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多瑪姆的空間是死寂荒蕪的。在奇異博士帶來的時空循環被打破後,這裏重新恢複了不變的永恒, 時間再次失去了意義。
“另一個……來自地球的勇士……”多瑪姆的語速緩慢, 帶着極大的怒火,“你們怎麽敢……一群卑劣的蝼蟻……是誰給你的膽量……一次又一次地挑戰黑暗維度的……”
“呃……你說話可以快一點嗎?”丹躲過一個像是顯微鏡下的細菌一樣坑坑窪窪、鏈接拖得又長又累贅的東西, 覺得這裏的一切都讓活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看到任何活人的跡象, 之前那個偷走阿戈摩托之眼的入侵者該不會也已經變成漂浮在這個混亂空間裏的一具幹屍了吧?
“你怎麽敢對偉大的黑暗維度的主宰如此無禮!”一道嘔啞難聽的聲音從丹的頭頂傳來。發聲的人像是一只蜥蜴一樣四肢扭曲成正常人達不到的角度,緊緊攀在丹頭頂那顆長得跟脂肪球似的星體上, 紅色的眼睛配上燒焦半黑癟的身體,早已經失去了人類的模樣。
丹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反嘔的感覺了, 他捂住自己的兜帽避過那具惡心的軀體沖他抓來的利爪:“離我遠點!”
已經被多瑪姆的力量侵蝕入股的入侵者發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難聽冷笑,他——或者說它,撐着前肢揚起身體, 胸口處懸挂的那個阿戈摩托之眼就躍入了丹的視線:“無禮者——以多瑪姆大人之名, 黑暗維度的主宰的榮光不容許任何人诋毀!你将會被永遠困守于時間的循環!直到死亡!”
它擡起前肢,醜陋的、異變的爪子做出了啓用阿戈摩托之眼的手勢, 多瑪姆的力量驅使着挂墜睜開了眼睛, 露出裏面綠瑩瑩的寶石。
丹眼睜睜地看着那焦屍伸手在寶石上摸了一把, 寶石上頓時沾上了黑漆漆的不明物。他頭皮一陣發麻, 飛速禱念起記憶中的禱念詞, 咬牙一個轉身,無視了向他啓用時間寶石的焦屍, 直沖虛空中那顆巨大的頭顱而去, 他擡起手, 在背後難聽的聲音不可置信的跳腳咒罵中瞬移到了多瑪姆頭頂, 一掌按上了多瑪姆的額頭。
吞噬的力量正在他的掌心湧動,如果他樂意,那就能将多瑪姆的力量和先前他做的無數次一樣吸食殆盡,最後這家夥就會變成一個毫無能力的小小只,但在多瑪姆的力量湧入他的掌心之前,丹突然猶豫了。
……他能夠如斯特蘭奇所說,不受時間與因果線的影響,那他确實是被上帝庇佑着的……嗎?
原本超越反應極限的速度帶來的優勢在這一猶豫中被抹消,多瑪姆憤怒地仰起頭,還在嘶吼着“為什麽你能夠抵抗時間寶石”的焦屍也尖嘯着沖了上來,龐大的力量從整個維度碾壓向與多瑪姆比較起來渺小不堪一擊的丹,憤怒的魔法火焰從多瑪姆的肌膚下蹿着火舌燒灼而出,撲向頭頂的丹。
“天父啊,你是全知全能的神,你是公義的神。順從聖靈的您使他永生,逆悖美德的您使他敗壞。願您庇佑我——倘若此人有罪,請您懲治他;倘若此人蒙受了撒旦的引誘,請您驅逐他!”
