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3 銅魚夫人
傳聞有女嬰舌如銅魚,不能言語。其貌堪稱絕色,十五入宮,帝奇之,命人割其舌而取銅魚,則舌複生,與常人無異。當即能歌,繞梁三日,帝大悅,賜號“銅魚夫人”。
來的路上,成萬事早早查過資料,這一段摘自銅魚夫人墓裏出土的竹簡記錄的文章,大概是銅魚夫人名字的由來。不過成萬事可不信什麽人類的女嬰生而有異,這種要麽是天生的畸形兒,要麽是器物成精,還留有本體的一些特征。
不過本體是銅魚……倒真是少見。
而勾禹的直覺大概由于他的祖輩與銅魚夫人有些關系,所以受血脈影響,知道銅魚夫人墓墓連通着一些東西。不過那不是地宮,而是浮遲國主的疑墓。
得到上面的許可,勾禹并沒有親自帶他們進入,只是露了個面,就急匆匆離開了。在他看來,成萬事一行人能與特殊部門搭上關系,應該也知道玄界的事情。他作為考古學家,職業生涯中也曾遇到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知曉了玄界的存在,因而并不感到驚訝,只是安撫住不明所以的徐諸,暗示說這件事他們不能管,也管不了。
徐諸聽後先是一愣,随即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有所感覺,徐程這次回來,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性格和習慣倒還與以前一樣。僅僅這一些,足夠引起他的懷疑。現在聽到勾禹的勸慰,他無法可施,唯有強迫自己放下心來,深深地嘆了口氣。
再說成萬事幾人進入了銅魚夫人墓,這裏并不算很大,也沒有奇怪的味道。畢竟這些年來,它作為還算有名的旅游景點,來來去去的游客将陰氣都沖淡了。
當年桐庾嶺被鏟平,當地政府才知道下面有古墓,馬上派人保護起來,所以銅魚夫人墓裏的東西被保存得很好,基本都送到了博物館中,沒有經盜墓賊之手。幾人在墓裏繞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什麽入口,不禁産生懷疑:第三張地圖所說的疑冢,當真在銅魚夫人墓下面嗎?
“啧,也不能随便挖開,這都是受國家保護的……”白玖揉了揉臉,露出非常不耐煩的表情。
成萬事白了他一眼:“誰說不能挖?沒被發現就行,可要挖也要有目标啊……”
徐程突然開口:“為什麽地圖上寫着桐庾嶺,而不像之前那樣,是現在所用的地名?”
這個疑問讓衆人一瞬間沉默了,成萬事思忖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山碑?既然桐庾嶺沒了,那原本山碑的位置在哪裏?”
“應該在銅魚夫人墓左側的位置……”白玖翻看着勾禹給他們的資料,正好找到一張照片,是桐庾嶺還沒有被推平時拍下的,結合文字描述,可以大概推測出山碑的位置。“不過山碑年份不大,當年被敲成碎片,也許能找到一點氣息?”
“走吧。”成萬事說着,走向左邊的墓室,這裏原本放着銅魚夫人的陪葬品,金銀器物的味道很濃厚,倒是隐約夾雜着一絲不同的氣息。因為山碑記錄的是山的名字,換句話說,機緣巧合之下會變成山神一般的存在,即使破碎後仍舊留有一點靈力波動。在墓室裏轉了一圈,他停在了某個角落裏,盡管銅魚夫人墓是在地下,山碑卻猶如樹生根向四周吸收和傳遞着靈力——所以至今依然可以找到它過去的位置。
白玖和蔣風白掏出工具,朝地下挖去,因為用的工具很厲害,才花了十來分鐘,就挖到了一塊青銅板,上面帶着拉環。當時勾禹下挖了一層,什麽也沒找到,大概是被陣法迷惑了,後來不得已将土填回原位。蔣風白伸手勾住拉環,用力往上一扯,青銅板下原來藏着一條幽深的墓道,非常狹窄,這下徹底顯露在衆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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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都有經驗了,挨個下去,成萬事走在最前面,白玖殿後,徐程則多留了幾分心神來保護蔣風白,或者說監視他更為準确。墓道很長,是傾斜下陷的類型,地面不算平坦,還有很多小石頭,不小心踢到就往下滾,發出“骨碌骨碌”的響聲。
過了大約半小時,前面開始出現分叉的洞窟,宛如一張大網,向四面延伸開來。洞穴很深,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草木味道,處處有人工開鑿的痕跡,看上去完全不像普通的地洞。成萬事用手電筒照了照,選擇了味道最濃的一條路,帶着衆人繼續前進。之後遇到岔路口,他故技重施,很快找到了第一個墓室。
這并非銅魚夫人墓的範圍,而是貨真價實的浮遲疑冢,因為墓室四角的柱子上雕刻着浮遲特有的花草圖案,這裏沒有棺桲,只是一地的枯草和幹花,一碰就變成了灰,散發出極其強烈的氣味,倒是不難聞,甚至有些醒神。聞到這股味道,蔣風白的神色變了變,很快恢複平靜,只是眼中的狂熱加深了幾分。
墓室裏有一扇很重的青銅門,成萬事推了推,只打開了一條門縫,倒是能擠出去。他先嘗試着鑽出門外,然後輪到徐程,接着本該是蔣風白,但白玖一回頭,便發現他不見了,明明是在無遮無擋的墓室裏,來的路也沒有光,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成萬事只是一錯眼,而也沒看到蔣風白消失的過程,臉色一下子白了。
