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
“……等等。我還沒弄清楚這是什麽情況。”從城堡裏鑽出來的小海王叉着腰, 原本該是粗聲粗氣的聲音從小嘴嘴裏脫口而出就變成了奶聲奶氣, “什麽解放?丹人呢?這一屋子花哪來的?我記得哥譚有個人才叫做‘毒藤女’,她的能力是操縱植物, 這是不是她做的?”
蝙蝠俠:“……”
人才?
雖然對亞瑟的用詞很有異議, 但蝙蝠俠仍舊聯系了在蝙蝠洞中的阿福:“不是。毒藤女在阿卡姆,沒有出來。”他叮囑了阿福立即啓動追蹤系統和人臉識別系統來尋找丹的去向後才放下聯絡器, 看向正優雅地翻着白眼的洛基,“這是怎麽回事?”
更加重要的是, 蝙蝠俠:“你怎麽能自己恢複身形?”
一柄蝙蝠镖無聲地滑入蝙蝠俠的手掌中。
“……”洛基的目光在衆人紛紛露出的警惕表情上掃了一圈,倍感難以忍耐中庭人之愚蠢。他克制地閉了一下眼睛,睜開眼露出一個假笑:“如果我想逃走, 我早就離開這個充滿蝼蟻的低等氣息的地方了。收起你們的警惕, 我對你們沒有興趣。”
“洛基,信任是建立在坦白的基礎上。”史蒂夫肅着臉道。
“而我也已經告訴過你們,‘我不能說’!”洛基不可抑制地提高了聲音,他擡起自己的手腕, 用手指敲了敲毫無反應的金環, “難道這還不夠說明什麽嗎?”
“神奇女俠曾經說過,能夠讓真言金環不能發揮作用, 令洛基緘默的人應當是來自更高維度的……神明。”超人面帶擔憂, “洛基, 丹……是和神明有關嗎?他可能是類似于神奇女俠那樣的半神?”
洛基在原地凝滞了片刻, 就像是突然被什麽停滞了時間, 過了三秒鐘才恢複了行動, 眼神不怎麽友善地瞪了超人一眼,擡手又敲了敲金環。
“一點暗示也不能給……哇哦,看來我們的小演員身份真的很不簡單。”史蒂夫手中拿着的迷你平板上,托尼的大頭怼在屏幕上,說着似乎是調侃的話,臉上卻是嚴肅認真的思考表情,他眯起眼睛戳了戳屏幕,估計是讓自己的AI管家進行了什麽操作,“這些花看起來倒沒什麽特別的,之前我們住的宿舍窗邊也有一簇。不過我一直以為那是丹喝下的厄洛斯眼淚導致的——”
小海王皺起眉頭,提高聲音:“有人能跟我解釋一下?就它們現在這個爬滿牆的模樣,如果不是毒藤女催生的,難道丹是什麽小仙男或者花神?”
托尼哈地一下笑出聲:“這聽起來倒不錯,你們不知道最近我家小公主多喜歡看小花仙。”他透過屏幕看向洛基,“不過看洛基的表情,估計這不是真相。”
洛基睨了托尼一眼,老樣子在這種話題上被迫保持沉默,臉上有些被禁止了自由發言後的忿忿。
小海王:“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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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來解釋。”克拉克撓了撓腦袋,感覺小海王這會兒看着像是要跳腳了,“之前為了複活神奇女俠,丹使用了紮坦娜給他的厄洛斯的眼淚。用完之後,他的身材樣貌倒退回了青少年時期的模樣,當時——”
“我有錄像。”蝙蝠俠擡起手腕,放出一道半透明的屏幕。
“哦。”克拉克頓時停下了自己的描述,“你早說。”
錄像從丹喝下厄洛斯眼淚開始,從體內、窗外蜂擁進的光芒将他整個兒包裹成了一顆金色的光繭。屏幕因此有一段時間的空白,直到光芒逐漸熄滅。
