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身後有雙手攬抱過來的時候,周衍都是反應了快半分鐘才給出反應的。他回頭看了看肖奕說:“你怎麽來了?”
聲音像是那種因為太久沒說話而變得有些失聲一樣的粗啞。
周衍自己都愣了下。
肖奕伸手摩挲了幾下他的後背, 微微壓低身體視線和他持平, 看着他很認真地說:“周衍,看着我。”
周衍擡眸看他。
肖奕說:“我已經讓人找了這方面的專家過來,不會有事的, 相信我。”
或許是因為肖奕的出現, 又或者他說的話那麽篤定, 周衍下意識就選擇了相信他。周衍像是從那種失真的狀态中找回了些許自己, 垂着眼睛輕輕嗯了聲。
肖奕将周衍帶到旁邊的休息椅上坐下, 看着他的模樣皺了皺眉。
他接到消息非常突然,當時連講座都還沒有結束就連忙趕來。
周衍也是坐下後才發現肖奕身上還是大中午穿着的那身正裝,連工作證都還挂在手上,基本能想到他急匆匆過來的樣子。
但他現在抽不出其餘的心思來關心其他,甚至連周圍那些叔叔伯伯, 家裏的阿姨司機都奇怪地看着這個一來就掌控了現場局面的人, 周衍都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他只是坐着,雙手交叉磕在膝蓋上看着地面。
他沉默着,等待一個結果。
或者說是一場宣判。
肖奕也不知道找了誰, 跟着他後面而來的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進了手術室後大約一個小時, 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
周衍聽見手術室門打開的動靜僵硬了一瞬間, 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遲遲沒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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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奕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帶着他往推開的手術門口走過去。
門口擠了很多人,但周衍還是最先開口說:“醫生,我爸他, 怎麽樣?”
四十多歲的男醫生摘了口罩,臉上的神情并不驚喜也不沉重,周衍略微心定,就聽對方說:“人暫時是救回來了。”
周衍猛喘了聲氣,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活了過來。
醫生接下來就說:“雖然沒生命危險,但能不能醒,何時醒,就要看他自己的恢複情況和造化了。”
旁邊有公司的人急了,問:“這意思是說,他也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是嗎?”
醫生說:“是。”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開始讨論起來,尤其是事關公司命運,關乎公司旗下那麽多人未來的生計,有人像是比周衍這個親兒子還更着急一些。
周衍自從剛剛知道他爸還活着的時候,到如今知道他爸可能永遠醒不過來都挺鎮定的。
而肖奕除了一開始囑咐醫生那會兒也一直陪着周衍沒說話。
等讨論聲稍稍平複的時候,周衍突然退開兩步朝旁邊幾個年長的中年男人鞠了一躬,擡起頭認真說:“各位叔伯,我知道你們是從一開始就跟着我爸的,公司對你們對我爸來說都很重要,如今特殊時期,在我爸昏迷期間,公司的一切事物就要仰仗各位叔伯了,我在這裏先代我爸謝謝你們。”
幾個中年男子都愣了愣,然後其中一個才說:“你爸萬一……”
“不,他會醒的。”周衍說。
他說得很肯定也很認真,這些人雖然跟董事長的兒子不熟,但也算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原本以為他是個纨绔子弟,遇到這種事恐怕早就方寸大亂了。
如今看來倒是不盡然。
幾個人對視一眼最終道:“那好,這段時間你就安心照顧你爸,公司那邊我們這些人撐一段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謝謝。”周衍真心道。
肖奕就靠在旁邊的牆上抱着手看着他,沒說話也沒移開目光。
這個瞬間的周衍像是突然間長大,變得老成持重,褪去了那些少年輕飄活力的特性,仿佛那個前一秒還和肖奕在課間打鬧的影子已經消失了。
半個小時過後,走廊的人基本已經走完。
班主任龐太師沒計較肖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只是讓他照顧好周衍後也離開了。
空蕩蕩的地方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肖奕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周衍往前走了兩步,默默貼到肖奕的胸前把頭埋進他的頸邊。肖奕伸手摟抱着他,兩人很久都沒說話。
過了一陣周衍才自動退開,看着肖奕說:“我得回家整理一下我爸的東西,這段時間我就不住在學校裏了,我回家住。”
肖奕嗯了聲,說:“我送你。”
周衍點點頭答應。
