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矜持
毛驢的腳程比牛快, 張鶴決定下回進城改用驢車了。
對于家中添了新的家畜, 張顯對毛驢的興趣俨然大于兩頭牛, 一直圍着它轉。夏紀娘也十分喜歡這頭黑驢, 覺得它幹活一定很利索,她對張鶴笑道:“如此一來, 家中便有兩只驢兒了。”
“紀娘,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張鶴心知夏紀娘在逗她, 也不會真的動怒, 畢竟夏紀娘每每都能從中發現新的樂趣, 而她也能因夏紀娘的開心而愉悅。
“好了,不鬧你了。”夏紀娘眨了眨眼, “我先去準備晚食, 你歇一歇。”
張鶴被她不經意的眼波勾得心神晃蕩,直到她的倩影消失,才深吸了一口氣, 轉頭看着這頭黑驢:“也給你起個名字吧!叫——”忽然勾了勾嘴角,“幼幼如何?”
夏紀娘燒好飯菜後卻不見張鶴與張顯的身影, 便往後院尋去。隐約之中她聽見了有人在喚她:“幼幼。”
她驚疑不定, 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只有她的爹娘才會這麽叫她的小名,而在這裏又有何人知道她的小名?
走至後院卻見張顯坐在黑驢背上,叫道:“幼幼,駕!”
夏紀娘身形一頓,感覺呼吸都停了一瞬:張顯喊這頭黑驢的名字竟然與她的小名一樣?!
“鹿兒。”
“二嫂!”張顯很是興奮, “幼幼好聽話,叫它做什麽便做什麽!”
這話似一擊悶雷砸在夏紀娘的心口上,她悶悶地問:“為何叫它‘幼幼’?”
“二哥起的名字。”
這答案在夏紀娘的意料之內,畢竟給家畜起名字也只有張鶴會這麽做,張顯極有可能是被她給帶出來的。這麽一想,她便記起張鶴第一次将她送到六家橋村時,遇到了她阿娘當着張鶴的面這麽喊她。
“你二哥呢?”夏紀娘問。
“二哥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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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紀娘将張顯從驢背上抱下來,道:“你二哥怎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玩,摔着了怎麽辦?快去淨手吃晚食了,我去叫你二哥。”
張顯乖乖地去洗手,夏紀娘便回屋尋張鶴。後者正在書桌前畫畫,她湊過去一看,只能辨出是輪軸與輪齒。
這是張鶴回想起邱三的事情便手癢,而畫下的基本的傳動機構圖。簡單的轉軸與輪軸她還是能畫出來并将之組裝在一起的,只是就以腳踏式脫粒機整體而言,卻極難琢磨出來。
她一直都要忙別的事情,沒有精力花在研究這方面上,否則也能學一學邱三,鑽研改善農器,提高效益。
“二郎真是越發讓人看不透了。”夏紀娘感慨道。
“若紀娘是指這個的話,那可不關我的事,這是別人想出來的,我不過是照着畫罷了。”張鶴不慌不忙地說道。
夏紀娘并不追問此事,而是佯裝羞惱地問:“你為何給驢兒起名‘幼幼’?”
張鶴早有準備,她秀眉一揚,顯得頗有神采,道:“黑驢可不叫驢兒,它叫‘幼幼’。紀娘認為這小名如何?”