鏡頭忠實地将窗外蔓延進屋的花草藤蔓抽芽生長綻放的樣子記錄的清清楚楚。最後一朵花苞“啵”得打開了骨朵,在風中抖動着綻開花瓣之後,金色的光繭終于慢慢收縮入丹的體內,露出身形纖細、肌膚透着微光,簡直像個林間的精靈王子似的少年丹。厄洛斯的眼淚導致的失重使得少年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來,鏡頭停止在黑暗騎士的手臂環着小王子的細腰把人攬進自己懷裏,黑色的鬥篷将小王子包裹其下的畫面。
“就現在的情況看,這個花可不像是厄洛斯的眼淚造成的——這個東西既然是紮坦娜給小演員的,至少她應該知道哪些效果是厄洛斯的眼淚造成的,哪些不是吧?”托尼說着,瞄了視頻裏站在克拉克腳邊,露出了震驚表情的小海王,“還有,為什麽海王到現在都沒有昏迷?我記得我還是拇指體型的時候,丹可是一離我遠點兒我就得斷片兒。”
蝙蝠俠當即打頭,大步回到了原本的宿舍。古堡中,那三只小樂高還在快快樂樂地合唱着“cause I'm a billonaire”,旁邊的盧瑟窗門緊閉,看情形,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或許是因為丹能力覆蓋的範圍增加了?”小海王反應過來,收回了臉上有點愚蠢的“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精靈/小仙男/花神”的表情,“我剛剛覺醒力量的時候也沒有那麽強的控制能力。”
“哦,聽起來很好理解。沒解放之前,丹的能力相當于低配wifi,只能覆蓋很小的範圍,但是解放以後,他的能力就能覆蓋更大的範圍,所以就算是離開這裏,海王他們還是能接到丹發來的wifi信號!”小閃電搓搓手,頓了一下後耷拉下帽子上的小翅膀,“但是——這樣的話,豈不是連這點可以借此推測丹的大概位置的線索都沒有了嗎?”
“……拜托你們停止這個話題。我只要在腦子裏一過這個問題就得被‘緘默’——而且現在的重點根本不是糾結這個,而是盡快找到丹!”洛基總算從頓卡頓卡中抓住機會開口,“我甚至都不知道解放後的丹是不是還像之前一樣那麽好說話,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繼續複活超英,甚至會不會離開地球。你們有這個時間在這裏說這些沒有辦法改變現在結果的話題,還不如快點動動手動動腳找起來!”
·
丹又陷入了那片讓他熟悉到靈魂悸動的黑暗之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此輕盈,像是雲朵一樣在無垠的黑暗中漫無目的地漂浮着。
這世界沒有光明,沒有聲響,沒有溫度,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
他該是恐懼的。他難道不是會在同伴的排擠和孤立下跑去圖書館偷偷藏在書架後哭泣的“弱雞”了嗎 ?他難道不是會在黑暗的小公寓中感到孤獨的那個多愁善感的小演員了嗎?他難道不是那個因為蝙蝠俠之死而在內心折磨得自己整宿整宿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一頓飯都吃不下去以至于形銷骨立的怯懦者了嗎?
可他半點都感覺不到一絲恐懼。
他的心跳如此平穩,咚,咚,咚,像是卡着秒鐘的節點,穩穩地在胸腔中搏動。可他知道,自己此時并不該如此平靜。
“啪嗒。”
不遠處有什麽東西掙斷了細鏈,墜落的聲音。
他在伸手不見的五指的黑中微微擡手,遠方便有微光穿過一層層的黑暗霧霭飛躍至他的指尖。
幾顆光球在他的面前飄飄浮浮,小而滾圓的球體之中,走馬燈似的播放着一段段他本以為很熟悉、記憶深刻的畫面。
