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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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簡直比這天氣還要凍人,她剛聽完就知道大事不妙,朝身後的化妝師做了個手勢,然後從椅子上起身走去了旁邊無人的角落。
“你和念哥拍到哪了?”她握着手機,沒敢去回應他的問話,直接扯開了話題,“是不是要準備吃午飯了?”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下一秒,那頭的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再不說實話,就不是咬人的問題了,你可能真的會幾天下不來床。”
桃心知道此人橫行霸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要動了氣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嘆了口氣,“真沒什麽事,我身上半塊肉都沒少呢……”
“你那組裏有我的人,你的所有情況我都會第一時間知道,剛剛她自說自話改劇本潑了你五次,而且沒有向你道歉,導演也覺得沒問題。”
她聽到這話,不吭聲了。
那頭的芮疏予估計是在自己的休息房車裏,四周安靜得連一點雜音都沒有,“誰動你就是動到我頭上,我不可能不生氣,而且我們彼此承諾過,有任何事都要先讓對方知曉。”
桃心嘆了口氣,先認錯,“是,我錯了,我不該不告訴你,但我就是不想讓你太擔心我,最後影響到你自己的拍攝,其實無論我遇到什麽,都是我作為一個新人演員應該要經歷的事,我得自己扛過去,而不是老想着你能保護我。”
“什麽都不用說,我現在就過來。”
“別,”她這時想了想,把聲音放得硬了一些,“就算你不在我身邊,我都知道你在陪着我,那樣就足夠了,你專心拍攝,有什麽我們等晚上再說,你要是現在過來我一定會生氣的,我生氣起來比你都恐怖,我說到做到。”
說完這些,她狠了心把電話挂斷,然後收起了手機,沒有再看他發過來的任何消息。
…
芮疏予估計是聽出了她語氣裏動了真格,真的沒有找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桃心午飯原本就沒有吃幾口,因為覺得沒什麽胃口,光在那喝熱水也感覺沒什麽太大的緩解作用,本來早上只是在打噴嚏,到了下午,她開始感覺自己的喉嚨很癢,不停地在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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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午的拍攝卻比早上要更累人,她需要和其他将士一起在冰天雪地的殿門外一動不動地跪着,請求皇上蘇昀批準景瑛率軍親征。
芮疏予和徐念此時在宮殿裏拍對手戲,他們其他人都在殿門外跪着,桃心雖然身上穿着铠甲,但卻并不覺得熱,相反,她開始覺得整個人一陣一陣地發冷,而且身體越來越沉、頭越來越暈。
但因為是在拍攝過程中,她還得努力抑制自己不咳嗽出聲,從而憋得臉都有些發紅了。
她心裏直覺可能是因為早上那五次冰水開始發揮出了後遺症,可還是拼盡全力跪在原地咬着牙等待這場戲的結束。
這一刻,她忽然更明白了最最開始芮疏予對她說過的話——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藝人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拍戲這件事真的比在訓練營的日子更艱辛,這是真正在室外經歷各種天氣,并且需要為一場戲做出各種各樣的犧牲以顧全大局。因為在這裏,她并不是一個人,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在為同一場戲而努力,她絕對不能因為自己而拖下整個劇組的後腿。
等到桃心覺得自己的眼前已經開始大片大片地泛黑時,她終于聽到耳邊傳來了導演的那聲“咔”。
她整顆心都放松了下來,想要從地上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已經流失殆盡。
“桃心,”恍惚間,她聽到了旁邊的演員在叫她的名字,“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她想回答一聲“沒事”,可下一秒,卻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天旋地轉。
在桃心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好像看到了有一個人從宮殿裏推開大門朝她直直地跑了過來,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卻覺得那人金色铠甲戰袍的衣角,她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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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渾身都很燙。
她的身下很軟,感覺好像是躺在一張床上。
桃心努力地睜開自己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後,就看到了芮疏予那張蹙着眉、滿滿都是緊繃感的臉。
“你醒了,”幾乎是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立刻就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發現他的眼眶很紅,紅得有些不同尋常。
“嗯……我在酒店裏嗎?”她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
他點了點頭,臉龐和嘴唇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你在拍戲的時候暈過去了,然後我們發現你發了高燒,立刻就把你先送回來了。”
“沒事的,”她感覺他握着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發顫,還反過來安慰他,“估計就是凍着了,你給我吃了退燒藥嗎?我身體很好的,一般一吃退燒藥馬上就會退燒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他手一緊,将她重重地扣進了懷裏。
“對不起,”他靠在她的脖頸邊,聲音裏是滿滿的自責,“……都是因為我不好。”
桃心認識他這麽久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她見過他大發脾氣、見過他不可一世、見過他勝券在握、見過他絕地翻盤、見過他器宇軒昂……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仿佛被人打垮了一般,脆弱又蒼白的模樣。
她知道,他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太擔心她。
愛情這種東西,會讓人無堅不摧,也會将人擊垮——因為當你愛上一個人,從此就會有了軟肋,有了被人攻擊的理由。
而她就是他的軟肋,她一有事,他便痛及全身。
“你哪裏不好了?”
她想了想,摟着他的脖頸,輕聲對他說,“我暈倒前明明就看到你從宮殿裏朝我飛奔過來,我遇到危險,你不是已經第一時間就來到我的身邊了嗎?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像你對我那麽好?那麽在乎我?”
