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從進入産房開始, 褚湘就覺得自己成了一只待産的羔羊,完全失去了自我, 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在醫生護士的要求下進行分娩這項工作。
一陣陣的疼痛襲來, 褚湘咬着嘴唇, 臉上身上都開始流汗。
護士用幹毛巾幫她擦汗, 幫她計算陣痛的虧率。
“你現在是平均三分鐘陣痛一次, 我建議你忍耐一下, 用呼吸放松情緒,因為每個人生産的情況不同,有快有慢, 你別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力氣耗光。”
褚湘蒼白着臉點頭,剛想說話, 另一波陣痛就來了,她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身體蜷成一個比較能夠緩解疼痛的姿勢,等着它離開。
産房很大,幾個位置用簾子隔開, 她能聽到另外兩個産婦的“哀嚎”聲,但褚湘顧及不了別人, 也來不及緊張,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整整六個小時,褚湘沒有哼一聲,疼了就緊握着床上的扶欄, 陣痛稍稍過去就調整呼吸,讓自己放松下來,如此往複,終于在晚上九點三十六分順利産下了一名男嬰。
“是個男孩,很健康,你挺,哭聲多響亮啊。”
褚湘擡眼望過去,只遠遠看到孩子的黑乎乎的頭發,醫生剪完臍帶後正給孩子清理呢。
産房外的瞿瑾铖已經坐成了雕像,陳瑛好幾次讓他先去吃個飯,他總是搖頭不說話,陳瑛擔心女兒的同時,又為女婿感到好笑。
看其他産婦的丈夫,沒一個像瞿瑾铖這樣緊張的動都動不了的,該吃吃該喝喝,說話也大聲,還有時不時到窗邊抽煙的,這麽一對比,女婿對女兒的感情倒顯得更加深厚一些。
産房內的那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來時,瞿瑾铖并沒有預想過是自己的孩子。
褚湘進産房的時間在其他産婦之後,在他看來,孩子出生的時間也該排在後頭,因此産房門打開,有護士出來時,他依舊巋然不動,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褚湘的家屬,褚湘的家屬在嗎?”
陳瑛最先反應過來,忙起身喊了句,“在呢。”
喊完後,看見女婿沒動靜,無奈的拍打了下女婿的背,“趕緊啊,醫生在喊呢。”
這一刻,她不覺得女婿是個什麽了不得的科學家,反而覺得他又木又呆,沒有一點機靈勁兒。
“産婦已經順利生産了,七斤二兩,很健康的男孩兒,等孩子清理好了,我們會先把孩子送到育嬰室去,你們要看孩子就去那看。”
這時候全國推行“母嬰隔離制度”,新生兒出生前三天由醫院統一喂養,特別是這種公立的醫院,非常遵守制度。
說完,醫生就準備關門了,瞿瑾铖忙開口攔住了醫生。
“請問,産婦的情況怎麽樣,她什麽時候能出來?”
醫生回頭看了眼,接生這麽些年,大家一般擔心孩子,很少有問起産婦情況的丈夫,她對瞿瑾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挺好的,産婦非常配合,所以整個生産特別順利,她正在進行産後觀察,還有半小時就能回病房了。”
瞿瑾铖這才松了口氣,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那根繃着的線終于沒那麽緊了。
杜韻芝一早起來就覺得心裏砰砰跳,她去佛堂敬了一柱香,回到餐廳後跟丈夫瞿長儒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天一起來就開始心神不寧。”
她信佛,也很虔誠,所以處世和善。
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是“信則靈”,她先關心了孫女妮妮,又問了小兒子瞿瑾逸的情況,大家都沒什麽異常。
瞿長儒放下看了一半的報紙,安慰道,“可能是你昨晚上沒睡好,不用太緊張。”
杜韻芝前一天确實沒睡好,因為她知道大兒媳的預産期就在五月,這不,四月剛結束,她心裏如同百爪撓心般,不知道湘湘到底生了沒有。
已經三個多月沒收到瑾铖的信,她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也沒能托人帶回去,所以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心裏就越來越擔心。
想到這裏,杜韻芝福臨心至般看向丈夫,“你說,是不是瑾铖那邊有動靜,湘湘是不是發動了?”
瞿長儒搖了搖頭,覺得這種猜測并不靠譜。
“你別想那麽多,越想越擔心,最後害怕自己吓壞了。”
季珍妮抱着已經九個月大的女兒喂米粥,不動聲色的聽着公婆的談話。
而瞿瑾逸呢,喝了杯咖啡後就起身穿西裝,跟父母致意後準備開車去公司。
“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下了班不要到處晃,早點兒回來,別讓我們跟着擔心。”
“好,我知道了。”
季珍妮看了眼丈夫離去的背影,眼裏有着淡淡的疏離,已經有半個月了,她總聞見丈夫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到家的時間也晚,她懷疑丈夫在外頭有情況。
“我是挺挂念湘湘的,她跟瑾铖結婚已經兩年多了吧,咱們婆媳到現在一面也沒見上,我還給孩子打了金鎖,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送到孩子手裏。”
“東西你先備着,我記得上次瑾铖的朋友過來,提了六月要回國的話,實在不行我去封信,勞煩他走之前來一趟。”
“那你趕緊寫信問問,要是來的話,我把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行,也不差這一會兒,等我回書房了就寫。”
杜韻芝這下才覺得氣順了,看着餐桌另一頭正在吃飯的孫女,拍着手笑道,“妮妮,來,奶奶喂你吃飯。”
九個月的孩子自然是不會走路的,季珍妮笑着把孩子抱着送到了杜韻芝身邊。
…………
陳瑛跟瞿瑾铖第一眼見到的是孩子,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還沒睜開,頭發細密,皮膚白裏透着紅,嘴巴努着,小手微張,手掌又肉又小,看的人心都跟着化了。
“這孩子長得真不賴。”
“是啊,又白又胖,養的真好。”
瞿瑾铖眼睛不錯的看着孩子,陳瑛甚至抹起了眼角。
兩人完全沉浸在了看到孩子的感動中,旁邊等着的其他産婦家屬也湊過來看熱鬧,你一言我一語的評價着,陳瑛看他們對着孩子的臉說話,吐沫星子都飄出來了,心裏就有些不樂意。
口水多髒啊,還是旁人的,也不知道他們平時注不注意衛生。
“那趕緊走吧,瑾铖,你是跟着孩子走還是在這等湘湘?”
