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現在已經是……智宣擡起手表看了眼,晚上十一點了。
八點半的時候,智宣自作主張地把秘書放走了,不然可能秘書會損失一位暴怒中的女友。對的,秘書是男的。郁韞韬上任第二天就示意HR約談那幾個妖精一樣的女秘書,叫她們離開。HRD簡直是喜上眉梢,估計一大波總監級別的人早對這堆「拿着雞毛當令箭、每天聚在那兒讨論釣凱子、光拿錢不幹事」的蜘蛛精意見很大了。
現在只聘請了兩位男秘書。
本來是該請至少四位的,可惜郁韞韬要求太高,一時間很難找到合适的人選。
郁韞韬也預料到了,并沒有什麽話說。倒是智宣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真是無處不合心。
智宣在低頭看手表的時候,郁韞韬正好走了過來。那智宣擡頭,看到郁韞韬高大的身影,一時有些尴尬。員工在加班時候看手表,似乎意思很明确,但智宣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既然無法與之瘋狂做愛,他也願意同他瘋狂加班的。
似乎是捕捉到智宣眼內一閃而過的窘迫,郁韞韬輕松笑笑,調侃說:「不錯的手表。不過不像你的風格。」智宣愣了愣,笑笑:「前男友送的。」郁韞韬聽了這句話,也是愣了一愣。二人相會以來,郁韞韬總是波瀾不驚的,還是頭一次露出驚訝的模樣。這對智宣來說非常新鮮。智宣變得輕松了一些,仔細打量着郁韞韬的眉目,又說:「很奇怪嗎?」郁韞韬坦白回答:「有一點。」
智宣反而有些錯愕:「哦?你覺得我是性向很奇怪?還是突然跟你出櫃,你覺得奇怪?」智宣對自己的性向非常自在,公司裏也不少人知道他是同性戀者。但也有人說,智宣首次說自己同性戀,都是被女同事表白的時候。卻從無人見智宣有男朋友。故不少人還開玩笑,說這是智宣不想被女同事追才編出來的。那女同事缺乏幽默感,尴尬得不久後就辭職了。
郁韞韬其實也聽說過智宣是同性戀這一回事,因此他回答:「我不是因為你的性向而感到奇怪,我的驚訝,是因為覺得你不像是會保留前男友禮物的人。」
智宣因為這句話,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脆弱的表情。
然後這絲裂縫又很快縫合起來,好像不曾存在過。
可是這是無法逃過郁韞韬的眼睛的。
但是,郁韞韬裝作不曾看見智宣眼裏的傷感,只安慰性質地拍了拍智宣的肩——卻不知道這更加重智宣的傷懷。智宣僵硬地別過臉,下意識地将腕表藏進藏青色的西裝袖子裏頭。
郁韞韬環顧四周,說:「原來已經那麽晚了。」智宣感激郁韞韬轉移話題,也趕緊附和說:「是啊。不過最近的事情都很多,郁總辛苦了。」郁韞韬笑了:「這話該我對你說。」說着,郁韞韬又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說:「這樣吧,我們去喝一杯?」
智宣無法拒絕這個提議。
他現在需要放松,也需要酒精,更需要郁韞韬。
智宣說:「那我們去哪兒喝?」郁韞韬問:「那你平常和韌子去哪兒喝?」
「韌子啊?」智宣對這個稱呼有些莫名的陌生,但也驚訝,原來郁韞韬他倆兄弟關系還不錯?郁韞韬又說:「聽韌子說你很會玩?」說着,郁韞韬眉眼有些飛揚,居然露出一絲白浪的痕跡來。
西裝骨骨、長身鶴立的郁韞韬,臉上露出白浪的神情,叫智宣幾乎立即就傾倒在他的西裝褲腳。
只是智宣是一個懂得隐藏感情的大人了,他輕輕側過臉,說:「啊,是的。之前二少晚上的去處我都能安排。您也需要嗎?」郁韞韬只說:「也不用去他愛去的地方。不清靜。咱們找個清吧飲酒則可。我剛從國外回來,不熟悉,還須你帶路。」
智宣自然不能帶郁韞韬去玩,便也選了個附近的一個叫「Firefly」清吧。那是個比較低調的清吧,進門的時候則可看見點點藍色的熒光燈,似螢火蟲飄舞一樣,充滿浪漫氣息。他倆選了玻璃牆邊的卡座,坐在褐色的皮椅上,可以看到窗外街景。
