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年秋天,瞿瑾铖以學者身份歸國,加入到羅銘盛的研究團隊中,成為了國家科研團隊的中流砥柱,同年,褚湘順利進入高中,成了一名為高中生。
□□并沒有給褚湘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五九年冬,褚國成跟陳瑛回鄉過春節,帶了不少米面油,都是他們省下來的份例,褚湘也第一次見到了原主的父母。
褚國成高大威武,說話聲音很大,笑容豪爽,據說是聽多了炮聲留下的創傷,陳瑛長得嬌小,留着劉胡蘭頭,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褚湘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貌。
廚房裏,褚湘拉着風箱燒熱水,褚衛東蹲在她身邊看着,他今年九歲,長得虎頭虎腦,很調皮,褚國成棍棒教育,陳瑛護着,但他的調皮不是惹人厭煩的調皮,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褚湘還挺喜歡這個小弟弟。
“姐,這個挺好玩兒的,我也想試試。”
他們在城裏住的是部隊大院,大院裏統一配備煤氣竈,褚衛東對鄉下的一切都很好奇,剛剛要不是陳瑛攔着,他就要一個人往山上跑了。
“可以啊,那你試試,拉不動再給我。”
褚湘把位置讓給褚衛東,褚衛東興沖沖的坐了過去。
一旁正在和面的李大妹聽到孫子孫女的動靜呵呵笑着,雖說她最疼的是孫女,但對這個小孫子她也是很疼的,特別是不常見面,難得回來一次,自然得可這勁兒的對他好。
這不,褚衛東臘月二十五生的,生日就是前天,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李大妹還特意和面擀面條,要給褚衛東補過生日。
得到了姐姐的允許,褚衛東興致勃勃的湊過去拉起了風箱杆,拉第一下沒拉動,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收起來了,跟着就鼓足了勁,咬着牙繼續拉,這下終于拉動了。
第一下拉動起來跟着就輕松了很多,從物理學上說,是因為慣性在其中起到了作用。
“姐,這東西還挺好玩兒的。”
褚衛東忙不急給姐姐顯示自己的成果,褚湘點頭,但她心裏卻在笑,剛拉的時候自然好玩,等他拉個十分鐘八分鐘,手臂開始發酸就知道難了。
“好玩你就多拉會兒,等水燒開了我炒菜給你吃。”
說完,褚湘就離開竈臺,從屋梁上取下一個菜籃子,籃子裏裝着李大妹為過年準備的魚、肉等葷菜,褚湘今天準備做道魚,再用蒜薹炒個肉片,剛好能拌着面條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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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瑛跟褚國成進屋就看到兒子拉着風箱,女兒在竈臺前切着肉片,一幅和諧美好的畫面,讓他們心裏很是感動。
“媽,你趕緊來吧,我拉不動了。”
褚衛東拉了幾分鐘果然吃不消了,一見他媽進來就喊累,陳瑛一聽兒子叫喚就心疼了,要上前去幫忙,被褚國成制止住了。
“一個男孩子,拉個風箱叫喚個啥,你老子我三歲就自己動手做飯了。”
陳瑛心疼兒子,但她也是非常尊重丈夫的,丈夫這麽一說,她就是心疼也沒往前走。
另一個,她是貧農出生,是上過戰場吃過苦的,知道男孩子不能太嬌慣,慣子如害子,所以,但凡褚衛東犯錯誤被褚國成教育的時候,她寧願別過頭去不看,也不會上前護着。
褚衛東怕他爸,見他爸這麽說癟着嘴不敢再喊,可他到底沒怎麽幹過這活兒,沒經驗,不知道加幾個柴火守着,只知道呼哧呼哧的拉杆子。
褚湘把切好的肉片裝進碗裏,撒上鹽、醬油、料酒攪拌調味,擦了擦手說,“我來吧衛東。”
“湘湘你別理他,男孩子就該多幹點活兒,別整天張着嘴等飯吃。”
褚國成對褚湘的态度截然不同,說話都不自覺的壓低了音量。
他對這個女兒非常愧疚,另一個,男人對女兒總是更疼愛一些。
陳瑛看丈夫這樣,心裏嘆了口氣。
“爸,沒關系的,衛東幫着做別的就行了。衛東,你不是喜歡家裏的大公雞嗎?要不你去雞圈裏把雞蛋撿回來吧。”
每天傍晚都要把雞蛋撿出來,如果不及時撿出來會被踩碎了。
“好,我去撿雞蛋。”
褚衛東興沖沖的起身出去了,沒一會兒,院裏的公雞母雞就撲騰着翅膀慘叫起來。
褚國成陳瑛夫妻倆在老家待了十天就準備回程了,走的前一天,夫妻倆到褚湘屋裏找她說話。
“你考慮好了,不跟我們回去?”