火舌即将燒灼丹的掌心之前,傾湧而來的力量碾碎丹的軀殼之前,一雙比萬物更浩大的手自黑暗的虛空中伸出,合掌間将多瑪姆禁锢。
“所有的罪惡該被消弭,所有的失去該被複生。”
一道如同書頁翻動沙沙作響的蒼老聲音在黑暗空間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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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漂浮于黑暗空間中的長鏈星體都開始振動起來,不約而同地飛向遠方,原本充斥着腐朽與混亂的空間重新歸于純粹的混沌黑暗,多瑪姆在那雙大手裏憤怒地咆哮着,責問着插手者的姓名。
“……Oh……my……God……?”丹懸浮在空中,看着那雙手輕輕合攏,将多瑪姆與那些被他招徕的同黨消弭于無形,随後消音無蹤,整個腦袋都空了,震驚地在空中飄了不知有多久,直到那枚阿戈摩托之眼漂浮到了他的身旁,撞到他的手臂上,他才反應過來,低下頭。
原本黏着在時間寶石上的那些污濁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整個黑暗空間空空蕩蕩,沒有一絲聲響,如他夢中一樣。
丹咽了口口水,咕咚的吞咽聲在寂靜的黑暗中格外響亮。
他只是想試一下,他甚至都已經準備好了後續計劃:如果沒有效果的話他就立即撲向那個同黨拽走阿戈摩托之眼然後把多瑪姆吸幹,帶回古堡裏關進地下室。
他根本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最多就是有那麽一點點好奇,但……
“天,天……這……這是真的……”丹渾身過電似的一麻,猛地在空中往上蹿了一下,轉身像只正在被什麽東西追逐的水母一樣飛快鼓動着袍角炮彈似的沖出了裂隙,一下撞到裂隙下方正半眯着眼睛試圖看清裏面發生了什麽的洛基身上。
“……Och.”洛基緩了一會,撐起身,看向摔趴在他腹部的黑水母,擡手拎起對方的兜帽,“怎麽了,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慌張——有意外?”洛基的眼神一凝。
按照常理來說,多瑪姆完全不可能對丹造的成任何威脅,但丹此時的反應實在是太不正常了,為什麽他會渾身顫抖?
丹猛地擡起頭,臉上想要大笑的神情和震驚不可思議的表情混雜在一起:“是真的,是真的!剛剛我禱念了,上帝回應我了,祂——我是說,那雙手——不是,上帝消弭了多瑪姆,而且說會讓所有被多瑪姆吞噬的星球複生!”
“……O……K……?”洛基往後擠了擠下巴,“你……确定那是上帝?我是說,上帝,那個,至高上帝?”
“當然了,不然還可能有誰?”丹興奮地一下飄了起來,在房間裏到處亂竄,黑色的鬥篷撒了歡似的飛快飛舞着小裙角,“哦,我真的是教廷聖子,天,真的是上帝來讓我投身黑暗,平衡光明與黑暗的!”
“……??”洛基的臉一下皺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令他人間迷惑的事情。他還保持着被丹撞倒的姿勢坐在地上,仰起頭看向一旁的奇異博士,露出了一個“你知道怎麽回事”的詢問表情。
奇異博士同樣滿臉茫然。
洛基收回視線,站起身,拉住在房間裏飛快繞圈的丹,把人拽回自己身邊:“丹,你冷靜一下,我們之前聊的時候,你不是才說過你是誰不重要嗎?也許這個時候你可以先幫法師們恢複一下聖殿,或者扶助一下傷員——”洛基把丹手裏的阿戈摩托之眼塞回呆滞的斯特蘭奇手裏,“咱們待會再談這個。”
“呃,待會?那可是上帝,我是說——你真的對這個沒興趣?”丹被洛基一路推到法師堆裏。
“你可以先和他們說一遍——然後我們再來聽完美版的。”奇異博士将丹和衆法師推出了門外,打開鏡面世界,将自己和洛基單獨包裹進去,确保他們兩人的談話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
“——這太奇怪了,為什麽上帝會插手這件事?多瑪姆甚至于接納多瑪姆的黑暗空間都不屬于祂的管轄,否則祂早就該出手了。”奇異博士來回踱着步子。
“是丹的禱念讓上帝出現的。”洛基冷眼看着奇異博士,“你可以停止這種無頭蒼蠅一樣的行為嗎?”
“我不喜歡這種情況,我更習慣一次只對付一個頭號敵人。說真的,光那一個就已經足夠要命了,想在還多出了另一個插手的……神?”奇異博士停住步子,“丹的禱念确實相當于給上帝開通了權限沒錯,但就算是這樣,上帝也不應該會去管丹的閑事?”
“我說的什麽禱念,什麽庇佑,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不想讓丹發覺自己居然能夠超脫因果——那實在是太可疑了,他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原本按照設想,丹應該就只是進入黑暗維度,搞定多瑪姆,出來,就結束——就算他做了禱念,上帝也該是置之不理的,但為什麽上帝卻選擇出手了?”
