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直播紀元
一大早,何氏金融門口便吵吵嚷嚷圍了一大群人,全在炮轟一個可憐的穿着銀灰色西裝的眼鏡女子。
原來,上周新聞爆出何氏有投資經理擅自将客戶的資金挪去炒期貨而虧損,現在不僅股票大跌,客戶找上門,甚至還有一些投資人宣稱利益受損,要采取class act。何沁妍的助理韓瑤已是焦頭爛額,面對群情激憤只能重複幾句話:
“總經理馬上就到,請您再耐心等待會兒。”
“您放心,總經理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我剛剛已經打過電話了,最多再要五分鐘。”
……
要不是看到沁妍已經停好車,在往大門口趕來,韓瑤內心絕對會是一個大寫的生無可戀。
“總經理來啦!”
人們一窩蜂堵上去,叽叽喳喳說着自己的訴求,如此根本誰的話都聽不清。
何沁妍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随後用盡可能大的聲音說道:“首先對于蒙受損失的投資客戶,我們表示最誠摯的歉意,并且願意為您提供兩種方案,一是在到期日支付合同上所估計的回報區間的最高值,二是可以讓您現在贖回,根據已投資日期計算給您的收益,利率與第一種方案相同。無論您選擇哪種方案,都歡迎您随時聯系您的客戶經理。”
她這一番話沉穩簡練,卻很好安撫了客戶的情緒。一小半人紛紛四散去找各自的客戶經理。
還剩下準備維權的投資人。
“各位,對于上周發生的事,我本人謹代表管理層表示深切的遺憾。我們已準備召開緊急董事會,來商讨這一事件的解決辦法。請大家不要焦急,相信會議結束後,我們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案。”
本來這番話難逃冠冕堂皇之嫌,可是衆人看剛剛客戶們的問題得到了很好的解決,且作出承諾的是何總本人,都不好再說什麽,只能等待會議結果。
韓瑤見何總三下五除二把兩撥人穩住,不由心生佩服,也會在心底小聲感慨:都是一個班級出來的,怎麽差距這麽大!
她與沁妍本是大學同學,更是一個宿舍的,工作後發現,原來自己不僅家世比不過她,就連工作能力也差不止一截。
好在她心很大,樂得在老同學身邊混飯吃,做一個輔助的角色。
董事會上,何勁這老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幾次三番找沁妍的茬,也不同意她的解決方案。韓瑤沒法,只能在心裏撇鬼臉鄙視他。
“總經理很爽快啊,大手一揮,客戶是滿意了,公司的虧損你計算過嗎?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難道何董事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如果不這麽做,且不說當時在場的客戶和投資人無法安撫,更會對公司聲譽造成深遠的影響,其損失不是賬面上的數字能衡量的。”
何勁被她怼得啞口無言,再提不出什麽異議。
“那接下來,是對于涉事投資經理董航的處理。”
……
會議從早上九點一直開到下午三點,才讨論出使各方滿意而公司損失最小的解決辦法。
“哎喲,終于結束啦!”
韓瑤見別人都走了,在沁妍面前倒也不拘束,直接往椅背上一靠,伸了個大懶腰。
“辛苦了,走,我請客。”
“我就整理文件,端茶倒水什麽的,不辛苦,你才辛苦,燒了六個小時的腦子。不如去你最喜歡的那家西餐廳吧。”韓瑤嘴上說不辛苦,身體卻很誠實。
沁妍點頭。
點好單,沁妍見韓瑤一直在擺弄手機,問她:“說起來,玩手機什麽時候變成你的飯前儀式了?”
韓瑤很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回應她:“不只是飯前儀式,還是睡前儀式,出門前儀式……不說這個,你過來看看這個,太好笑了。”
沁妍湊過去,見手機屏幕上有個短發女子在做各種搞怪的表情。
“你在和人視頻?”
韓瑤一聽,立馬給她科普起來:“你說你out了吧,這叫直播。知道今夕是何年不?直播元年!各大直播平臺火得很呢!”
她越說越得勁,又擺出一副老生常談的姿态:“你說你,咋這麽跟不上時代了呢?你能說出最近三年的新事物嗎?知道今年最in的流行語嗎?”