高中廁所外,抱着厚重的古籍從紮堆的男子橄榄球隊隊員們身邊穿過的他,加快速度與正在向他比着不屑姿勢的亞力克和他的朋友們擦肩而過,原本該被淚水沾濕的面龐上卻幹幹淨淨,微微側過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恐懼或是傷心,只有因為汗臭味而熏出的些微嫌惡。他的眸中沒有一絲軟弱的淚水,只一心一意地注視着手中的古籍,幾個拐彎後,踏入圖書室,腳步歡快地走進最深的、最偏僻的角落,吭哧吭哧爬上腳手架上坐下,借着一旁明明暗暗的老舊燈泡發出的光芒,翻出了有一本新的大厚磚頭,津津有味地把自己投入書海之中。
十八歲生日前一晚,本該是對着衛生間裏的挂鏡因為自己一點也不陽剛的纖細身材黯然神傷的他,在浴室裏沖完了淋浴,對着挂鏡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後伸出手指從頭頂一路往下一劃,丹所熟悉的樣貌就這麽被一指變化出來,做完了這一切的他卻只是對着鏡子打了個哈欠,揉了揉下巴,新奇地想着明天能不能體驗一把刮胡子是什麽感覺,就轉身上了床。然而這一切在他如今的記憶裏,卻不知為何被改變成了十八歲後驚喜發現自己開始二次發育了,就連各中感受都被扭曲的全然不同。
戴德星入侵的前一晚,他坐在自己那間小公寓的屋頂,仰望着滿天星辰,就在他愉悅地吹着不知名曲調的口哨時,天邊突然劃過了兩道一黑一白、纏繞着不詳霧霭的身影。
“咔嚓。”
光球劇烈震顫起來,齊齊裂開了一條縫隙。
有黑色的不祥的氣息纏繞上光球的表面,試圖在記憶上重新結成封印的鎖鏈。
丹眯着眼睛擡起手,在這股與自己身處的黑暗氣息全然不同、叫他滿心抵觸的細細煙霧上伸指一彈。
“噗嗤。”
煙霧可憐兮兮地被彈散了。
光球漸漸黯淡下來,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丹漂浮在原地,眨眨眼睛。
他該是感覺震驚、錯愕、惶急的,可他統統都沒有。
心髒的搏動依舊平靜地像是設定好的機械,咚咚咚地緩慢踩着原定的節奏。
……所以剛剛那些才是真相。
丹靜靜地想。
有人篡改了我的記憶。
這該是一件挺了不得的事情,可是丹卻半點沒有興起任何一絲興趣想要去搞清這件事。與之相反的,他甚至覺得這種什麽都不清楚,未來是一片不可預測充滿了讓人期待的新奇和有趣。
于是他側卧下身體,懶散地抻了個懶腰,決定先在這悠閑舒适到讓他想要打哈欠的無形之床上打個盹。
“……到我身邊來。”
“丹……”
“丹……”
有玄奧的聲音在呼喚着丹的名字。他剛剛在這片讓他感到安穩的黑暗中蜷縮起身體,就被這浩渺的聲音在空間中泛起的些微震動溫柔地推了推身體。
丹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噓……寶貝。”
“到我身邊來。”
“丹……”
那聲音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不斷呼喚着丹的名字。丹厭煩地擡手遮住耳朵,也遮不住那聲音帶着他的靈魂一起震顫。
丹很不快地在黑暗中掀動無人能看見的驚濤駭浪,驅趕這擾人的絮叨聲,“走開!”
“哦,你不會想要我離開你的。”那聲音輕輕笑起來,泛起的波紋帶着丹一起在空間中顫抖,“回來吧,丹,回到我身邊來。”
“不知所謂。”丹伸手拽起一抹黑暗往自己的耳朵上捂。
“別管那些還沒複活的人類了……他們無關緊要,我需要你,丹……”那聲音孜孜不倦地騷擾着丹,大有準備一直這麽磨下去的架勢。
丹攬起大把大把的黑暗像蓋被子似的往自己腦袋上捂:“走開!”
“丹……”
那聲音失落地最後嘆息了一聲,終于将安靜重新交還給了這個世界。
丹咕哝了一聲,抱着柔軟的黑暗陷入了沉睡。
——直到一道清亮熟悉的嗓音鑽入他的耳朵。
·
“別開槍!放下你手裏的人質!嘿!難道你們不想要這些珠寶了嗎?!”