洛基給了奇異博士一個“你問我我問誰”的眼神:“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會,“等等,你說這一切,上帝會不會也插手了?”
洛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然為什麽對戰戴德星的時候,超英戰線全部崩潰,算得上數的幾乎只有漢克和蝙蝠俠,但丹偏偏撞上了蝙蝠俠,而且蝙蝠俠還為丹而死,讓丹對此一直念念不忘,甚至無意識地在……”洛基頓卡了一下,過了幾秒才有些忿忿地跳過那個詞繼續道,“建造了一個小世界。”
“……你認真的嗎。”奇異博士耷拉下眼皮,“如果真是為了趁丹失憶,讓丹偏向他,那他應該選的就不該是蝙蝠俠——哪怕是閃電俠,超人,綠燈都比蝙蝠要好吧?你好好想想?利用蝙蝠俠拉攏丹?這是想拉攏還是結仇呢?”
“以蝙蝠俠的性格,別說是未來跟丹離開宇宙,他就是離開哥譚……”奇異博士停頓下來想了想,“你見他恢複以後哪天沒去夜巡的嗎?那家夥就是徹頭徹尾一個哥譚控!他要是結婚,那證上寫的另一方一定是哥譚女士。想要用蝙蝠俠綁住丹?……不,不可能。蝙蝠俠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哥譚。”
“……好吧,這是個站得住腳的論據。所以這只是一個巧合?”洛基看着又開始重新打圈的奇異博士,“……你就不能在原地站着不動?”
“這很奇怪,這說不通。他們本不應該互相插手的……到底是為了什麽?”奇異博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上帝想要做什麽?”
在兩個聰明人互相分享自己的陰謀論猜想的時候,感覺有被排擠的丹可憐兮兮地一朵水母蔫坐在雷神旁邊,揪着古堡下面的羊毛墊:“我以為這件事會非常神奇。”
雷神扒在小氪頭頂,滑動短撅撅的四肢撸狗毛,神情陶醉:“我們的父親是衆神之王奧丁,我是阿斯加德的雷神,洛基是阿斯加德的惡作劇與謊言之神——神明?”小雷神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那不是很正常。”
“那,你的父親和上帝一樣厲害嗎?”丹歪過腦袋。
克拉克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坐在遠離古堡的沙發上,踐行Bat告訴他的“不會說慌就少說話”,跟班納低聲讨論孤獨城堡裏保存的那些來自氪星的、遠超地球的科技與知識。
“……”小雷神被問卡住了,只能含糊地道:“都是神明嘛……”
丹在小雷神旁邊蔫倒下來,鬥篷可憐巴巴地在地上癱扁:“那你要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索爾?”
小氪垂下暖暖又毛絨絨的大腦袋,趴了下來,腦袋就搭在丹的胸口,一雙溫順的藍眼睛眨了眨,腦袋的毛毛被小雷神撲棱的東歪西倒。
小雷神慢慢收斂了臉上放松悠閑的表情。
他的故事?
他沉默了一會,順着小氪的毛毛滑了下來,靠着小氪坐下,面朝生滿花枝的窗臺。
“我的故事……它該很漫長。一切都要從阿斯加德這片土地說起……”小雷神望着已經不再有裂隙,重新挂滿了星辰的夜空。
這是一個始于英勇而終于悲歌的故事。
原本無畏的英雄在磨砺中學會了敬畏,學會了停下腳步,學會了思考,學會了權衡利弊。
當謊言也不能使他倒下,父神的死亡也無法讓他軟弱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足夠強大的力量,足夠保護自己的臣民——即使他已從戰場上熱血咆哮的勇士一步步踩着或是敵人或是同胞的屍骨走上布滿荊棘、處處芒刺的王座,成為沉默着忍受承擔一切的王者,那又如何呢?只要阿斯加德還在,阿斯加德的臣民們還在,他是甘願的。
可是,他迎來的不是希望,不是榮光。
是被戴德星屠殺之後、血流成河的阿斯加德。
他的兄弟就在他的身後被戴德星的武器吞噬。
而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沒有人能知道當他睜開眼時,看到自己本該已死的同伴們是什麽心情。他甚至有一瞬間看着夜翼他們心想,如果他們真的沒有死,那或許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然後他得知了洛基還活着,得知了那些死去的同伴都終将歸來,這世界如此溫柔了——
可是每晚躺在古堡柔軟的床鋪上,徹夜在他耳邊回響的不是柔和的晚風,而是被屠殺者凄慘的悲鳴;他鼻尖嗅到的不是花朵的芬芳,而是揮之不去的血腥。
白天,他能感覺到存在于這具小小的身軀裏活潑潑跳動的希望,驅散了他大部分愁緒,讓他像是沉迷虛幻的瘾君子一樣保持着歡樂;夜晚,當希望随着丹的沉睡漸漸休眠,那些噩夢,回憶就像是擋不住的潮水,在決堤後将他淹沒。
“……希望?”丹心情沉郁之餘忪怔了一下,“希望?”
