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他是洋蔥精

第36章 36 十八線

楊聰還是第一次坐飛機，适應得很好，唯一一點比較遺憾是楊昇沒跟來。

不過，他早就料到了，也不敢逼迫對方。

這一刻，最起碼他的心情很好，一直延續到飛機落地，來到這個稱得上最繁華的城市——

中京。

對生活在二三線小城市的人來說，這座城市意味着無數風險與機遇，站在高樓林立之間，很容易迷失方向，就像誤入了叢林的螞蟻。

然而，楊聰特別淡定，在旁人看來才十五六歲的他，獨自拖着行李坐車，到達中京傳媒大學，當晚便安頓好了自己。當然，過程中楊昇的電話也是如影随形，哪怕還沒想明白兩人未來到底要發展成什麽關系，他寵着楊聰已經成了習慣。而楊聰并不矯情，一邊和他聊着，一邊懶懶地坐在自己的床位上。

“嗯，明天有開學典禮……我不會累着的，今晚早點睡就好。”楊聰揪着剛鋪好的床單，又慢慢地把它捋平。不過是一兩天，往後還要分開大半年，他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至于被抛下的男人心思如何，則暫時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此刻，楊昇無比後悔自己沒有陪同上京，被楊聰或真或假告白了一通之後，他确實亂了陣腳，竟忘記楊聰現在僅僅是少年。孤身一人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從楊聰看似漫不經心的語氣中，他仍舊聽出了一絲委屈。

“舍友都來了嗎？”他斟酌許久。

楊聰彎腰往下看，一個寝室四個人，現在包括他在內都到齊了。一個是豪爽的北方人，身形高大，說話中氣十足；一個從香江來的富二代，家裏有錢，但性格還不錯；還有一個與楊聰一樣是農村戶口的，瘦瘦小小，也不怎麽愛說話。短暫的相處時間裏，三個舍友表現得似乎都還挺好，楊聰本來也沒怎麽在意，只是覺得以後沒那麽多麻煩而已。“到齊了，人都很好，我還嘗了他們從家鄉帶來的零食。”楊聰往後一躺，舒服地嘆了口氣。

楊昇稍微放心了，叮囑道：“如果遇到什麽事情，記得找老師或者輔導員……或者，告訴我，我會來找你。”後半句他說得很慢，一字一頓，卻讓楊聰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染上了笑意。

“好。”楊聰偷笑着挂斷了。

之後的日子，楊聰仿佛一下子忙碌起來了，開學典禮、軍訓、社團……各種事情蜂擁而來。同時，他在學校算是有了些名氣，畢竟不是經常能見到跳級上來的人，尤其與齊況齊導演關系不錯的——

沒錯，齊況是中京傳媒大學畢業的，現在擔任客座教授，偶爾會來上課。雖然不太可能教到楊聰，但他特意來找了對方，兩人一同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看着與記憶完全不同、已經變化很大的孩子，齊況由衷地感慨道：“當演員不好嗎？非要學編劇。”

楊聰捧着橘子汁，吸了一口，美得眯起了眼：“我只會演哭戲，當配角還成，不想真的做這一行……我比較喜歡寫，以後齊叔叔沒準會導我寫的劇本呀。”

齊況瞥了他一眼，有點小得意地哼了一聲：“可能吧。”作為圈裏出了名的怪導演，要讓他來拍，沒那麽容易。

喬裝打扮過的成鈞正好到了，很自然地坐在齊況身旁，伸手攬過他的腰：“又喝冰？”

一時得意忘形的齊況尴尬地一笑，把杯子推遠了些。

“成哥才能管得住齊叔叔。”楊聰打趣。

對楊聰口中的稱呼很不滿，齊況半靠在成鈞懷裏，屈起手指敲桌子：“為什麽我是叔叔，他是哥哥？”

“因為他年輕啊！”楊聰毫不留情地點破。齊況和成鈞這對還真是年下，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實則快奔四了，另一個面相成熟但其實比較嫩……尤其齊況這種性格，不逗一逗真是天理難容。

齊況氣急，支支吾吾了一陣，忽然挑眉：“對了，你和你叔叔……發展如何？”

聞言，楊聰一愣，繼而展開笑顏：“還能怎麽樣？他在老家好好考慮，我到中京上大學。要是談不攏，就一拍兩散，我留在這不回去了。況且，我還是個未成年……能怎麽樣？”說這話的時候，頗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齊況早知對方早熟，也聽他說了對監護人的绮念，甚至出過不少馊主意，盡管最後沒被采納。但他本來就喜歡八卦，自然一直關注着楊聰的情路：“真慘！你沒想過換個人喜歡？現在你都是系草了，追你的人很多吧？”

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身邊嗡嗡的蒼蠅，楊聰撇嘴，要不是看在那些人能變成他刺激楊昇的工具，他早就一個個打跑了。“喜歡齊叔叔的人也很多，為什麽你不換一個？”楊聰把問題抛回去。

感覺腰間的手更用力了些，齊況頓感不妙，急忙解釋：“我又不喜歡他們！”

“那不就得了。”楊聰攤手，“我要是能喜歡別人，用得着在這裏傷春悲秋？”

齊況沉默了。

一旁，成鈞看他們鬥嘴，不禁失笑：“好了，敘舊不是吵架。阿況你不是還有正事要說嗎？”