彼得舉着兩只手,腦袋極速運轉着思考該怎麽阻止面前的劫匪的行動。
自從斯塔克先生複活以後,彼得很久都沒有再接手過任何夠得上“大件”的麻煩了。大部分情況下,斯塔克先生都會直接借用盧瑟的機械戰警來解決那些麻煩,如果實在處理不了,那也都是由正義聯盟的人出面幫忙。彼得在為斯塔克先生複活而興奮了大半個月後,終于有那個理智冷靜下來梳理了一下打那天開始他接手的麻煩。
偷錢包小賊、偷自行車小賊、裝腔作勢的小型混混團體,最邪惡的恐怕就是飛車黨還有銀行搶劫犯了。
尤其是斯塔克先生恢複了身形之後,彼得那就連飛車黨還有搶劫犯都罕少遇到。
日子一下變得輕松又愉快起來,彼得有的時候在淩晨醒來,套好了蜘蛛戰服才想到了現在紐約已經有鋼鐵俠還有美國隊長罩着了,不需要他這麽每天定時定點的滿紐約的巡街,也不需要他頂着大雨或者大雪和十惡不赦的超級反派殊死搏鬥了。于是他就會鹹魚一樣重新躺回床上,連穿了一半的戰服都懶得脫。
這樣清閑的日子沒有讓彼得享受多久。
人類好像都有這麽一種劣根性:當他天天像個牲畜似的朝九晚五在公司與家庭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時,他總想着“什麽時候我才能好好休個假”;但當他真正在家無所事事成天只能玩手機玩電腦的時候,他又會開始想“太無聊了,我寧願出門上班,見見那群讨厭的同事”。
放松了兩周之後,發覺自己的腰圍又因為無聊打電玩而肥了一圈的內德找上了彼得:“嘿,我們不能這樣。咱們得找點事做。”
“呃——”彼得也是這麽想的,但他想想現在的無聊是因為斯塔克先生複活而引起的,他又覺得這點無聊都甜津津、帶着幸福了,“我無所謂,最近似乎并沒有什麽需要我們有大動作的犯罪行為?說真的,內德。我覺得這和我的行動沒有關系,你應該嘗試和我還有梅一塊去參加我家隔壁新開的那家健身房開的動感單車課。”彼得看着內德捏住給他看的肚子肉,無奈地說。
“呃——那個單車沒被你騎壞吧?”內德擠出了三下巴。
“……”彼得不得不承認,“那對我确實沒什麽用,但我看梅好像覺得效果挺不錯的。”
內德露出了“你認真的嗎兄弟”的眼神,舉起手中的爪機:“你看,我最近在嘗試調試一個新的複仇者系統。不,我認為它更應該被叫做‘預防者’。簡單點來說,就是它會根據一個人的犯罪履歷還有這個人在某些‘敏感’地帶附近的滞留時長、滞留次數來推測這個人有多少幾率并不是在‘閑逛’,而是在‘踩點’。有興趣幫我驗證一下它的準确率嗎夥計?”
原本還在在家繼續宅着,盡情享受短假期最後幾天小尾巴的彼得一下坐了起來:“真的嗎?哇哦,這聽起來很有趣!當然!我們先去哪?”
于是,接下來的三四天裏,彼得一直在內德做出的“預防者”的指點下奔波在紐約市的各個角落,成果相當……感人。
一百次報警裏最多只有三次是真的遇到情況的,其中兩起的肇事者還不是內德的“預防者”鎖定的嫌疑人,而是非常湊巧臨時起意,就撞上了來這個點蹲其他嫌疑人的蜘蛛俠。
這幾率簡直令人絕望,彼得覺得自己單是在皇後區巡邏能碰上的案件說不準都比這個來的多,這三四天他除了把紐約市游覽了無數遍以外,可以稱得上是沒有任何收獲。因為那三起真的有情況的案件地點附近,彼得在出手前就看到了機械戰警的身影。
“……最後一次,真的,真的是最後一次!之前每次失敗我都在慢慢校準‘預防者’計算的參數和公式,它應該是越來越準确的!”內德蹲在郁悶啃着三明治的彼得身邊懇求,“我保證,如果這次還不成功……”
“我就過幾天再來找你驗證。”內德滿臉的理直氣壯,顯然根本就不打算放棄“預防者”。
“……好吧,內德。要知道明天學校就要開學了,而這個學期我的出勤率、課後作業、期末成績都得做到完美才行。”彼得接過了內德遞來的平板,“這是什麽地方?”
“讓我解釋一下。我在之前的公式裏又加上了人流量變動、犯罪價值評判标準、犯罪後果評判标準,還有機械戰警的值守基本路線、多長時間能趕到現場——最後唯一被标紅的,就是這家老皮克珠寶店。我敢斷言,這家珠寶店,一定就是這個嫌疑人的下一個目标!”內德興高采烈地将嫌疑人的資料點開,“嗒嗒!看見了嗎?一個老手珠寶大盜!多麽神奇的巧合!”
“……我立刻出發。”彼得把三明治包裹揉成團扔進垃圾箱,拽下面罩,開始往蜘蛛戰甲外套衣服。
“……”內德,“你要幹什麽,夥計?”
彼得幽怨地看了內德一眼:“你知道這幾天我在紐約四處撲空得到的唯一教訓是什麽嗎?”
內德:“呃……不要相信我的‘預防者’?”