“……或許是因為你在演繹塑造這個殼子的時候對我們充滿希望?所以這種希望就進入了這具軀殼裏?就像你們中庭人有些會在孩子特定的歲數讓他去接受洗禮,接受祝福——這不重要。”索爾意識到自己說的太深入了,随意編了幾句含混過關,然後幹咳了一聲,“總之謝謝你為我和我弟弟做的這些……還有你未來将會做的。”
“你是說舞臺劇嗎?當然,這是我的使命不是嗎?”丹笑了起來,“我當然會做。”
索爾看着被忽悠得徹底瘸了的丹,良心在自責:“……”
丹被索爾的眼神看的不明所以,正想問問,身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提姆?”丹接通了電話,坐起身,“是有什麽新的工作安排嗎?新的宣傳?對了,史蒂芬給我的魔法球又藍了,我希望能夠趁《海王》之前恢複雷神,弄個舞臺劇之類的——”
“……”提姆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有時候我很希望布魯斯是個工作狂。”
這樣負責頭禿的人就不是他了!
提姆深吸了一口氣,把怼在自己身邊的文件堆推開:“最近哥譚有不少韋恩集團資助的醫院和孤兒院向我們請求,希望能夠邀請聯盟娛樂的演員去他們那兒進行慰問。”他有點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随手拿起咖啡灌了一口,才發覺已經涼透了,“你知道哥譚的狀态,很少有演員會同意來哥譚做宣傳,更別說只是慰問。”
“所以,你的意見是……?”丹疑惑地問。
提姆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不是我的意見,是你的意見。去不去取決于你。”
“去,當然去。其他演員是因為他們沒有力量自保,才不敢去,我既然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為什麽不去?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想帶給別人希望的話,那哥譚也不該被拒絕在列表之外。”丹笑了起來,“我想這次的雷神舞臺劇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之前在生日宴上我也和蝙……和布魯斯談過,我希望能夠進行免費的慈善巡演,為孤兒院或是養老院的人們帶來一些歡樂。我覺得現在就是最佳的時機。”
“很好。舞臺劇的劇本我會立即讓人負責安排——”提姆停頓了一下,“謝謝。”
丹:“唔?”
提姆透過韋恩集團大廈的玻璃窗向外看,燈火明滅:“哥譚。想為她帶來絕望很容易。為她帶來希望卻很難。”
遠方的韋恩塔樓上,有黑色的身影無聲地伫立在頂端,寬大的披風沉默地招展,黑暗從那裏蔓延而下,融進大街小巷。很快,警笛聲就在哥譚的夜路上呼嘯而過,轉了幾圈又轉回了警局門口,一堆已經鼻青臉腫的犯人被綁的結結實實,扔在警局臺階下。
“——現在想為她帶來絕望也不容易了。”提姆失笑。
他突然覺得手裏的咖啡沒有那麽冰了,反而溫度宜人,涼度适宜。
“哥譚見。”
丹都沒來得及回話,電話就挂斷了。他疑惑地舉着手機,覺得剛剛提姆的語調聽起來還挺愉悅,應該沒什麽問題,于是沒再回撥過去。
丹将慈祥的目光投向古堡裏因為能量耗盡又一次變回了樂高小人的阿卡姆小人才們,伸指頭摸了摸舉着自己的墊子超級委屈地對着他喊“緊急事件”的樂高小醜女的腦袋:“你聽說過一個古老的東方故事嗎?”