紮着馬尾的男服務生走來,帶着微笑告訴他們卡座的低消。智宣只好和郁韞韬多點幾杯酒。郁韞韬喝了兩杯酒,便覺得有些發熱,松開了領帶,解開了最上的兩顆扣子,露出了那散漫的模樣,看在智宣眼內,有種不經意的性感。智宣心中暗道:「這個男人有毒!恐怕這幾年飛撲到他身上的男男女女都很不少吧!」想到這個,智宣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吃醋,灌了一大口酒鼓起了腮。
郁韞韬不習慣這種沉默,便問他:「你在這兒工作多久了?」智宣答:「五年了。」郁韞韬點頭:「那是有一段時間了。你很厲害,五年就能做到總助。還能幫韌子那麽多,我敬你。」說着,郁韞韬真的把杯中的酒給幹了。智宣看着郁韞韬咕嚕飲酒時滑動的喉結,強忍住撲上去舔的沖動,舉起杯中酒,說:「怎麽敢當?」然後智宣也幹了杯。
郁韞韬笑:「你不必那麽拘謹。」智宣點頭,暈乎乎地看着郁韞韬。郁韞韬又說:「我來之前還很擔心。因為總助是個很重要的崗位。我之前在那邊公司的總助,就是換了好幾個才定下來,盡管定下來了,還是磨合了一段時間,才達到比較和諧的狀态。」智宣聽了這話,心想對方是要贊我了不是?郁韞韬果然是要贊他:「所以你讓我很意外。我來這邊之前,已将我那位總助提拔至副總裁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到。」智宣聽着這話,只認為是老板畫餅,并沒有任何垂涎副總之位的心态:「唉!我哪能和人比?我都是想着,做好該做的事情,為老板分憂。」
郁韞韬表面成熟,內裏還是個大男孩,覺得智宣這種看着一絲不茍的冷感西裝男裝逼表忠心很好笑、也很好玩,便說:「嗯,行,那多喝兩杯。」說着,郁韞韬打了個響指,招呼來服務生,說:「再來兩杯長島冰茶。」智宣深知長島冰茶裏頭沒有茶,裏頭還含伏特加,但很容易醉。那智宣皺起眉來:「喝那那麽多?」郁韞韬說:「不是有低消嗎?怎能不多喝兩杯?」那智宣笑了:「點個果盤就是了。」郁韞韬問他:「韌子說你很能喝?」智宣笑答:「他張嘴說話靠譜?」郁韞韬笑了:「你這樣說你前老板壞話,更該多罰兩杯!」說着,郁韞韬又給點了一杯Zombie。智宣聽見「Zombie」,也是一陣糾結:「瑪德,又是一杯『失身酒』!他最好是想我失身才給我點的,而不是為了看我出洋相。」
所謂「失身酒」,就是口感好,喝起來好像很清甜,讓飲酒者戒心很低,但其實酒精含量可觀,不小心就會喝得酩酊大醉的酒。混跡夜場的智宣一口氣能說出十幾種失身酒的名字,卻不想郁韞韬失憶了倒沒忘記這些品種,也是可惡。只是點這些酒的郁韞韬自然不是為了讓智宣「失身」,也并非為了叫他出洋相,只是純粹好奇。
郁韞韌說智宣「表裏不一」,卻又未說明他如何不一。智宣從「表」看,是個矜持不茍、又略帶冷淡的男士。郁韞韬原本對他的「裏」并未好奇,只是相處下來,倒是忍不住有些探究的欲望,尤其是在智宣說出那塊手表的來歷之後。為什麽呢?郁韞韬也說不上來。
那韌子又說智宣「非常能喝」,郁韞韬本來還不信的。智宣看着很瘦,又很弱,沒想到三杯下肚臉不紅氣不喘,說話仍是條理分明。
郁韞韬自己也喝「失身酒」,自是不忌憚的。智宣卻不甚情願與新老板、舊情人喝道酩酊大醉,以免喪失尊嚴,将長島冰茶與Zombie喝完之後,在郁韞韬舉手要點「black Russian」之前,便舉手投降,裝出醉态。智宣裝醉的樣子,非常誇張,郁韞韬看着幾乎笑出聲來。
智宣不适合演戲,又或者郁韞韬天生很敏銳。
反正智宣做出頭昏的樣子時,郁韞韬的腦內就已經立即浮現兩個字——「演戲」,然後又是兩個字——「好假」。大概郁韞韬也不記得,當年年輕的「白浪」也是輕易看破智宣的故作淡然,只是如此「用力過猛」的貌美大哥哥,白浪吃到嘴裏覺得是分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