”
郁長洱的頭枕在霍深見的胸口,臉埋在他的手肘處,“不……不打。”
霍深見抱着她,完全不敢用力,聽見她又任性,低頭問,“不是說好我抱你,你就挂點滴嗎?”
郁長洱:“……沒有。”
耍無賴。
醫生只聽見那個臉色淡漠的漂亮少年,雖然表情依舊淡淡昭昭,但低着頭,語調極為耐心地哄着小姐。
橘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無可言明的溫柔和包容。
郁長洱是個很會抓住機會的家夥,仰頭看着他。
“那……我挂點滴的話,可以親你一下嗎?”
霍深見不知道是被傳染了還是怎麽樣,竟也有些臉紅。
“……不可以。”
郁長洱把頭慢慢轉回去,說話慢吞吞,“那不打。”
醫生捂着嘴,“這位少爺,您就同意了吧。”
連阿姨們都在旁邊幫腔,“霍少爺,您就同意吧,您和小姐本來就是未婚夫妻不是?”
郁長洱虛弱的眼睛中迸發出一絲亮光,活脫脫一個等着輕薄美人的小色狼。
拿郁長洱,霍深見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地頭疼。
霍深見無奈地點點頭,“你先挂點滴。”
小祖宗這才勉強同意。
即使有美色的誘惑,郁長洱的手也伸得極為不情願。
做勢又要哭。
還是霍深見扣着她的手給醫生的。
霍深見看見她紅腫的手不禁再次皺眉。
看起來實在太慘烈了。
郁長洱大約是真的害怕別人拿針戳她,醫生一拿出針頭,她的身子就僵硬了。
像個小石像躺在霍深見的懷裏,一眼都不敢看。
竟然還有掙紮的意思。
挂個點滴廢了好大勁。
明明生病的人是郁長洱,割地賠款的卻是霍深見。
“好了,小姐早點休息吧。等點滴發揮藥效,就能夠舒服一些了。”
門關上,房間剩下了兩個人。
霍深見一個正常人,在這麽熱的房間內,懷裏又抱着裹着被子的郁長洱。
他很熱。
郁長洱聽見霍深見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回蕩在她耳邊。
一滴汗,從霍深見的額頭,滴落在郁長洱的眼窩裏。
灼熱的汗。
燙得就像是郁長洱的體溫。
這個夜晚,她的淚和他的汗,注分離不開。
點滴已經挂上了,郁長洱開始昏昏欲睡。
睡過去之前,她還記得囑咐霍深見,“深見哥哥,不許偷偷走掉,不然我會哭的……”
霍深見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嬌氣的人。
除了應允還能怎麽樣,“好。”
郁長洱紅腫的小手抓着人家袖子一點邊角,安心地睡過去了。
她睡得很熟,連霍深見挂完點滴後把她從懷裏挪出來放進被窩裏都不知道。
被郁長洱壓了兩個小時,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不敢動,霍深見的身體都快麻得沒有知覺了。
霍深見站在窗戶邊,屋外狂風暴雨。
他的手機從剛才到現在都關機了,現在才開。
郁長洱很不樂意地給關掉的。
一打開手機,竟然有五六十條未接電話記錄。
其中絕大多數玉藍齊打來的。
還有不少是肖景打來的。
最近的一個電話,就在三分鐘之前。
玉藍齊和男生們在一起,大晚上的也沒回家。
玉藍齊眼中含淚。
男生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們中年紀最小,長着一張娃娃臉,性格卻很暴躁的梁鵬,捏着手機蹲在路邊,苦着一張臉。
“玉姐……你先別難過,深哥……不是也沒說什麽?說不定是你聽錯了呢……手放在腰上,也可能是別的意思呀。”
他不安慰還好,他這一安慰,玉藍齊直接哭了出來。
肖景兇狠地瞪梁鵬,“不會說話就閉嘴。很明顯那個郁長洱是故意的,你什麽時候見過他對藍齊以外的女生另眼相看過。”
玉藍齊心裏有苦說不出。
肯定是深見把郁長洱救出來了。
可她既不能打電話問小晴她們,又不能直接質問霍深見。
不管在哪一方,她都是“不知情”的。
霍深見那裏更是,她想質問,又以什麽身份去質問呢。
肖景:“要不,我們再打個電話給深哥吧?”
玉藍齊擦幹眼淚,“好。”
就在這時,玉藍齊的電話響了。
她驚喜地接起來,“深見!”
“你剛才怎麽關機了?”
霍深見輕輕關上郁長洱的房門,才敢放出音量。
“郁長洱被關在學校的廁所裏,全身被澆了水。”
玉藍齊心裏一驚,上來就是這個……
霍深見的聲音很好聽,雖然他平時裏刻意壓着低沉,但也沒有現在的聲音聽着冷。
玉藍齊酸澀地想,他和郁長洱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用這樣的聲音……
更讓她不安的是,霍深見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在交代這一小時為什麽關機。
而仿佛是在質問……
果然,下一秒,“這件事你知道嗎?”
玉藍齊的眼淚控制不住流下來,“深見,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懷疑我嗎?!”
男生們面面相觑。
今天晚上果然有事兒。
肖景把手機拿過去,開了免提。
“深哥,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了?”
梁鵬會錯重點,“我的天哪,深哥,你沒事兒吧?你在哪裏?我去救你!”
拎不清的梁鵬被大家推開了,撩到一邊。
霍深見簡單地複述了一遍。
肖景看着流淚不止的玉藍齊,“深哥,就算郁長洱被人欺負了,你也不能把帽子扣到藍齊身上。
藍齊是我們大家的朋友,你該清楚她的。”
霍深見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插在玉藍齊的身上。
他怎麽可以懷疑她……
霍深見捏着手機,還沒有說話,門打開了。
霍深見轉身。
郁長洱揉着眼睛,赤着腳站在地上。
小姑娘眼睛都會睜不開,嘟嘟囔囔。
“深見哥哥,你說好要抱着我睡的,你騙我……”
說着說着眼淚就撲簌撲簌掉。
霍深見依舊在通話中,郁長洱的聲音毫無保留地闖進電話裏。
震驚了電話那一頭的所有人。
都這麽晚了,他們怎麽會還在一起……
還要抱着睡。
玉藍齊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莫名的,她有一種自己從很小就守護的高嶺之花,卻被別人動動小手指就勾了去的荒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