小醜女:“……”
小醜女:“沒有——但我的墊子破了!”樂高小醜女委屈巴巴,“都怪我的馬尾辮太尖了。好吧,我已經準備好聽故事了。”
“啪嗒!”
“啪嗒!”
樂高小醜女兩邊的窗戶飛速推開。
樂高小醜和樂高企鵝人擠在窗口空氣牆上:
“沒有小醜會錯過的故事!”
“我已經很久沒有給我的企鵝崽們開故事會了。”
丹随手招來窗邊的藤蔓為小醜女破了洞的墊子修補:“這個故事啊……叫做葫蘆娃救爺、不是,叫做葫蘆娃……”
不知道這一次去哥譚,他又會收到哪一只葫蘆娃呢?
丹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
關于效率,沒有人能夠否定蝙蝠家的人在這點上的優秀。雷神舞臺劇的想法只是和提姆提了一次,第三天下午,提姆就發來了劇本的初稿。
人們大概都會有這樣的感受:當身邊所有人都很快的時候,自己也會下意識地放快速度,否則就會有一種即将落後的威脅感。丹就處于這樣一種狀态,原本在《奇異博士》漫長的拍攝期間,他都已經快要習慣法師們的生活節奏了,提姆這效率一提,他好久沒出現過的焦慮和緊急感終于重新被喚醒……了那麽一點。
至少他已經開始引導強烈要求本色出演的洛基開始進行舞臺劇表演的訓練了。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計,考慮到這位阿斯加德的王子殿下根本沒有一點表演實踐,最多就只是在臺下看得歡——再加上還總是借機搗亂。
小雷神已經徹底不出古堡了,不然一出門就瞧見洛基正裝作動作不标準讓丹給他調整然後趁機調情,一推窗就對上洛基篡改臺詞趁機對着丹吟詠情話,他都快枯了。
《雷神》舞臺劇的上演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快,事實上,在哥譚想要組織一場正規的演出幾乎可以說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尤其是聽說丹準備做的是面相孤兒院和醫院患者的慈善演出,警局差點當場就想打電話問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或者是不是生活不如意。
這件事很快就吸引了哥譚各方的注意力,如果不是有韋恩集團的力保,恐怕這件事甚至都無法在哥譚內推行。
有鑒于此,這部舞臺劇一直拖到了《奇異博士》殺青,甚至全球公映當天才定檔。
早晨零點,是《奇異博士》的首場公映;晚上八點,是《雷神》的首場巡演。
這安排對于丹來說倒是挺有趣的,因為這次看《奇異博士》,雖然依舊不是在電影院,但聚集在他身邊的人卻比上次蜘蛛基地那會兒要多了很多,尤其是這會兒還有一只甜滋滋的小洛基可以抱着當抱枕。
甜津津的小洛基:“……”
究竟是為什麽,托尼·斯塔克在來看守古堡的時候要帶棉花糖機這種東西。
究竟是為什麽,他要在對方顯擺的時候靠近那玩意兒。
究竟是為什麽,棉花糖機會在他靠近的時候爆炸!!
甚至爆炸的時候他還為了萌混上床好和丹一塊睡個午覺而保持的是三頭身狀态!
已經洗了好幾遍都覺得身上的糖絲沒洗幹淨黏巴巴的洛基黑着臉,對一旁和其他小小只們分吃最後一根幸存的棉花糖的托尼怒目而視。
“讓我看看。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八秒,五十九秒……”托尼擡起手臂看了眼手表。
AI管家精準地掐着點播放了視頻。
與他們同步的,是全球各地大大小小電影院中的觀衆們。
上一會在蜘蛛基地看《美隊》的時候,丹還并沒有太大的期待,以至于現在丹想起來都有些對不起美隊——以當時他的心境,一定沒能将美隊的全部的好還有美德展現在觀衆面前。這一次的《奇異博士》,丹是盡了全力地演繹了,希望能夠将超英的可敬與可愛之處完全展現在觀衆面前。所以對于《奇異博士》的成品究竟會呈現出什麽樣的效果,他的期待值當然會很高。
在卡瑪泰姬修補着之前侵入者造成的漏洞的奇異博士漸漸感覺到了某種奧妙的聯系,令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原本安安靜靜垂落在他背後的魔浮鬥篷,角角小小的抖了一下,然後再更大幅度的抖動了一下。
“法師?”長發法師疑惑地拍了拍史蒂夫肩膀。
“我記得電影今天公映?”奇異博士低下頭,看着突然自行泛起金光的阿戈摩托之眼問道。
長發法師警惕地凝視着突然出現異樣的阿戈摩托之眼:“是。法師,這是怎麽回事?”
