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暧昧的夢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剛敲過第一下。
這個城市的絕大多數人,已經進入深甜的夢鄉。
燈紅酒綠之所,無盡的夜色魅力才剛剛拉開帷幕。
到天亮,吐魚獨白,還早。
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耗不完的金錢和青春,揮灑在享受美這件事情上。
只不過一切都仿佛霧裏看花,隐隐綽綽,看不真切。
模糊了臉,只剩下了聲音和感官在依舊真實地運作。
郁長洱站在上帝的視角上,看着眼前飄過的一幕一幕。
狹長的走廊盡頭,面無表情身着西裝的保镖,掌心如抓小雞崽子一樣,抓着一個女孩子細嫩的手臂。
郁長洱很清晰地知道,這個女孩子就是她。
可她卻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
她完全不能跟上壯碩保镖們的大步伐,很快跌倒在地上,白嫩的膝蓋被拖在厚重的地毯上,一路拖行。
長廊盡頭站着多名不動聲色的保镖。
大門被推開,光亮讓郁長洱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擋住眼睛。
背後伸來一只手重重地推了她一下。
郁長洱剛站起來一半的身體,再一次軟綿綿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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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充斥着人們興奮的交談聲和開香槟的聲音。
大門關閉。
她仿佛一只可口的小綿羊被推進了野獸的世界。
郁長洱的另一只手偷偷揉按着着自己通紅的膝蓋。
這是夢嗎?
可怎麽會有這麽疼的夢呢……
屋子裏喧鬧的氛圍立刻已經郁長洱的到來而鴉雀無聲。
一道男人略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屑和嘲諷,劈頭蓋臉砸向郁長洱。
“喲!這不是郁家大小姐嗎?怎麽有空來我們這些窮人的地盤?”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了門口地上的郁長洱身上。
“什麽郁家大小姐,郁家早八百年前就倒了。
否則郁小姐怎麽會放下身段,來這種地方工作?”
“真是可惜呀,當年郁小姐可是深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深哥如今可是A市身價最高的人,誰讓你有眼無珠呢……”
“就是,你要是好好對他,以咱們深哥的人品,必定好好養着你……”
“說這些幹什麽,這女人怎麽配得上深哥,深哥沒被她纏上那是幸運!”
房間裏的幾個人七嘴八舌,郁長洱聽的糊裏糊塗。
她試圖擡起眼睛看看這些人,卻怎麽也看不清。
一張張臉都是糊的。
所以大概是夢吧……
遍布一整個房間的巨大長沙發上,沙發中央,坐着一個即使來夜總會,依舊西裝革履的男人,襯衫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顆。
這間房間裏,有的人身邊坐着陪笑的姑娘。
他的身側兩邊都幹幹淨淨。
修長的指節輕輕晃着高腳酒杯,紅酒在他的杯子中靜靜搖晃着。
雖然郁長洱看不清他的臉,卻依舊能感受到他周身清貴矜雅的氣息。
郁長洱的視線掃過他,仿佛他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一言不發。
但郁長洱知道他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
旁邊的人說,“既然郁小姐已經是娛樂會所的從業人員了,那就跳支舞來看看吧。”
“我看一般的舞也浪費郁小姐的身段,幹脆跳脫衣舞。”
“好!”“好!”
這群人對郁長洱明顯抱着極大的惡意。
郁長洱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
一件質地輕薄的白色抹胸流沙裙。
這個什麽夢,做得郁長洱鼻子酸酸。
委屈的感覺是真實的。
“郁小姐這樣就委屈了,你當年那麽對深哥的時候,你想到過會有今天,風水輪流轉嗎?”
“要不是你給深哥留下陰影,深哥怎麽會至今一人孤孤單單?!玉姐明明就……”
旁邊的人推說話的人。
郁長洱十分想辯駁,但卻無論如何張不開嘴。
“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郁長洱下意識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偷偷地搖頭。
就不!
有人說,“算了吧,深哥都不計較了,再說她一個女孩子,從大小姐流落至此,也夠可憐了。差不多行了。”
“哼,她對付深哥的時候,可沒想過,深哥當年也是家世巨變,她是怎麽傷害深哥的,我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都是好人,不忍心,那就我來!”