“這裏有機關……”白玖正想到處尋找,青銅門忽然開始晃動,慢慢地合攏,無論成萬事怎麽阻止,那條門縫越來越小。白玖猶豫了片刻,已經過不去了,靈機一動變成了貓形跑了過去,差點被夾住了尾巴。
成萬事沉默了一會,收起本想要用來炸門的符咒,緩緩說道:“我們先走。”
變回人形的白玖與徐程對視一眼:看來,之前的話起效了。
暫時抛下蔣風白失蹤的問題,三人繼續前行,突然聽到一陣“哈哈”的笑聲,像是小孩的聲音,然後又是“砰”一聲巨響,前方的墓道毫無預兆地倒塌,廢墟上是有個小小的黑影,慢慢地朝他們爬過來。
那居然是個孩子,嘴角裂開,一直裂到太陽穴的位置,露出底下陰森森的白骨。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燈籠,裏面是骨架,外頭一層慘白的皮。最詭異的是,他還在發出令人發毛的笑聲,忽地睜開雙眼,射出兩道渾濁的綠光,目光所及全部化為齑粉。成萬事連忙後退,喝停了想要走近的白玖和徐程。
聽到他的警告,徐程反而上前幾步,掌心中散發幽幽的寒氣:“我來。”那孩子見到他,笑聲越發響亮,逐步逼近,但被那股寒氣逼停了,與他對峙。徐程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明明是銀白無瑕的人,流出的靈力卻是無比漆黑,仿佛最深不見底的深淵,瞬間将一小半墓道凍結起來。
小孩終于知道怕了,連連後退,但趕不上冰凍的速度,來不及發出驚叫,就被凍成了一大塊黑冰。冰棱穿透了他的雙眼,将那兩汪渾濁的綠徹底打散,化作一股十分刺鼻的惡臭。徐程稍微收回力量,墓道的冰開始消融,除了那塊包裹着小孩的冰。
成萬事長長地舒了口氣。
幸虧徐程恢複記憶之後力量也逐步趨于穩定,并沒有失控。
穿過這一段墓道,映入眼簾的是另一個寬敞的墓室,中間是一個池子,裏面似乎是酒液,千年不腐,發出醇香的氣味。一旁是許多猴子的青銅雕像,但它們通通長着尖牙利爪,尾巴全部勾纏在一起。成萬事好奇地用匕首碰了碰池裏的酒,放在鼻尖嗅了嗅,險些要醉過去,趕緊起身退到安全範圍內。
白玖的嗅覺是三人中最靈敏的,躲在門口的位置不敢進來,提高音量說:“猴兒酒?難道這一池酒都是猴子釀造的?”
繞酒池走了一圈,徐程吸了吸鼻子,也被熏得睜不開眼,也許是與白玖雙修後兩人的力量有了融合,體質也發生改變:“太嗆了,趕緊離開這裏才好。”
成萬事指着池底的一塊果實形狀的寶石:“看來,出口在裏面。”
“難道要潛進去?”徐程捂住口鼻。
“沒看到排水口……或許,直接将酒液凍結成冰,然後在中心開鑿出一個口。”白玖艱難地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行。”成萬事搖搖頭,“貿然觸動機關,可能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我覺得……出口的關鍵在于這些青銅猴子身上。”正說着,他湊近去看,在其中一只猴子的背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剩下的十幾只猴子的頭頂、腳踝處等等,都有刻痕,全是類似的符號。
“是浮遲的數字和文字。”白玖強忍住不适,按照這段時間摸索出來的經驗,找出了每個符號所代表的意思。這些符號正好組成了一首奇怪的數字詩,大意為墓室中有二十五只猴子,裏面只有七只是真正的鑰匙,和其他的不同。白玖繼續檢查,過了一會,發現當中果然有七只的神态與別的有所不同,看上去更栩栩如生。他試探地在某一只的臉上劃了一道,露出下面真正的皮膚,裏面居然裝着死去的孩子,而非實心。
成萬事也好奇地碰了碰,一臉驚訝:“可以扭動,雖然尾巴是纏着的,但是調整角度的話……”
只聽到“咔噠”一聲,猴子雕像的底座卡住了,不能再移動。徐程也按照他所說的把身旁的幾只扭動到适合角度,當一共七只藏着孩子的青銅雕像回到正确位置,酒池中的寶石突然發光,酒液從池中噴濺出來,分出了七股恰好射入雕像的嘴裏。
猝不及防,幾人的衣服被淋濕了,狼狽地躲到了一邊。當酒液全部被雕像吸收,池子幹涸,裏面的寶石已經碎裂,池底開始逐漸下降。成萬事趁機跳了進去,白玖也拉上徐程緊跟在後。
裏面倒像是現代的電梯,四壁是有些粗糙的牆,摸起來感覺像是樹皮,但比樹皮更滑膩一些。随着池底緩緩下降,成萬事感到一絲不安,下一刻,周圍突然猛烈震動起來,從上方落下許多張牙舞爪的猴子,作勢要将他們撕扯成碎片。成萬事立即抽出匕首和符咒,一邊燒,一邊砍,可惜空間太過狹小,動作受到了限制,難免被撓破了衣服。白玖把徐程護在懷裏,一雙利爪使得猴子淪落為他的獵物,吱吱喳喳叫着往外逃。但牆壁太滑了,它們跑到一半就滑落下來,被尖利的指甲紮穿了脖頸。
豎井裏滿是猴子屍體,它們的血和酒是一樣的味道,刺鼻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
“如果猴子釀酒,那麽從哪裏找來原料?墓室裏一般不會有新鮮的果實,除非栽種了能夠活很久的奇樹……”成萬事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作者有話要說:
桐庾——銅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