“Humm.”奇異博士背後的魔浮鬥篷帶着他懸浮起來,他在空中盤坐,“誰知道呢。也許是好事——噓。”
奇異博士閉上眼睛,止住了長發法師的問話,他喃喃:“我感覺到了……來自維山帝的召喚。”
精純的力量自阿戈摩托之眼中萃取出來,原本桎梏着時間寶石的法器成為了一個抽水泵,汲取自維山帝的魔力源源不斷地供給着法器将時間寶石的力量抽取出來,浸入他的胸口。
“感覺它……”
冥冥中有人在他耳邊低語。
“它不是力量,它是河流。你抓不住它,但你能捕捉它在每一顆石子上銘刻下的痕跡。”
史蒂芬的靈魂浸入流淌的時間長河之中。他在低語裏睜開眼,無數不斷流逝的源流之下,在更深處,埋藏着未知的陰影。
“感覺它,那才是真正力量的所在。”
他沉入河底,随手拾起一塊看似普通的石子。
石子上飛速地滾過古老的文字,順着他的手湧入靈魂。
史蒂芬進入靈魂脫體狀态的身軀旁邊,長發法師憂慮地密切關注着史蒂芬的狀态。
與他的心情相通的,還有倫敦聖殿內原本聚衆欣賞着電影的衆人。
開始的時候還沒什麽,大家要麽在嗑爆米花,要麽吐槽史蒂芬剛開頭怎麽看怎麽讨人厭,看着看着就驚愕地瞧見被圍在中間的丹的黑鬥篷突然鼓動了起來,洛基剛伸手摁住丹的肩膀,丹就像是能力負荷過載驟然死機了一樣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這是一段新解封的記憶。
丹在睜開眼,看到身邊明明未曾見過,卻莫名熟悉的教堂彩窗與老舊穹頂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別……殺我……”虛弱沙啞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丹低下頭,看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紫□□格簾帽鬥篷的身影,正俯倒在地上,對着面前舉起了發着神聖金光的十字架的老牧師說。
“天父仁慈,我只是想治愈你。”老牧師半跪半蹲下身,十字架懸在兜帽頭頂,“噢……我的孩子。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伸手翻過俯趴在教堂地面上的身影,看着兜帽下的虛無:“我能從你身上感覺到恐懼。”
“我……不恐懼……”兜帽動了動。
“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你在恐懼死亡嗎?你本不該有畏懼。”老牧師擡手伸進兜帽下虛無裏,“你受傷了?不記得了?你才經歷過戰鬥是嗎?我摸到了血。”
“我……沒有……血……”兜帽困惑地歪歪頭。
“好吧,這你還記得。”老牧師收回手聳聳肩:“這只是個比喻,明白嗎?現在讓我來幫你換身體面點的衣服。這可是在我的教堂裏,你不能穿的跟個邪惡生物一樣。”
老牧師就這麽神态自若地背起地上明顯非常可疑、和教堂的聖潔光明看起來格格不入的傷者,将人搬到了祈禱臺後,從祈禱臺下随意抽出了一條純白色的連帽鬥篷,剛準備幫忙換衣服,就瞧見了兜帽對純白鬥篷的抗拒。
就連傷口逸散出的黑色能量都在拼命往反方向飄。
“哦,你不喜歡。”老牧師把白鬥篷塞了回去,抽出一條黑色的,抖開了給兜帽看,“這件怎麽樣?”