“恩,我想留下來。”
“過兩年你就要參加高考了,留下來可沒有什麽好前程。”
一個是首都,一個是小山村,不用對比都知道哪裏強。
“沒關系,前程可以靠自己掙,我相信自己可以考上大學。”
女兒學習進步了,夫妻倆自然相信她能考上好大學。
褚國成遺憾中帶着驕傲,遺憾的是母親不願意進城,女兒也不願意去,驕傲的是,女兒懂事乖巧,還有一身傲骨,這一點随了他。
“好,我的女兒就該有這樣的傲氣,爸爸相信你,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女兒不願意來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會誇女兒孝順。
“百善孝為先”,他年輕時候出去參軍,好幾年不回家,讓父母跟着擔憂,如今他人到中年,因為工作原因依舊是常年離家,一年兩年才能回來一次,女兒在家裏,就是幫着他盡孝。
就像女兒說的,她靠自己也能有個好的前程,那就讓孩子自己去闖蕩吧。
“經常給爸媽寫信,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說不能憋在心裏知道嗎?以後每個月我會寄糧票回來,這兩年可能會比較困難,你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餓肚子。”
陳瑛說的話就溫和多了,最關心的就是女兒的身體。
他們小時候缺衣少食,家裏兄弟姐妹幾個,肚子常餓的咕咕叫,現在新中國成立了,自己受過的苦并不希望子女也忍受。
“沒關系的,咱們家留了一畝地種地瓜,地窖裏放了很多,不會餓肚子的。”
這也是她跟奶奶要求的,說自己喜歡吃烤地瓜,奶奶疼她自然同意了。
地瓜對生長壞境的要求低,幹點旱點也能長。
他們走的那天,褚湘把他們送到了路口,褚國成級別高,有專車送他去車站。
褚衛東鑽出車窗一直對着褚湘揮手,随着車子漸行漸遠,褚湘鼻頭也紅了,不是凍的,是真有些舍不得,他們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啊,哪怕那些關心是因為原主,但她既然繼承了這一些,自然也繼承了這份親情。
車上,陳瑛捧着一個瓦罐,裏面裝的是褚湘做的泡菜,因為褚衛東愛吃,褚湘早早給他做好,今天讓他們帶着。
“湘湘越來越懂事了。”
以前他們回來湘湘總是悶着不說話,這次回來湘湘開朗了很多,學習進步了,不僅會煮飯,連腌泡菜都學會了。
“是啊,一晃眼的功夫。”
褚衛東看着窗外,一個個場景,都是自己熟悉的,回來待了十天就要離開了。
一九六一年夏,褚湘參加高考,考上了本省最高學府師範學院,這個學校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出過不少名人,褚湘學的是化學系。
一九六三年,奶奶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三歲。
褚湘很傷心,這輩子她是想好好孝順奶奶的,她已經大三了,很快就要大學畢業,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賺錢了,沒想到最後依舊逃不過“子欲養親不待”的命運。
奶奶去世後,褚湘留在老家讀完最後一年大學,畢業後,她拒絕了學校的工作分配,依着父母的要求,收拾行李去首都。
離開前,她去山上給奶奶上墳。
奶奶的墳頭朝着首都的方向,旁邊靠着的就是爺爺。
褚湘拔去土堆上的青草,跪在地上哽着聲說,“奶奶,我要走了,你放心,我會經常回來看你,也會經常想你,你跟爺爺團聚了嗎?現在是不是很幸福?”
直到奶奶去世前褚湘才知道奶奶為什麽不願意離開老家,原來奶奶年輕時候受過很多苦,差點就被家裏人賣給地主家做小,是爺爺賣了家裏的糧食,又四處借錢出了一份厚厚的彩禮把奶奶娶回家。
因為奶奶是小腳,幹不了農活,褚家的長輩非常不滿意,爺爺帶着奶奶從家裏分出來,搭了個茅草屋單獨過。
家徒四壁還欠着錢,長輩不滿到底沒有做的太過,分了兩畝地給他們,春耕秋收,爺爺包攬了地裏所有的活兒,從不讓奶奶下地受累。
“有情飲水飽”,日子雖苦,奶奶的心确實甜的,一個馍馍兩個人對半分,冬季寒冷,沒有多餘的錢買棉花,兩個人相擁着熬過了最最寒冷的冬季,直到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
他們這輩子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褚國成,另一個很小的時候生病夭折。
這一生,說苦也是苦的,說幸福也是幸福的,有那麽一個人,冬知冷,夏知熱,哪怕吃不飽飯,臉上也能由衷的綻放笑容。
奶奶走之前拉着她的手說,“湘湘,奶奶等不到你嫁人的那天了,你記住,一定要嫁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褚湘哭着應下,“愛”這個詞太沉重,她在22世紀活到二十七八歲也沒有遇見過一次真愛,那時候的人們,有太多的娛樂,太多的功利心,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年輕人不願意戀愛,更不願意結婚,他們都在追求更多的人生價值。
誰也不知道她這輩子會不會遇上真愛,但奶奶的話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沒有真心喜歡的人,又為什麽要走入婚姻呢?
她的婚姻,一定是基于愛情,忠于內心的,哪怕有一點點的将就都不會屈從。
“奶奶,別擔心,我會好好生活的,一定會過的非常幸福。”
留下這句承諾,褚湘離開了山頂,往山下走去。
青山綿延,綠水環繞,轉眼間七個春秋,都說一場游戲一場夢,可這個游戲過于真實,這一次,她要換個地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我還在工作,畢竟寫了兩年,我依然是個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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