忽然想起來找人的目的，齊況立即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嚴肅不少：“你，你有沒有興趣演個小角色？”

楊聰好奇地問：“什麽角色？”

“武俠片的男五，長相陰柔，身世坎坷，背負血海深仇，而且有好幾場哭戲。”齊況掰手指，“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試鏡過了就直接拍，你也不用糾結什麽公司，當成一次性合作，賺外快那種。”

“好啊。”楊聰答應得爽快，“我要好好攢錢，到時候萬一被抛棄了，還得有點家底。”

齊況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小孩這性子，沒把握的事絕對不會去做，怎麽可能擔心被抛棄？無非是賣賣可憐，騙騙某個一直寵他的男人罷了。

若是要問為什麽齊況如此了解這種心理……只能說當初他也這麽幹過。

結果對象太精明，家人太給力，根本沒發揮作用。

“加油哈。”齊況敷衍地擺擺手，趕緊把人趕回去上課。至于成鈞沒說幾句話，見楊聰離開了，才開口調侃道：“你很喜歡他？”

齊況抹了抹眼角由于犯困湧出的淚花：“不是那種喜歡。”一雙桃花眼定定看向身旁的男人，“我覺得，如果小孩也能和我們一樣幸福就好了。”如今齊家人也接受了他們的關系，上一年春節還是他倆一起回去過的。

成鈞低下頭，在他額前親了一口：“會的。”

……

既然答應要去試鏡，楊聰通過齊況提早很多天拿到了劇本，翻來覆去研究，發覺男五确實非常适合他。在劇裏，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小時候家族因一本秘笈被所謂的正道中人迫害，幾乎滿門被屠，剩下他在忠心老仆的幫助下逃脫。而後他孤身一人，又身中奇毒，帶着深沉的恨意翻開了那本據說是失傳魔功的秘笈……多年後，江湖人皆知，魔教新任教主心狠手辣，性情無常。但唯有最親近的仆從，才清楚主子是個長相陰柔的少年，會在夢裏恸哭，會在每次殺了人之後呆坐一夜。

最終，作為小反派的他自然是成了男女主登上武道巅峰的助力，在揭穿當年兇手的真面目後，散盡一身功力，在開滿梨花的小院子裏永遠地睡過去了。

楊聰對一整個複雜的劇情沒太大興趣，只是把握好男五那種又殘忍又天真的氣質就好。他是個無辜的人，卻又被迫走上一條鮮血鋪就的路，明明渴望美好的事物，可自身的時間因為奇毒和魔功沖突而停在了十五歲。劇本裏他一襲紅衣，驚鴻一瞥，但有股令人着迷又違和的氣質，要不是鏡頭不算太多，必定非常吸粉。

合上劇本，楊聰歪頭一笑，笑容竟有了幾分不一般的味道。而後，他又收斂了表情，專心研究起了試鏡的事情。

其實不研究也沒問題，畢竟是齊況的劇，不合适他不會給出邀約。

雖然楊聰并不是專業的，但靠着當初從修士那裏得來的傳承，裏頭窺得一方世界的魔尊，氣質與角色頗有些相似。不用白不用，反正楊聰擅長的是哭戲，其他稍微學一學，作為戲份不多的配角也足夠了。

若是演得好，以後寫類似角色，便不用擔心了。

對一門心思想要進娛樂圈的人來說，有這種算得上小金手指的東西，肯定會喜笑顏開，從此一路朝什麽影帝影後進發。但楊聰知道自己沒那麽厲害，不管本事或心性，他與楊昇一樣喜歡安穩。現在答應了齊況的邀請，也只是為了……讓楊昇在電視上看到他。

真正值得他投入心力的還是編劇。

“就當個十八線。”楊聰塞上耳機，搖頭晃腦。

真正試鏡當天，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楊聰認真演了一小段哭戲，就直接過了。而且由于本體的影響，他還能帶動周圍人悲傷情緒，總之一不留神就淚流滿面。齊況恨鐵不成鋼：“你要是想……絕對比成鈞火！”

“我不要。”楊聰搖頭，“我演不好別的。”

齊況頓時洩氣了，的确，按他多年鍛煉下來的毒辣眼光，這家夥只有苦情戲是演得特別出彩，其他都一般。十八線……就當個火火的十八線吧，唉。

拍戲過程也沒什麽特別的，楊聰本身不是簽了公司的藝人，又占了年齡的便宜，所以劇組裏的大家對他都很和善。因為沒有真正進入圈子，加上齊況擋着，酒會之類的也與他無關，反正一拍完，甚至周圍人都不怎麽清楚他去拍了戲，就已經結束了。

“都怪齊叔叔，我現在要補好多作業……”楊聰唉聲嘆氣。

楊昇笑了笑，放輕聲音：“別累着，好好休息。暑假回來嗎？”

“能回來嗎？”楊聰反問。

經歷過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以及頹然坐在客廳裏，喝光了買來的酒。楊昇想到腦子都發疼了，哀嘆一聲，終于發覺自己對小孩是有好感的。但真正要發展關系，始終要等到對方“成年”，最起碼按戶口本上的時間算……而現在聽了楊聰的詢問，他幾乎能想象出小孩低垂着眉眼的模樣——

“嗯。”

楊聰終于露出一個無比真摯的笑容：“那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