“不。”彼得揉了揉自己被面罩壓趴的頭發,“是活用交通工具。我坐地鐵去。”
老皮克珠寶店位于紐約市的邊緣,彼得從地鐵上下來,匆匆躲進公共廁所裏脫了衣服,趁沒有人一路蕩了出去。他邊蕩邊在心中肯定自己的決定,以這個距離,就算是他一路蕩過來完全不休息,也比不上地鐵的速度。所以說之前幾天在天上蕩來蕩去把自己累成只廢蜘蛛的行為,實在是太蠢了。
……可能是因為最近驟然放松下來,他這三年過度緊繃的大腦才會突然進入放風節能狀态。
彼得的胡思亂想并不耽誤他趕路的速度,他在內德說的那個珠寶店背後小巷的地面上以一個帥氣的着陸姿勢落地,正準備不引人注意的翻牆翻到珠寶店的正面,就聽見牆的另一側,珠寶店內響起了“乒”的一聲槍響。
內德的聲音匆匆從耳機裏傳出來:“緊急情況!緊急情況!臨時修改計劃!快!”
彼得不等內德說就已經翻過牆壁沖進了珠寶店裏。
內德懊悔地說:“這個珠寶店太老舊了,根本沒有在內部或者附近安裝什麽監視器,我的‘預防者’只能監測到那個家夥從最近的監視鏡頭消失,根本看不到他已經進入了珠寶店!”
“沒事,我搞得定這個。”彼得匆匆說着,擡起手腕一道蛛絲噴向猝不及防的光頭珠寶大盜,瞬間将珠寶大盜拿着槍的手牢牢黏到了櫃臺上。正當他準備翻到櫃臺後看看是不是有人中槍倒下的時候,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一旁的店員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櫃臺後拿出了一把霰.彈槍,一把拎過了毫無防備地藏到他身邊的女顧客,槍.口抵上了女顧客的心髒:“別……別動!你知道這種槍如果在很近的地方走火,是肯定救不回來的。”
內德失去了監視器的視野,宛如睜眼瞎:“怎麽回事!”
“我不動,我不動,你冷靜一點……”彼得顧不上回答內德了,他立即舉起手,試圖安撫店員的情緒,“把槍拿開好嗎,你看起來很緊張,我怕它走火——”
“那你就離遠點!”店員大喊着用槍用力搗了搗女顧客的胸口,吓得女顧客淚流滿面,驚恐到失聲,“去把他手上的蛛絲解開。”
店員對着珠寶大盜的方位點點下巴。
年輕的蜘蛛俠睜大了白白的眼睛:“我沒辦法——這個蛛絲它只能等六個小時以後自動融化——”
店員咆哮起來:“這不是你的武器嗎?!”
“呃……”彼得面露尴尬,“可我也不會遇到需要解開它的情況啊,畢竟我也不會把它往自己身上噴。”
內德噓了一聲:“彼得,你以前撒謊可不像現在這麽溜。”
彼得像是根本沒聽見耳朵裏的助聽器一樣:“拜托,我說的是真的。”
店員舉着槍,因為緊張和暴躁而充滿血絲的眼睛兇狠地在蜘蛛俠身上還有同伴之間來回看了一會。他根本沒有考慮蜘蛛俠會撒謊的可能性,來回衡量了一會後,狠狠心決定放棄同伴:“你去把這家店裏所有的珠寶統統放進他帶來的麻袋裏!不要搞小動作,你要是輕舉妄動,我就立刻殺了她!”
女顧客口中溢出了一聲驚恐的悲泣。
“好好好,但你把槍拿穩好嗎?千萬別走火!”彼得立即動作利索地翻到了櫃臺後面,看見了暈倒在地的老店主。值得慶幸的是,對老店主開槍的并不是店員,而是拿着手.槍的珠寶大盜,此時老店主只是腿部中彈,并沒有生命之憂。彼得立即噴出蛛絲幫老店主緊急堵了一下傷口。
“快點!你在幹什麽!”店員很長時間沒看蜘蛛俠在櫃臺後面露頭,不安地大聲吼了起來。
“我拿鑰匙,冷靜,我只是拿個鑰匙。”蜘蛛俠從老店主口袋邊将懸挂着的鑰匙串取下來,挨個打開了櫃臺,“只有你和他兩個人嗎?”
“哼。”店員無視了珠寶大盜的破口大罵,“我知道你這是在套話——但我也不妨告訴你。不止。就算你能從我手中救走這個女人,屋後還有我的同伴……老皮克一家都在我們手裏,你不可能阻止我們!”