芮疏予這時輕輕放開了她一些,他動了動唇,一字一句地看着她的眼睛對她說,“如果不是我沒有妥善處理好吳詩,她就不會對你下手,如果她不對你下手,你就不會暈倒生病……徐念說得對,我的脾氣太沖了,我這樣的行事方式,非但不能保護好你,反而會傷害到你……”
她聽完他的話,沖他搖了搖頭,“如果你不是這樣的脾氣,我就不會喜歡上你。”
“我喜歡的本來就是這樣愛憎分明、行事果斷決絕的你,你不用想着是因為你的原因才會讓我生病,只要我進入到這個圈子,我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總會有人讨厭我,想要陷害我,想要讓我過得不好,但正是因為他們的阻撓,我才會變得更堅強,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憑借這樣的雕蟲小技,才沒有辦法輕易地将我打垮。所以今天就算不是吳詩,還會有別的人,就當我提前交了學費吧。”
她明明發着高燒,但還是對自己那麽地充滿自信,對挫折看得雲淡風輕,甚至還反過來給他做心理疏導,芮疏予忽然覺得,他真的沒有看錯這個女孩子——她比他更出色,甚至比他更強大。
“我這樣的脾氣,當我一個人在圈子裏行走的時候,的确沒有大礙,我至少能保護好我自己,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有了你,我得比以前更小心、更周全。你放心,我不會改變我自己的本性,但是我會為了更好地保護你,改變一些我的行事方式,”
他沉默了一會,臉上漸漸開始有了些溫度,“這也是我交的學費,我心甘情願。”
她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面前這個驕傲的男人,他願意為了她低頭,甚至願意為了她改變自己這麽多年來雷打不動的行事風格,只是為了更好地護她周全。
“總覺得,有了我之後,SY這個神人好像有了可以被人踩的痛點,不再是無堅不摧了,”
桃心這時忍了忍鼻尖發酸的感覺,靠回到枕頭上,和他開玩笑道,“天仙下凡?”
“我覺得很好,”他也慢慢地勾起了嘴角,“當神當太久,累了,接下來的一輩子我都想在人間做一個只沉迷于愛情的凡夫俗子。”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那你也永遠都是我的超人。”
說完這句話,她就把整個身體都縮進了被子裏,甚至還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腦袋,把本來就很燙、現在因為臉紅燙得快要燒焦的臉深深地埋進了被窩裏。
天吶,她怎麽突然會說這樣的話了?難道發燒把她的腦子都燒壞了嗎?
誰知道她剛當上地鼠五秒,就被人挖了出來,他眼角帶笑地讓她重新躺平,給她掖好被角,用手輕輕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撩完就跑,跟誰學的?”
她索性閉上眼睛裝死,“……剛剛那個人不是我。”
他徹底被她逗笑了,原本皺成一團的俊臉漸漸舒展開來,“好,那就是我說的。”
“睡吧,我就在這陪着你,快的話一晚上一定可以徹底退燒,”他看着她,格外認真地說,“我是你的超人,我哪裏都不會去的。”
桃心閉着眼睛,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了笑,乖乖地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早,等桃心再次睜開眼,她覺得整個人都比昨天舒服多了,雖說還沒到神清氣爽的程度,身體還有點兒發軟,但絕對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
還沒等她動彈,一只骨節分明又格外白皙漂亮的手就伸了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
“應該退燒了,”芮疏予收了手,把溫度計又遞給了她,“還是量一□□溫,保險一點。”
她接過溫度計,看着他略顯疲憊的俊臉,率先問道,“你一晚上沒睡?”
“趴在你旁邊睡過一會,中途徐念、桃晴和二蠢也都分別頂過我的班,”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姐也來了?”
“嗯,擔心你,硬要跟着徐念一起來。”
她嘆了口氣,“你們都為我操碎了心……我很怕你累倒。”
“不用擔心我,我身體好得很。”
她想了想,“倒也沒錯。”
某人的确體力好得不像話,在某件事情上就可見一斑。
“所以,經此一事,我老哥和小嫂子送來的補品,你必須給我全吃進肚子裏,”他示意她量體溫,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日後也會再多加【訓練】你的體力。”
……這個流氓。
桃心溫度計剛含進嘴裏,什麽話都說不了,只能臉紅脖子粗地用手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笑到連肩膀都抖了。
等量過體溫,确認她已經徹底退燒之後,她說自己一身的汗臭死了非得要去洗個澡,芮疏予怕她着涼,把浴霸開到最大,水溫調到能承受的最熱,才把她抱進浴室陪她一起洗。
等他們倆從浴室出來,房間裏已經赫然多了三個人。
只見徐念、桃晴和段艾倫都坐在沙發上,一人翹着個二郎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們。
桃心吓了一大跳,心想還好剛剛他們沒在浴室發生點什麽,不然這三位不就聽上現場直播了麽?
“沒勁,啥都沒聽到,”桃晴這時沒精打采地戳了戳徐念的肩膀。
“今天大魔王手下留情,估計是看Q寶剛生完病實在沒力氣,”徐念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好了,散場散場,”段艾倫拍了拍手掌。
……敢情這三個人根本不是來關心她的,而是來聽春宮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