“……”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鬥篷。
“這就對了,你可不能在我的教堂裏穿得破破爛爛。”老牧師除去了兜帽身上的殘餘布料,對着對方渾身上下包裹的黑霧面不改色,手一伸一扶,就将黑鬥篷套上了黑霧,“下一步,讓我們給你換一副新的模樣。”
“……為什麽我要換新的模樣。”黑兜帽虛弱地表示抗議,原本懸在他頭頂的十字架終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咔噠掉在地上熄滅了聖光。
“好吧,那讓我來問問你,你為什麽要用黑霧裹住自己?”老牧師沖着黑兜帽露出了一個長者特有的洞悉的眼神,“你也感覺到了自己在這裏的格格不入了是嗎?不過黑霧看起來可也好不到哪去。”
“讓我想想,”老牧師拿起地上的十字架,不太在意的抖抖灰,重新舉起,教堂的穹頂降下絲絲縷縷的聖光,“你總該比造物要更完美一點——哦,等等,也許你會想自己完成這一步。”
老牧師放下手臂,将手中的十字架放進了黑兜帽的手裏:“畢竟這是你自己的身體。”
聖光融進了黑鬥篷裏,丹震驚地看着聖光之下,兜帽裏的虛無逐漸展露出棱角,熟悉的屬于少年丹的面孔漸漸成型。光輝中的他微微揚起面孔,任光明披灑在他精靈一樣美好的五官上,他像是在生命樹下進行着神聖禱告的光明精靈,纖細,美麗,看似脆弱,實則只是用這樣一幅充滿欺騙性的軀殼掩藏住了內裏蘊藏的強大駭人的力量。
“準備好了嗎?想要在這裏活下來,你還有不少要學習的。但願在你的傷好之前,我能來得及一一教給你。”老牧師拉起少年,将虛弱地站不住腳的少年背起來,絮絮叨叨,“我知道你不是人類——所以現在,讓我們先從人類開始。”
“哦,不許抗議,現在我才是這裏拳頭大的那個。”
丹注視着老牧師就這樣将少年丹背來背去,絮絮叨叨地訴說着人類的一切知識,從山海的變遷到王朝的更疊,國家的紛争與聯合,人性的美好與醜惡。
這大概是個很長的過程,長到少年丹已經從被逼着去上課的初中變成了一名大概依舊不那麽合群的高中學生,也依舊沒法體會老牧師說的“痛苦”和“不得不到來的離別”究竟是什麽意思——直到畢業典禮當天,他無趣地脫下學士帽走在回教堂的路上,卻瞧見了墜落的飛船、轟鳴的炮火、焚燒着空氣的烈焰和早已坍塌的教堂。
他瘋狂地撒開腿沖向火場之中,在碎磚斷瓦間找到了還有一絲氣息的老牧師。
老牧師已經被挖了出來,身邊圍着的是被他救下、對着他悲痛哭泣的人們。
少年丹跪倒在老牧師身邊,緊攥着老牧師的手:“我能救你,我可以救你的。仁慈的天父——”
“不,不不。”老牧師回握着少年丹的手,“你不能。誰也救不了我。這是命運該有的軌跡,我也做完了我該做的事。我的孩子——哦,五年前我怎麽會想到會有今天呢,我将你視作自己的孩子。丹,親愛的,我該離開這裏,前往更遠的地方去等待你了。”
“不,我可以救你,上帝不行,我可以。我該怎麽做,我要怎麽使用我的能力,你告訴我,別閉眼,告訴我!告訴我我要怎麽恢複自己的記憶!”少年丹另一只手扶着老牧師的臉,痛苦讓他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放大,帶着一點嘶啞,讓周圍正低聲哭泣的人們都投來了目光。
“不,你不能。丹,你不能恢複。”老牧師搖搖頭,“你得等待,等待……”
“等待什麽?!等你去見上帝嗎?!”少年丹怒聲嘶喊。
“咳哈哈咳,咳!”老牧師居然露出了一個忍俊不禁的表情,笑聲被咳嗽打斷,“不。”
“你等待的是希望。”
老牧師擡起手,手指輕墊在少年丹的胸口:“它就在這裏……”
“你聽到了嗎?”老牧師拽着丹的手,用力到甚至上半身微微仰起:“你不僅不能恢複記憶,你得鎖得更死,鎖得更深——但相信我,親愛的。”
“你等待的不是茍且度日,是一個必然的機會,是新的誕生,是希望。”
“你的希望,我的希望……”
“Lock it.(鎖住它)”
“Don't let it go.(不要放走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