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慢熱的人談戀愛

第44章

手機第三次響起的時候，韓軒終于從被窩裏伸出手，摸到了電話。

酒精的副作用令他頭痛難忍，有幾秒鐘他甚至沒聽清對方在說些什麽。

葉允意沒有等到回應，看了眼手機屏幕，"韓軒？"

韓軒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

他撐着床坐起來，目光在房內搜尋，企圖找一杯水緩解幹渴。

"還在睡啊，"那頭笑道："我吵醒你了？"

"唔…沒有。"韓軒的聲音嘶啞。

葉允意眉頭一跳，語氣裏的笑意消失了，"嗓子怎麽回事，昨晚喝酒了？"

"沒有啊……"

韓軒給自己倒了杯水，低頭抿了一口。

昨晚……

夜幕下的倫敦燈火熠熠，韓軒站在觀光電梯裏，腳下是逐漸縮小的城市街景。

電梯門打開，映入他眼簾的是一處半露天的空中餐廳。

吳可看出他從回酒店就心情欠佳，此時一手攬住他，笑眯眯地說："我跟你說啊，今晚你就放開了吃，給資産階級以沉重的一擊！"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着Limon，韓軒驚訝地指了指面前的擺設："這是……"

吳可點了點頭："所以多吃點兒啊，待會兒咱們什麽貴點什麽——"

"Hey——"走在前面的Limon回過頭，隔空朝他倆點了兩下："我聽到有人在我背後打算盤，請尊重一下你可愛的團長好嗎？"

吳可不以為然地聳肩："可愛？誰給你的錯覺？"

"所以你有別的形容嗎？魅力四射？"

"什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韓軒看着他們隔空鬥嘴，目光慢慢飄遠了。

這裏是大廈的頂層，可以将倫敦的夜景一覽無餘。波光潋滟的泰晤士河邊，倫敦眼與韓軒遙遙相望。

他着迷地望着那個藍紫色的光圈，夜風微涼，那光便順着風落進了他眼底。

原來這就是倫敦眼啊。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倫敦眼，那是在一本旅游雜志上，想起那張照片下小小的注解："約會聖地——倫敦眼"。

約會聖地。

韓軒的心驀地一顫，眼裏的碎光慢慢散去了。

團裏都是二十多的年輕人，席間你來我往開着玩笑，加上酒精的催化，沒多久就玩嗨了，飯後三兩結伴去露臺上蹦跶。

原本喧鬧的室內安靜下來，韓軒坐在窗邊，手裏端着杯果汁。那果汁味道很好，他不知不覺已喝了小半壺。

臉有點發燙，或許是室內空氣不流通的緣故。

韓軒放下杯子，起身去了盥洗室。

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猛地感到一陣眩暈，險些栽坐回去。

"怎麽……"怎麽感覺像喝了酒。

他搖了搖頭，腳下不穩，扶着洗手臺湊近洗了把臉。

涼水撲面，并沒有帶來一分清醒。

鏡子裏的人兩頰酡紅，俨然一副醉酒的樣子。

可能是過敏了。他迷迷糊糊地低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如果此刻他還清醒，就絕對不會讓自己撥出電話。

可他不知道，他已經醉了。

電話撥通了，韓軒半靠在牆上，後腦貼着冰涼的瓷磚，眼底有顯而易見的忐忑與期待。

"和你說說話，過敏就會好啦。"

他低喃着，語氣是少見的孩子氣。

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起，又響了幾聲，便自動挂斷了。

韓軒抿了抿嘴，順着牆蹲了下來。

"太晚了。"他在心裏給那人找借口，"他可能睡着了。"

他昏昏沉沉的，忘了自己的夜晚正是葉允意的白天，只是手裏的電話又執拗地撥了過去。

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一聲催着一聲，他在漫長的等待中偷偷地下決心。

我只任性這一次，聽聽他的聲音。就算被他罵，只要他不讨厭我，就沒有關系。

只要他接起來說一句話……不，只要他說一個字，讓我聽聽就好了。

他有一句話藏在心裏，原本被藏得很好，這時候卻受了情緒的誘惑，拼命地要出來。

"我好想你……"

可電話依然沒人接聽。

再一次被挂斷的時候，韓軒眨眨眼，木愣愣地盯着黑下去的屏幕。

一股強烈的委屈和難過漫了上來，他整個人要被卷進去了。

"你不是說……"