“媽,你去吧,我留這等着。”
陳瑛點頭,跟着護士推着孩子去了育嬰室。
褚湘生之前就跟他們表達了自己的擔憂,怕孩子被抱錯了,讓他們一定要自己觀察孩子的特征。
一開始陳瑛沒當回事,覺得孩子怎麽可能抱錯呢,那麽多醫生護士,可今天看到幾個産婦一起生産,育嬰室裏還有好幾個小嬰兒,剛出生的孩子又很難分辨長相,她心裏也跟着仔細起來。
她跟着護士去了育嬰室,記下了孩子的床號,對比了幾個孩子的特征,發現自己孩子最白,頭發最密,個頭高,腿長,耳朵圓潤,耳垂大,看上去最有福氣。
她隔着玻璃看了半晌,确認自己不會記錯後才回了産房外。
“湘湘還沒出來呢。”
瞿瑾铖點頭,“快了,還有四分鐘。”
陳瑛一看,原來他一直看着表上的時間呢。
十點多種,褚湘出了産房,瞿瑾铖第一時間過去,視線投在妻子的臉上。
她臉色蒼白,嘴唇沒了血色,頭發微濕,但眼睛特別明亮。
瞿瑾铖握住她的手,不知怎麽,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褚湘給了他一個虛弱的笑容,兩人就這樣相互握着手對視,仿佛多有的言語都能透過眼神傳遞過去。
推車的兩位護士停在門口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均是笑意。
從褚湘昨晚上來醫院起,夫妻倆在醫院就“紅了”,因為他們實在太登對,又是知識分子,上面有人特意打了招呼,一定要保證産婦跟孩子的平安健康。
除此外,瞿瑾铖對褚湘無微不至的照顧也讓很多未婚護士感動不已。
每次去過病房後,護士們都會湊在一起說話,比如男同志給女同志削水果,一瓣一瓣的喂給她吃,又比如男同志扶着女同志去樓下花園散步,兩人走在一起畫面過于溫馨美好,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戀愛,向往愛情的感覺。
這一刻,瞿瑾铖溫情脈脈的看着褚湘,又讓護士們感動了,都不忍心催他們松手,還是陳瑛看不過去,拍着女婿的背說,“別在這堵着,先把湘湘送回病房再說。”
這态度不知道的還當是惡婆婆,看不得兒子對兒媳好。
瞿瑾铖這才松手,對兩位護士抱歉的點了點頭,對方反而不好意思了。
回到病房後,護士要把褚湘從推車上抱下來,瞿瑾铖主動開口說自己來,跟着就是一個公主抱,褚湘又甜又囧,她想說,她身體沒那麽虛,下來走兩步也是可以的。
“産婦剛剛生産,身體很虛弱,有些注意事項需要告知家屬。”
瞿瑾铖點頭,走了過去,非常認真的看着說話的護士。
“首先要注意個人衛生,防止産後感染,另外,要給産婦增加營養……”
瞿瑾铖在那聽,陳瑛走到了女兒身邊,幫女兒蓋好被子。
“你這個丈夫啊,我今天算是見識了,真是呆的不得了。”
跟着,陳瑛就把瞿瑾铖這幾個小時的“光輝事跡”說給了女兒聽,話裏滿是嫌棄,臉上卻帶着笑。
褚湘靜靜聽着,疲憊的臉上慢慢勾起了笑容。
護士說完後就離開了,瞿瑾铖回到褚湘床邊,陳瑛笑着拿起櫃子上的碗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小兩口。
她傍晚的時候,借了醫院食堂的竈臺煮粥,這會兒要去給女兒把一直溫着的粥端過來。
“你看到孩子了嗎?”
“看到了,丁點兒大,小老鼠一樣。”
“什麽小老鼠,有你這麽形容自己孩子的嗎?”
瞿瑾铖笑着牽過她的手,握着她的掌心後,将她的手背放在自己唇邊輕輕一吻,“我錯了,不該這麽說,他要是個小老鼠,那咱們兩都得跟着他當老鼠。”
褚湘笑着睨了他一眼,可看到他神情中帶着疲憊,又心疼了起來。
“我已經沒事了,你今天早點睡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昨晚上他守了一夜,剛聽說他今天一直在外面等她,連晚飯都沒去吃,褚湘心裏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我沒事,等你睡了我再睡。”
她才是最辛苦的,跟她生孩子的痛比起來,自己能做到的不過是在一旁陪着,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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