張鶴的一句“小名”便暴露了她是有意為之的,夏紀娘自然不能回答不好,畢竟這是她的小名;也可若給予肯定的回答,便是承認了自己的小名與黑驢的名是一樣的了。
“另起一名如何?”夏紀娘想了好一會兒,妥協道。
“為何,這不是很好嗎?”張鶴指了指自己,“驢兒的幼幼。”
這一語雙關讓夏紀娘有些猝不及防地被牽動了心中的情絲,一字一句都能讓它更加纏繞,纏得更緊。
盈盈情意,媚眼如絲。
張鶴輕輕地摟住夏紀娘的腰,雙唇覆在粉嫩的紅唇之上。夏紀娘仰着腦袋,在熟悉而又尚未滿足的吻中予以回應,只是張鶴與之僅略作糾纏,很快便轉移了陣地,趁着她仰起頭,而将吻落在了她的下巴、下颌。
陌生的觸覺、時斷時續地撲在臉上的氣息,撫動她的每一個毛孔,麻痹着她的每一條神經,好讓她漸漸迷失自我。
窗外溜進一卷秋風,桌上的紙張“嘩啦”作響,沒有東西鎮壓,便咻地飛散開來。一張張散落的紙,似一盆盆無情的冷水,将熾熱的氣焰澆滅,讓張鶴尋回了理智。
她将腦袋擱在夏紀娘的肩窩處,燒紅的耳朵貼着夏紀娘脖頸處的肌膚,卻沒有感到冰涼。
夏紀娘松開回抱着張鶴的手,暗道她是來尋張鶴去吃晚食的,可卻輕易地被勾起了情-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她便有些沖動想解開彼此的衣衫,最後卻按住了。若讓張鶴知道她這樣,是否會覺得她不夠矜持?
“該去吃晚食了,鹿兒恐怕已經等我們許久了。”
張鶴已經通過呼吸将自己的心跳和臉上的溫度調整過來,聞言,擡起頭,牽着夏紀娘的手道:“好。”
“先收拾一下。”夏紀娘又道。
“吃完晚食,我自來收拾。”
夏紀娘被她牽着也不想掙開,便只能跟着她出了屋。她瞥了後院的黑驢一眼,又道:“不許叫它‘幼幼’。”
“那叫什麽?”張鶴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會跟夏紀娘糾結。
夏紀娘無言以對,難不成就非得要起名字嗎?
“小黑吧?”她道。
“小黑已經有了。”
“……那二黑吧!”
張鶴點點頭:“那就二黑了。”
夏紀娘心想,張鶴是無論如何都改不掉這給家畜起名的習慣了。
有了黑驢後,石碾很快便置辦好了。張鶴雇了幾個人幫忙砻谷舂米,黑驢則在後院碾米。碾好的米需要用竹篩将粗糙的糠粉以及谷殼篩掉,剩下的便是精米了。
在砻谷舂米的同時,張鶴的五畝豆田也已成熟。在風調雨順的情況下,她的大豆也一直都長得很好,不過一日未将大豆剝下來,便不清楚是否有蟲害。
只是五畝地,她只雇用了三個人幫忙,她和夏紀娘也偶爾去幫忙,不出兩日便将大豆都割了。等曬幹豆殼後,再在田間鋪幾張草席便開始敲打,一顆顆黃大豆便從殼中滾落到草席上。
因對系統的作物有信心,故而張鶴檢查發現大豆的産量與品質還是很可觀時,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五畝地共收了八石多大豆,自然還有三石是被張鶴給借機收進了系統倉庫中,也正因為産量與別人家的無異,這次倒不曾引起別人的注意。
張鶴并不打算将大豆賣了,甚至她系統倉庫中的那七十石谷物,在她舂成米後也改變了主意,不打算出售。畢竟不知何時便會有天災人禍,屆時即便有家財萬貫也不一定能買得到糧食。
而另外的那一百八十多石谷,除了被用作繳納秋稅的部分外,舂成精米後便只剩下一百四十石左右。
夏紀娘還與張鶴考慮到一處去了,除了留下近半年的口糧共六石外,還備了十石作兇年的糧食,剩下的部分則賣給了撫州城的米商。
若在豐收之際,米價基本會下降,可張鶴挑的時間在中間,價格較之六月份時又有所上漲。因無需米商舂米,而且是舂好的精米,故而每石的價格貴了一百文。
李清實對于張鶴将米賣給撫州城的米商的行為十分不解,他在縣城生活多年,十分了解縣城的米商囤積的米糧是最多的,故而價格根本就不會給太高。她還不如自己囤着,賣給鄉民。畢竟不是每一戶都能在豐收之後可以留足夠的糧食的,而縣城太遠,他們基本會向鄉裏的大戶人家買糧。
張鶴不知如何解釋,倒是夏紀娘想到了措辭:“這清河村并非只有我們擁有這百畝地,那村頭的李尋李家有田一百五十多畝,佃客三戶,仆役十數人,每年豐收皆囤積了不少糧食。村民多數向他購買糧食,也賣不完,留在糧倉中發黴。有他一家,又何須我學他呢?”
