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水PG

第1章 01

GAME 01 這個城市死掉了

二零一八年二月二十三，除夕過後的第八天，也就是農歷正月初八，清晨，白鷺市又迎來了第一縷陽光。

整個城市高樓林立，從上方俯瞰的話，遍布整個城市的道路和空軌如同一張巨大細密的蛛網，将所有人緊緊地束縛着，任何一個都無法掙脫。而深入其中仰望天空，看到的不過是遮天蔽日的鋼鐵枝葉。

這個號稱博茲國度交通最為發達便利的城市，作為示範與中心樞紐，以森羅萬象為主題，耗時七年鑄就鋼筋混凝土結構，安靜地，掩飾着其猙獰的面容。

雲夢涯一臉麻木地登上早晨第一班去往白鷺學園的空軌，空無一人的車廂如同腳下尚未醒來的城市一般冰冷乏味。

額頭抵着冰涼的車窗，雲夢涯與反射出的自己對視。

呵，優雅的貴公子，真是可笑。

在這個城市裏，他只見過兩種人。

一種是被鋼鐵爪牙絞碎的人渣，一種是即将被鋼鐵爪牙絞碎的人渣。

看吧。遮天蔽日的空軌和高樓連陽光都無法穿透。人渣都沉澱在城市的最底層，化作鋼鐵爪牙的肥料。

僅剩的有野心的人們，掙紮着向天空伸出雙手，以為自己可以觸碰到陽光，實際卻被吞噬得只剩下一張人皮空殼。

沒錯。這個城市就是一只鋼鐵怪獸，伸出猙獰的爪牙，以吞噬欲望為生。

這裏的人們，除了欲望，就只剩下一張人皮空殼。

而此時此刻，一臉鄙夷地看着腳下這片猙獰的土地的自己，也是即将被絞碎為人渣的人們之一。

雲夢涯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轉身斜靠着窗戶，閉上雙眼插上耳機。

他不是尼采，不會說什麽“我就是太陽”，也談不上什麽貴公子。

呼吸，腐爛，然後沉澱在這個城市的最底層。

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雲夢涯父母死後，留下的公寓位于郊區，距離市中心十七公裏。

不過這點距離，在這個號稱交通最快速最便捷的城市，乘坐空軌不過34分鐘。他可以早上7點鐘醒來洗漱穿衣，乘坐7點10分的空軌，在路上吃早餐，7點44分到達白鷺學園正門。

慢悠悠地走到教室，剛好趕上7點50的課前自習。

不過現在是寒假補習，全天都是由老師監督指導的自習，所以8點到教室也不算遲到。

早上8點到下午5點，新的無意義的一天，又開始了。

“喲，Marc，今天也是憂郁的貴公子的表情。”

“早，沙利爾。”

“欸？不要總是這麽見外嘛，叫銀家凱文，來叫一聲凱文給銀家聽聽~”跟誰都自來熟的同班同學，凱文·沙利爾，每天都會坐在門口過道的位置，熱情地跟每一個走進班級的人打招呼。

不着痕跡地躲過沙利爾攬過來的手臂，雲夢涯沖他點了點頭就坐到自己靠窗的位置。

他在學校，在這個城市，在這個國家的名字，叫做Marc Homers。雲夢涯是他來到這裏之前的名字，除了他以及學園登記表，大概沒人還記得這個名字。改名之後，人們都叫他Marc。

老師到來之前，周圍有幾個女生在興奮地小聲議論。

“啊，睫毛好長，濃密又卷翹。”

“是呢，碧綠的眼睛好像寶石一樣，你說有沒有賣這樣的美瞳？”

“唉，類似的肯定有啦，但肯定不會這麽明亮清澈……”

“也對……”

“頭發也是，每一根發絲都像是陽光一樣，皮膚又白皙又水嫩，好想摸一把……”

“你瘋啦，不要忘記，Marc大人‘可遠觀而不可亵玩’，這可是粉絲鐵則之一！”

“知道啦，只是說說而已，別當真嘛……”

呵，又是這些自以為是的閑言碎語，自作主張地成為我的粉絲。

粉絲？不需要。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每次用那種熱情的眼神注視着我，不過是加速我的腐爛而已。