他聲音悶悶的，聽不真切。

——你不是說，我以後的每一場演出，都會來看嗎？

偌大的盥洗室富麗堂皇，單薄的青年抱膝蹲在牆根，好似一只被遺棄的幼獸。

他扁扁嘴，好像要哭了。

韓軒定了定神，說："真的沒喝酒。"不過是誤喝了含酒精的果汁。

葉允意不再追問，轉而問："昨晚臨時有個會，看見你的電話時已經很晚了，我怕吵醒你就沒回過去——怎麽了？"

"啊…沒什麽。"韓軒眼神暗了暗，嗫嚅道："就是，有、有點，想你。"

"……"

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嘆了口氣，"我也是。我很想你。"

韓軒吸了吸鼻子，軟了聲音道："阿意……"

"所以，想不想視頻？"葉允意的語氣又輕松起來："讓我看看你。"

"不行！"韓軒立刻道。

"這麽激動，背着我幹嘛呢？"葉允意調笑道。

"……不是，我剛起床，還沒洗漱呢。"韓軒兀自搖了搖頭，重複了一遍："不行。"

那頭笑了："我們弟弟還有偶像包袱呢，以前沒看出來。"

"不是！！"

"沒事兒，我有粉絲濾鏡。"葉允意顯然很上道，"在我眼裏你怎麽樣都好看。"

"……"

"弟弟？怎麽不說話了？"

韓軒的臉簡直比昨晚還紅，他默默倒吸了一口氣，掙紮道："反正不行……"

"好吧。"

葉允意總算放過了他，"那快起床吃點東西。"

韓軒乖乖地應："知道啦。"

他話音剛落，那邊就響起了敲門聲，隐約聽見葉允意說了句"馬上來"。

韓軒頓了頓，不等他開口，主動道："那我先挂啦。"

葉允意嗯了一聲："照顧好自己。"

韓軒情緒有些低落，他不敢讓對方發現，匆匆挂了電話。

他确實起得太晚，出了房間才發現，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出去了。

"剛起？"吳可迎面走上來，"好點了嗎？"

韓軒有些不好意思，"好多了，吳可姐，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這有什麽。"吳可擺了擺手，返身和他一同往樓下走去，"我正愁找不着人呢，你今天還有安排嗎？"

"沒有，怎麽了？"

"陪我逛街去呗？"吳可穿上大衣，"我一覺醒來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了，本來都想回去睡覺了，正好遇到你，怎麽樣，去不去？"

"走啊。"韓軒笑了笑："我幫你拎包。"

與此同時，北城葉家。

葉允意放下手機，對門外道："進來。"

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走了進來，手上拿着個藥箱。

"關伯伯？"葉允意有些驚訝，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怎麽是您來了。"

來人是葉家的醫生，同時也是葉父自小的玩伴，在葉允意面前是說得上話的分量。

老人家語氣不太好，一手将葉允意摁回床上，一手把藥箱往桌上重重一放，隔着絨布發出沉悶的一聲，"我不來，你指望你這腿自己好？！"

葉允意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再動了。

關瀾哼了一聲，沉默着把藥粉等物一一從藥箱裏拿了出來，伸手在床邊拍了一巴掌："被子掀開。"

葉允意忙把被子掀開來。

關瀾眼神一震，"怎麽這麽嚴重？！"

他聲音發冷，顯然是真生氣了。

葉允意笑了笑，"前兩天沒防住，被黃家人撞得把車怼樹上了。其實沒多大事，也就看着……"

"我是大夫，你瞞得過我？"關瀾打斷道："這明顯是縫針之後傷口開裂感染，說吧，怎麽回事。我聽說你昨天還打了個飛的呢，嗯？"

"……"葉允意點了點頭，硬着頭皮道："歐洲那邊，有點事要處理——"

"你是處理事情啊，還是追女朋友啊？"

"我…嘶——！"

關瀾移開了消毒棉球，瞥了他一眼："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你是什麽狀況，多大了做事兒還沒點兒譜！"

他這話明裏是責備葉允意，暗裏卻是在怪罪那尚未謀面的"女朋友"。

葉允意自然聽出來了，"關伯伯，您別這麽說他。"

"我說誰了？我說的是你！"

葉允意笑了笑："我受傷的事他不知道。"

"不知道，也值當你跑這一趟？！"

"值當啊。"葉允意看了眼躺在一邊的手機，那一瞬間眼神都柔軟了。

"我答應了小朋友的事，總不能食言吧。"

這個小朋友這麽喜歡我，我說什麽就信什麽。

要是食言了，他得多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