說着,從酒桌邊站起來一名男子,朝着郁長洱大步走來。
郁長洱慌亂地試圖站起來,情急之下腳扭得更加厲害了。
眼淚撲簌撲簌地掉。
那個人的的手還沒有碰到郁長洱的手臂……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石破天驚。
房間裏連淡淡流轉着的音樂也關掉了。
郁長洱捂着自己的手。
她打的……她鼓起勇氣打的……
“你還敢打我?你…”
那人快氣瘋了,手不管不顧地沖郁長洱抓過來。
郁長洱害怕地閉上了眼睛,頭扭到了一邊。
“夠了。”
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出聲阻攔。
沙發正中央坐着的男人淡淡發話,立刻讓被打了之後暴跳如雷的那人動作停留在了半空中。
即使再憤怒,那人也立刻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眼睛依舊狠狠地瞪着郁長洱,手撐着桌子,一副随時打算沖過來的樣子。
看着只是被小姑娘甩了一巴掌,但其實郁長洱使的力氣不小。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不一樣起來。
郁長洱打那人耳光,使出了全力的,手掌心現在火辣辣地疼。
沙發正中間的男人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眼神一直如鷹隼般鎖定着郁長洱。
站起來的他,給郁長洱造成的壓迫感遠遠勝過他坐着的時候。
甚至勝過那個要對郁長洱動粗的家夥。
即使這人阻止了剛才的事情,而且只是步伐矜緩地向她走過來而已。
房間裏所有的姑娘們看氣氛不對,立刻排着隊悄悄出去了。
走過的時候,有些姑娘向郁長洱投來了同情的眼神。
真可憐,落入紅塵了,而且一看就是和這些貴人們有過節。
還是什麽未婚妻?
不知道得有多慘呢……
郁長洱看着男人一步步向她走來,頭皮發麻,屁股在地上往後挪呀挪,企圖稍稍遠離一點。
剛才鼓起勇氣打人家一巴掌的勇氣不知道哪裏去了。
被人家輕飄飄一個眼神就打散了。
男人遠比他坐着的時候看起來高,款肩窄腰,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修長的大腿筆直有力。
郁長洱不看也能感受得到,他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欺軟怕硬。”
男人的聲音簡短,依舊很好聽,卻仿佛判官的判詞一樣,落在郁長洱身上。
郁長洱擡頭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
男人停留在離郁長洱半米不到的地方。
一塵不染的皮鞋落入郁長洱的眼中。
郁長洱擡頭,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如同君王看着敗倒在自己腳下的敵人。
一頭全副武裝的獅子,擡擡手就能撕了面前受傷的小獵物。
男人漂亮淩厲的眼睛眯起,危險的氣息更濃郁,纏繞在郁長洱周身。
他彎腰蹲了下來,但依舊比郁長洱高很多。
房間裏的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頭腦。
郁長洱死死地捂住胸口,不知道為什麽,比剛才還委屈的情緒越來越濃烈。
她深吸一口氣,吸入肺部的是這裏染着別樣馨香的空氣。
郁長洱嗆得咳嗽。
咳出了生理淚水。
“深哥,你難得肯來娛樂場所,就別讓……”
“出去。”
男人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話是對身後的這些人說的,眼睛卻依舊看着郁長洱。
房間裏的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殆盡。
獨餘下了兩人。
郁長洱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可她知道這個人很危險很危險,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不管是哪一方面。
郁長洱霧氣蒙蒙的眼睛,在轉向男人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流下了一滴眼淚。
她伸手,軟軟的手指捏住了男人的袖口。
男人的袖口如同領口一樣,整理得平滑,一絲不茍。
袖口邊壓着閃爍着黑金色描邊的白玉方形袖口。
白玉在燈光下閃爍着冷冷的淡光。
一如它的主人。
說不了話,只能輕輕地晃晃。
無聲地示弱,求饒。
郁長洱看見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以為他不喜歡,怯怯地想縮回,卻被他直接扣在了掌心。
男人的手心溫度很高,郁長洱的手仿佛被裹進了火爐一樣。
燙得她心不自覺跟着顫抖。
她想把手收回來。
可手落入了男人的手中,就好像已經不是她的了一樣,怎麽都收不回來。
男人的指節輕易地扣着她的手。
男人的聲音帶着冰冷的淺淡笑意,“撒嬌?”
“你認為還有用嗎?”