啊，一想到自己正緩慢地腐爛着，腐爛着，心情就會詭異地舒暢起來。

沒錯，華麗的外表，腐爛的靈魂，在這個死掉的城市裏，依然有人羨慕着我，憧憬着我的生活，卻不知道，其實這裏的人們都一樣。

多麽美妙的一天。我與我的同學們，在這個死掉的城市裏，一起慢慢地腐爛。

8點鐘的早課鈴聲響起，老師拿着手機和一本掩人耳目的教案，坐在正前方的講臺。

“打開書，好好學習，有什麽不會的問題互相交流，實在不會再來問我。好了，第一節課開始。”老師垂着眼睛調整了一下坐姿，把教案打開到中間的一頁，然後開始浏覽手機網頁。

寒假補習一共八天，補習結束後休息兩天，三月五日正式開學。

與其說是補習，實際上是每天按時到校裝樣子。巡視的教導老師每二十分鐘經過走廊，這個時候全體師生會統一收起手機平板PNP，在教導老師從前門走到後門監視的二十秒認真看書，等他的臉從窗口消失，書本會啪地被放回桌角，等待下一個二十秒的翻閱。

雲夢涯也跟高三C組的每一個即将畢業的學生一樣，以順應世界發展的姿态，慢慢地腐爛，直到沉澱為這個城市最底層的人渣。

“Marc，下午第二節，我們跷課去體育館打球吧？”午飯在食堂的時候，沙利爾再次端着餐盤，擅自坐在雲夢涯的對面。

“好啊。”雲夢涯微笑着，還沖鄰座的幾個一直偷看自己的女生揮了揮手。

女生中間頓時爆發一陣小範圍的尖叫。

“切，萬人迷。”沙利爾忿忿地從雞腿上撕咬下一大塊肉，使勁兒地嚼了兩下吞進肚子，像是在洩憤，“就是因為跟你在一起，我的光芒都被你蓋過了！”

雲夢涯優雅地喝着湯，瞟了他一眼。誰也沒讓你過來黏着啊。

收到雲夢涯眼神含義的沙利爾小聲嘟囔，“我本來想蹭一點人氣的，誰知道為什麽都只看到你……”

繼續優雅的撕下一小塊面包，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雲夢涯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

不過是一個人皮空殼而已，他們看到的是什麽呢？

充其量只是一群精力旺盛無處釋放的高中生，找一個理由興奮地尖叫。

雲夢涯喜歡配合她們，微笑，揮手，虛僞地表達善意。這也不過是找一個理由釋放……

……精力？

不，只是單純地無聊而已。

他獨自一人的時候，經常會想到死後的世界。

腐爛，死亡，然後到了另一個世界，該做些什麽呢？

死後的人們都在做什麽呢？

沒有可以腐爛的軀體，還能做些什麽呢？

每時每刻都很無聊，該怎麽辦呢？

如果死後每時每刻都很無聊，那麽活着卻感到無聊的自己，跟死掉有什麽區別呢？

由此他得出一個結論：

跟這個城市一樣，他也早已死掉了。

每天不死心，第一時間黏過來的沙利爾，以及總是熱情地注視着自己的女生們，如果知道他們關注的對象是個漸漸腐爛并死掉的人，會是什麽表情呢？

哈哈哈。

光想象就覺得很開心呢！

活着的樂趣，就是想象死後的事情吧。

下午第二節課，班裏只剩下講臺上的老師，依然麻木地刷着手機網頁，胳膊下面的教案，因為體溫和汗漬而褶皺。

“Marc，籃球還是排球？”沙利爾只要一到體育館，就會滿面紅光。

“随便。”哪個都無所謂。反正你的目的只有圍觀的那些只會尖叫的女生們。

“那好，今天就排球了！好好給銀家墊球哦，今天的小爺要瘋狂扣殺，秒殺全場！”沙利爾率先沖到場邊，熱情地擊掌打招呼湊人數組隊，雲夢涯則慢慢走到空地上，開始做拉伸運動。

環視了一下場地，今天球場的人似乎格外地多。

寒假補習的第一天，這是新年假期都在家憋瘋了？

算了，無所謂。白天打球之後，回去再洗個熱水澡，會更容易入睡。

發現這一點後，每次沙利爾約他打球，雲夢涯都會很痛快地答應。

人多人少還是怎樣，通通無所謂。

正當雲夢涯雙腿繃直地彎下腰，用手掌去摸地面的時候，突然感到身後有一道異常炙熱的視線。

他起身回頭，掃視着身後的觀衆席。花枝招展的女生們中間，默契地空出一大片座位，空位中間有兩個人。

一個黑色短發神情冷漠倨傲的男生，身邊站着一位滿頭銀發穿着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管家。

沒見過的男生用充滿侵略性的目光與雲夢涯對視，絲毫不覺得不妥和冒犯。

“Marc，熱身好了麽？準備開始了。你在看什麽？”沙利爾沿着場地跑了兩圈，額頭微微冒汗，順着雲夢涯的目光向場外看過去，“卧槽，那不是雷諾家的大少爺麽？他怎麽會在這裏？”

“走吧。”無視沙利爾的大驚小怪，雲夢涯轉身上場。

管他是誰，這一次先原諒他。

再敢盯着勞資屁股看，可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