彼得心中一沉。
“快點!你把它們背着!走在前面!”店員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手臂,看得出來他的神經正因為緊張而敏感地緊繃着。
彼得背起裝滿珠寶的麻袋,背朝店員順從着對方的指引,走出珠寶店,繞過後牆,轉進右側的死胡同裏。
“蜘蛛俠?!”死胡同角落搭建起來的水泥棚裏,一個大胡子正同樣神色警惕地拿着霰.彈槍站在棚下。
剛剛彼得一路蕩過來,只當這是一個普通的水泥棚,并沒有瞧見藏身在棚裏的大胡子。
店員死死拽着女顧客的頭發:“你慌什麽!老皮克一家呢?”
“哦,沒錯!”大胡子沖着彼得露出了一個惡意的表情,側過身将身後的幾道身影讓出來給彼得看,“怎麽樣,蜘蛛俠能從槍下救得了這些人嗎?”
“……”店員眯起眼睛,“那黑鬥篷是什麽人?”
“嗯?”大胡子歪了一下嘴角,扭過頭一看,“怎麽,這黑鬥篷不是你扔過來的?”
大胡子轉身走到棚裏,粗暴地用腳踹開了老皮克夫人,又拿槍杆子搗開了正嗚嗚哭着的老皮克的孫子,端住槍在那個側卧在稻草堆上的、披着一身帶着兜帽的純黑色身影邊俯下身,槍口微微一擡,抵住了那身影的腦袋:“醒醒,你誰啊?”
那身影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大胡子頓時火冒三丈,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勾了起來:“喂!問你話呢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別開槍!放下你手裏的人質!嘿!難道你們不想要這些珠寶了嗎?!”彼得大聲喊出來。
他背後冒出冷汗,心髒在不斷地墜落,深深的自責和恐懼占據了他的胸腔——他不該放松的。
即便是斯塔克先生已經複活,這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放松下神經了。
如果——如果老皮克一家因為他而死……
彼得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鐵鍬砸開了一道口子一樣嗖嗖的鑽入徹骨的寒風。
他能看得見那個大胡子的手指慢慢用力勾動扳機時,肌肉的每一寸運動,他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正因為即将綻開的鮮血和慘相而瘋狂加速跳動,悔恨和對自己的憤怒幾乎侵占他的理智——
他明明已經在三年前就吃到過教訓的。
他明明該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有機會彌補的。
為什麽他在翻牆而入之前不先讓戰甲系統好好掃描一下附近的情況,明明這在三年間已經成為了他固有的習慣的——
蜘蛛面罩下,彼得的瞳孔劇震,他瞪大了眼睛,充滿了痛苦的嘶吼從喉嚨中溢出:“不——”
“邦——”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那個一直沉睡似的身影突然窸窸窣窣從鬥篷下擡起一只手來,那修長蒼白的手指兒戲似的輕輕堵上了霰.彈槍的槍.口,下一秒,原本該将他射殺的霰.彈槍,槍膛驟然爆炸,大胡子慘叫了一聲扔開了手中的槍把,雙手鮮血淋漓,而那兩根堵住了槍.口的、精美的像是最頂級的雕刻家用象牙精心雕刻而成的藝術品一樣的手指,卻連半點硝煙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丹睜開眼,有點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瓦牆,收回手坐起身,扭過頭來,看向街道內驚恐看着這一幕的店員、女顧客,還有他們身邊驚愕地将那個不字卡在了嗓子眼的年輕蜘蛛俠。
……他是怎麽從X學院來到這裏的?他記得自己只是在黑暗中漂浮了好一陣。
彼得看着那個高挑纖細的身影不徐不緩地坐起身,細韌的腰在黑色的鬥篷下若隐若現,腰帶上綴滿了純黑色的、一看就讓人覺得價值不菲的寶石。那人即便膚色蒼白也依舊好看的手撐在稻草堆上,愣是将這枯枝幹杈坐出了神明王座樣的矜貴感。就連翻身下草垛的模樣都優雅地像是踩上了宮殿的白玉地面似的。
大胡子已經意識到他們大概是又遇上了一個硬茬,縮起了脖子,蹑手蹑腳地往後退,眼睛不安分地到處亂瞟,剛繃緊身體準備蹿出去翻牆逃跑,那個将整張臉都埋在黑色兜帽的陰影下的人便伸出一只手,随意一勾之間,剛剛還生龍活虎、眼神機靈鬼怪地想要謀劃着逃跑的大胡子就無聲無息地一下軟倒在地,不動了。
做完這一切,對方就縮回了蒼白的手,重新将自己整個兒包裹在黑兜帽鬥篷裏。
彼得咽了口口水,蜘蛛感應瘋狂尖叫,他幾乎想要打個寒顫:“你……你是誰?”