“郁長洱。”
郁長洱的名字在男人的舌尖滾了一圈再被吐出來的時候,仿佛變了味道一樣。
讓她對自己叫了這麽多年的名字感到一絲陌生。
陌生得又極為好聽,仿佛被他一念,無端端添了別的意味。
郁長洱的的手被一拉,整個人跌進了男人的懷裏。
她另一手本能地找東西支撐身體平衡。
卻不想直接撐到了男人如石頭堅硬的大腿上。
郁長洱立刻把手挪開,仿佛摸到了燙手山芋一樣。
不支撐,身體只能更跌進他的懷裏。
男人的眼睛冰冷地看着這一切。
他有一雙極為好看的手,皮膚很白,骨節修長,仿佛是藝術家精心雕刻的藝術品。
人的意志賦予它生命力。
這雙剛才晃動着紅酒杯的手,現在一食指指腹,一根手指頭,挑着勾起了郁長洱的下颚。
郁長洱被迫擡頭。
男人單膝跪地于厚重的地毯之上,一點一點消磨掉兩人之間剩下來的這一點點距離。
快貼上了。
男人勾少女的下颚,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極近暧昧的行為。
郁長洱的一只手被扣着,另一只手推人的力氣軟綿綿,仿佛不是在推人,而是在甜膩膩地撒嬌一樣。
倒是弄得她自己滿頭大汗。
額角濕潤,氣喘籲籲。
這到底是什麽夢呀……
男人越靠越近,他的氣息入侵郁長洱的感官。
氣息開始包裹郁長洱。
在外界與她之間,形成了隔閡。
要接觸外界,首先要越過男人的氣息。
少女被包裹在了最裏層。
郁長洱鼻子裏聞到的都是男人身上萦繞着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很淡,但在如今的狀态下,卻存在感強烈。
深吸一口氣,似乎沒有。
可當以為沒有的時候,卻又出現。
郁長洱努力想看清男人的臉。
但即使在距離這麽近的情況下,依舊看不清。
反而是對他呼吸頻率的感知,越來越清晰。
沉穩,緩慢,篤定。
漸漸的,郁長洱的呼吸頻率似乎都快要被帶過去了,失去了自己原來的速率,不由自主地貼合上了他的呼吸。
男人的臉緩緩湊近,他的聲音帶着撓人耳朵的酥酥麻麻的意味,音色越來越低沉,在郁長洱耳邊綻開。
“想求我放過你?嗯?”
她慢慢地點點頭,被扣着的手手指也不再倔強地反抗了,反而指尖輕輕勾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郁長洱的耳朵仿佛嬌羞的小姑娘一樣,越漲越紅。
和變成粉色的臉頰完全不一樣。
小姑娘臉色表情看着很淡定,但耳朵的顏色無情地出賣了她。
郁長洱轉頭想看看男人的嘴唇。
裏面是不是有鈎子,否則為什麽只是說話,她的耳朵就那麽癢呢。
唇齒間呼吸說話間帶着的熱氣,就像是輕慢的鈎子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勾着可憐的小耳朵。
撩人心神的癢。
這種癢随着耳朵,慢慢進入身體,蔓延到每一個角落,即使是指尖。
這是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夢嗎……?
春懶秋乏時的夢?
郁長洱忽然眯起眼睛,臉上還挂着淚水,歪着頭,定定看着幾乎算是環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嘴唇。
既然是夢,那她輕薄一下這個危險又漂亮的男人,應該也沒事吧?
反正是她想出來的吧?
色膽包天的郁長洱,站不起來但是可以支起身來。
房間裏忽然發出很重的一聲“咚——”的聲音。
一直留在門口的沒走的衆人,在第一時間打開門。
一起出現在還有一個十分高挑的知性美貌年輕女子。
“深見……”
女子忽然捂着嘴驚叫,眼中迅速地溢出淚水,有着顯而易見的傷心。
女子身後的衆人驚訝地看着地上的那一幕。
才出去這麽一會會兒,怎麽就這樣了……
他們在商場上雷厲風行,向來以不講情面著稱的深哥,霍深見霍總裁,居然被那個惡毒前未婚妻撲倒在地上,一臉無奈,獨獨不見生氣。
他是被撲倒的那一個!
而且看着樣子似乎完全沒有反抗,兩只手放在兩邊,下意識似乎還想去扶一下那個該死的郁長洱。
郁長洱看不清,圈着男人的脖子,胡亂地親了一通。
她的夢她做主。
她轉頭看了一眼驚呆了的衆人,繼續親。
她的夢裏為什麽有這麽多讨厭的蘿蔔頭、火柴人……
**
“朵朵,起床了。”
“朵朵,該上學了,深見已經等了你半小時了。”
郁長洱從一張巨大無比的床上驚醒,看着坐在床尾輕輕拍她的,慈祥地中海中年男人。
地中海伯伯一看她醒了,笑起來,“懶娃娃,快起來,上學要遲到了。”
言語中有着顯而易見的寵溺和親近。
“明天起早早起來,天天讓深見等你半個多小時,你好意思,爸爸都不好意思了。”
地中海伯伯出去了。
郁長洱茫然地看着被關上的門。
她的視線在這個大得像個廳一樣的房間裏轉悠。
要死了……
這張床比她的房間還要大……
郁長洱掀開被子爬起來,整個房間都鋪着時十分柔軟的毯子。
她認得這種料子。
一般是一小塊,擺在櫥窗裏當工藝品展覽的。
現在卻像不要錢的一樣鋪滿了整個房間。
還有很多的擺設,完全就是燒錢。
郁長洱赤着腳走到落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那個同樣不知所措的少女。
和她有五分像,但長相明顯要精致漂亮得多得多。
郁長洱拍拍自己的臉,輕輕一下,就有些變粉。
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
郁長洱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踝。
沒事。
所以果然是做夢吧。
“那不是夢。”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撒花花~
失蹤人口豹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