實際上張鶴這麽做,一來是認為只有賣給米商,她們才能在短時間內獲取一大筆進項。二則囤着賣給附近的村民,若按實價,則會被認為她們牟取暴利;若價格太低,則自己進項不多,權衡之下倒不如賣給米商,絕了這方面的憂慮。
衆人見張鶴将米賣給了米商,那一車車運出去的米差點讓他們以為張鶴連自家的口糧的賣了出去,也就沒來找她買米,倒是有來向她買大豆的。
六月收割水稻,七月才種大豆的人家一般要到十月才能收獲,而在此之前,村中磨豆腐的人家一直都得向別人買黃大豆。這戶人家聽說張鶴并沒有将大豆出售,便以防萬一,趁早來向她買大豆。
張鶴賣了五鬥大豆,足夠他磨到十月收秋大豆的了。
此番賣米便有八十六貫錢進項,而賣銀茄的錢用于交付雇傭勞力的工錢後,所剩無幾,不過這八十六貫錢可算是她們幸苦這麽久的一筆大款了。
夏紀娘算清楚賬目後,便将這一大疊交子鎖在了一個小盒子裏,為了安全起見又将它藏在了櫃中。張鶴坐在床上,看夏紀娘認真藏錢的模樣,似乎也別有一番滋味。
夏紀娘藏好錢後回頭便見張鶴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嗔道:“你盯這麽緊做甚?我本就無意瞞你!”
“紀娘可是誤會我了,我看的只是你罷了。”
夏紀娘心中甜蜜,臉上不動聲色:“我有何可讓你看這麽久的?”
“不知道,我就是想時時刻刻看着你,似乎怎麽看也看不夠。”張鶴說得直白,毫無素日裏被夏紀娘親吻之時的羞意。
夏紀娘覺得自己再跟張鶴泡着,整個人都要甜壞了。她看見張鶴在床邊晃蕩的腳丫,似想起什麽,便轉身走出外間拿了一雙布鞋進來。
張鶴在她出去後便伸着腦袋張望了一下,見她回來才又縮回脖子。夏紀娘将她的模樣瞧在心裏,微微一笑:“二郎,試一試。”
這雙白底黑布的布鞋比張鶴平常所穿還要大一些,不過并非是夏紀娘記錯了張鶴的尺寸,而是她特意在裏層加多了一層棉,冬天穿了氈襪與這雙鞋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張鶴試穿了一下,鞋底是用好幾塊墊子疊成的,踩在地上十分柔軟。張鶴穿着蹦了兩下,喜道:“紀娘,這鞋尺寸恰好,而且穿着十分舒服!”
“舒服便好。”
“這是紀娘為我做的麽?”張鶴又問。
“是呀,想着你畏寒,而鞋又過于破舊和單薄。買的話會貴許多,所以便給你和鹿兒縫制了一雙這樣的鞋。”
張鶴道:“那這算不算是紀娘送我的定情之物呢?”
夏紀娘哭笑不得:“……你為何這麽執着于定情之物呢?”
張鶴想了想:“因為是你送的。”
夏紀娘無奈地嘆氣:“是,簪子、胭脂盒、巾帕、香袋,這些、那些全都是定情之物,連我也是。”
張鶴的心鼓動着,讷讷地說了句:“可我還未到手。”
夏紀娘聽得不是太明白:“什麽?”
張鶴忸怩了一小會兒,忽然摟住了夏紀娘,她壓根不敢看夏紀娘的眼睛,只能在她耳邊低吟:“你,我還未到手。”
作者有話要說: 張鶴臨門一腳:紀娘會不會覺得我太猴急了呢?
夏紀娘臨門一腳:驢兒會不會覺得我不太矜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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