黑色的兜帽轉向了他,兜帽下黑漆漆一片,連對方的五官輪廓都看不清楚。
人總是對未知的東西抱有畏懼的。
彼得看着兜帽下的陰影不寒而栗。
他總覺得如果對方手上再拿個鐮刀之類的,就完全和死神一模一樣了。他偷偷讓戰甲開啓了掃描功能,然而AI卻發出了錯誤報告,提示無法穿透目标的能量場。
店員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伴只是在對方的一勾指之間便軟倒在地,驚恐讓他本能地瞪大了雙眼,幾乎睚眦欲裂,一滴冷汗順着額頭滑下,進了他的眼睛裏,他也不敢眨一眨眼睛,生怕對方就會在自己眨眼的那麽一瞬間內,讓自己也和自己的同伴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極度的恐懼令他精神崩潰,恍惚之間,他仿佛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如同死神一般漂浮着逼近了他的面前。店員像個瘋子一樣慘叫起來,幾乎破音的叫喊讓被他挾持着的女顧客都使勁側過腦袋想要避開。
然而不論是一直睜着不敢眨一下的眼睛,還是高分貝的嘶喊聲,都沒有辦法阻止對方悄然破開黑鬥篷,從黑色的垂順光滑布料下緩緩擡起的蒼白的手。
那手掌勻稱,修長,沒有一處的起伏棱角不恰到好處,不論是骨節還是指尖,就連指腹的弧度都像是經過了頂尖的藝術家上億次的雕琢般完美。
在死亡恐懼的籠罩下,店員緊緊盯着那只掌控着他的生命的手,有那麽一刻,竟然在腦中産生了一個無比荒誕的想法——
他想要跪伏到那只手的主人腳下,卑微地祈求對方準許他親吻這只手的指尖。
那只手緩緩向他攤開,下一秒,店員手中的霰.彈槍砸落在了地上,它的主人緊随其後,步上了同伴的後塵。
蜘蛛感應幾乎讓彼得的頭皮發麻:“你——你殺了他們?”
“……”那鬥篷動彈了一下,已經勾走了第二條性命的手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收回,而是不徐不緩地擡了起來,拉住了兜帽的邊緣。
“嘿!彼得,彼得,我連接上你戰甲的監控了——哇哦,這個黑兜帽是誰?好酷!”內德驚嘆,“他是不是要摘兜帽了?彼得!彼得你別擋眼睛我看不見了!!”
這一瞬間,類似于杜美莎的頭發、死神的兜帽、攝魂怪的吻等等各種念頭紛紛湧上了彼得過于活躍的腦海,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轉身一下捂住女顧客的眼睛然後把人護到自己的身下——
直到他被人輕輕拍了拍肩膀。
“我沒有殺他們。你在幹什麽?”
一道好聽得有且不切實際,讓人幾乎産生自己是不是走進了聖殿中,聆聽着管風琴與孩童吟唱般的震撼感的聲音,輕輕在彼得耳邊響起。
彼得試探着睜開了一只眼睛,轉身一看。
摘去了兜帽的人有着一張少年的面孔,膚色蒼白,眉眼冷漠,黑色的水滴狀額墜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微微晃動。
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因為這張面孔而褪去顏色。
很難有人能夠用足夠優美的辭藻和句子來形容這面龐的完美和神聖,不論是用魅魔還是暗黑精靈來比較,那些傳奇生物都該在這張面孔下黯然失色。甚至于彼得在迎面正對上這張面龐的瞬間産生了一種玄奧的失神眩暈感,直到內德在耳機中傳來了嗆咳可樂的聲音,他才從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中驚醒過來:“你……他……”
小蜘蛛好久沒有體會這種愣頭青似的手足無措外加笨嘴拙舌的感覺了,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後松開了捂着女顧客的眼睛的手,蹲下身在一動不動的店員鼻下探了探鼻息。
活着的,沒死。
小蜘蛛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噢,天,我以為我又要犯錯了……”
丹在女顧客看到自己之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