其實,在學校時,何沁妍也曾是小有名氣的美女;可是自從她大三和渣男校草分手後,就完全變了個樣子,一言蔽之,就是漢子了許多。
韓瑤作為閨蜜兼下屬,自然看在眼裏,搶過她的手機,就給她下了個直播軟件。
“你啊,還是要跟緊時代的步伐,把握時代的脈搏,這也方便你在商場立于東方不敗之地不是麽?軟件我給你下好了,新世界的大門,還是得你自己打開。”
何沁妍望着界面上多出的有“L”标志的程序,一咬牙點了進去。
裏面像很多交友軟件一樣,有照片和距離,清一色全是妹子。
“喂!這個L,該不會是?”她知道韓瑤彎的屬性,自然比一般人要敏銳。
“這都被你發現啦?這裏的姑娘都不錯的,環肥燕瘦,總有你的菜。”
沁妍看韓瑤那賤賤的壞笑,說道:“我很直,謝謝。”
韓瑤“撲哧”一聲差點沒把水噴出來。“讓你随便看看跟上時代,還以為讓你相親啊?”
這話有道理,自己竟無言以對。甚至沁妍也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把一切都看得太嚴肅了?也罷,若是能抛下現實的負擔,在網絡的虛拟世界裏找尋到短暫的歡愉,也無不可,不要沉溺其中便是了。
如是想着,她點開了一個名為“在早升起三小時的陽光中呆萌行走”的直播間,不為別的,就是主播的照片合她的眼,清新自然,單純不做作,與那些整得過度的錐子臉網紅好不一樣。
直播中,姑娘在走路,突然坐下,背景是悉尼歌劇院。
“吶,今天從環形碼頭開始的呆萌行走,第一站是地标建築悉尼歌劇院,有個可愛的昵稱叫大貝殼,對面就是皇家植物園,是我們的下一站。”
直播的過程讓沁妍想起導游,不過這個導游好樣的,不忽悠你進店買東西。
她注意到期間屏幕下方一直有人在留言,還時不時有什麽東西“咻”地飛過,便問韓瑤那是什麽。
“下面不停翻動的是留言,咻的是禮物,一般的套路是,看客留言說要求,主播覺得合适,會說刷多少禮物就表演,然後這些消費禮物由主播和運營平臺分賬。主播人氣越高,刷禮物的土豪越多,收益自然越多。”
這倒是新奇,沁妍邊聽邊點頭。
韓瑤的注意力卻轉移了。
“喲,這小妞不錯,喲西,直播ID……”
沁妍無奈搖頭。這韓瑤穿得挺斯文的,怎麽一看到美女就把持不住呢?甚至似乎完全忽略了她自己也是個妞的事實,那表情猥瑣的,就像影視作品裏侵略中國的小鬼子,就差直呼“花姑娘”了。看情形,她多半是去調戲那姑娘了。
“這不叫調戲,叫撩。”韓瑤曾非常嚴肅地糾正她。
沁妍想到一句話:我們稱之為調戲的名詞,換了個稱謂,還将是一樣猥瑣。
可是……畢竟誰叫人家的選擇非同尋常、驚世駭俗呢?
果然評論區開始有個“披着狼皮的狼”開始表白主播,而且每發一條留言,對面的韓瑤都會“嘎嘎”笑。
“好了,你也注意點形象成不?”沁妍一臉嫌棄。
韓瑤佯裝正經,可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沁妍不去管她,自己寫了條留言:你還直播什麽活動呢?
“呆萌行走”看到了,回答道:“我還會直播唱歌和表演才藝,唱歌的時間不固定,看心情,才藝時間是每周六晚哦。”說着還抛出個媚眼。
沁妍很認真打了兩個字:謝謝。
韓瑤看了這互動,實在沒憋住,笑沁妍:“你知道現在有句話不?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看我的。”說話的功夫,一個禮物已經飛出去了。
剛接觸直播的沁妍則想:自己發的工資是不是太多了?
“菜上了,咱開動吧。”
終于有什麽能轉移韓瑤的注意了,那便是吃。
“不過說真的,看現在直播這麽火,要不是你是我老板,我真想轉行搞直播。”
而在另一個半球,有人在說完“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哦,大家再見,記得想我哦麽麽噠~”之後,關了直播,扯下耳機,望着天空深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