周衍上次離開家的時候周朝揚沒在,這次回來他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周衍回房間整理他爸的衣服,站在一櫃子看起來并不那麽整潔的衣櫃前半天都沒有動作。他突然覺得,他們兩父子之間的關系是真的挺陌生的。
他們誰也不了解誰。
周衍在舒航那兒吃了悶虧沒想過告訴周朝揚,而周朝揚在國外出了車禍也沒想過告訴他這個兒子。周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為這樣的關系感到悲哀。
房間裏靜極了。
肖奕已經被他故作輕松地攆回了學校,現在誰也看不見他這麽狼狽又自嘲的樣子。
他在醫院跟那些人那麽肯定地說老頭子會醒,但其實心裏很清楚,他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這就是一場豪賭而已。
賭下的是周衍最後的天真,是周朝揚多年的心血,是公司旗下無數人的前途和生計。
他怎麽可能不慌張和迷茫,但是卻不想讓肖奕看見這樣的自己。
學校裏的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一些風聲,很多人以為周衍近期應該不會出現在學校了,但是他第二天還是如期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全班看着那個身影都默契地禁了聲。
不因為別的,因為周衍把頭發給剪了。
那頭标志性的金發,從剛進校到好幾次面不改色對着鹵蛋說那頭發就是天生的那個周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顆圓潤的寸頭。
肖奕沒說什麽,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挺适合你。”
周衍也對着他笑了下。
接下來那段時間的周衍學校醫院兩頭跑,像是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這兩件事情上,不給自己留下一絲空隙,趙旭他們最近連玩笑都不敢跟他開。
也就肖奕一如既往。
每天一日三餐盯着吃完,雷打不動把人送去醫院。
沒有誰比肖奕更清楚周衍身上的變化,他陪床肖奕就跟着陪着,周衍沒日沒夜地背題和學習他也縱容,順帶還幫忙整理知識點。
他像是周衍身邊那個萬能的存在,不強制,不反對,只要不是傷害自身的前提下,周衍做什麽都順着他。不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也不給他加油打氣讓他堅強一點,更不像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對待他。
周衍意識到,肖奕始終是肖奕,他也就只有在肖奕面前的時候最放松。
那份無聲的信任,最能讓周衍做他原本的自己。
趙旭他們最近都覺得周衍奇怪,肖奕更奇怪。
但是兩個人就以這樣方式度過了挺長一段時間。
周朝揚的身體狀況逐漸好轉,但是一直都沒有醒過來。周衍知道自己狀态不對,但他一時間也找不到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
他想跟趙旭他們說繼續貧呗,他哪兒有那麽脆弱。
但仿佛周圍的人都形成了那樣一種固定的默契,周衍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都推得很遠,他試圖去緩解和改變,但結局往往只是變得更糟糕。
那天周衍在醫院幫周朝揚擦身,肖奕今天難得沒在,被學校裏的事情絆住了。
周衍擦完臉開始擦手。
一邊動作一邊說:“老頭兒,我都伺候你這麽久了你還不醒啊?你小時候估計都沒有這麽伺候過我吧?”
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醫生也說跟他說話對他的恢複是有好處的。
周衍說:“最近周考我成績又提前了,算了,跟你說這個有什麽用,你從來就不關心我的成績。上次趙旭他們醫院看你還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把你的公司給敗完了,說不定你就會氣得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抽我。”
周衍說:“不過恐怕你得失望了,肖奕找人幫忙,及時禁止了白柳欣母子出境的可能,警方那邊也說最近在K省查到兩人活動的蹤跡,相信不久就會有結果。”
周衍說了半天,最後才小聲跟周朝揚說:“對了,最近你見肖奕應該也見了挺多的了,怎麽樣?不反對了吧?反正不管你反不反對,我跟你說這輩子我什麽都可能放手,唯獨他,絕對不行。你非要反對的話我寧願讓你跳起來抽死我得了。”
……
例行的半個小時的按摩結束後,周衍站起來打算回家。
結果剛站起來就悶哼了聲。
他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對勁,小腹處隐隐上升的熱感提醒了他到底是因為什麽。他這段時間将一切注意力都放到了醫院跟學校上了,根本沒有想起這件事。
這該死的發情期。
周衍書包裏連抑制劑都沒帶,而肖奕這個能臨時标記的移動**今天也偏偏沒來。
而且這是在醫院這麽危險的地方,遇上稍微體質敏感一些的人後果将會不堪設想。周衍臉色頓時變了,抓起書包就急匆匆往門外去。
結果剛拉開門就撞進了肖奕懷裏。
肖奕拉住他胳膊問:“這麽慌裏慌張的,尿急?”
周衍:“……不是。”
周衍這會兒身上信息素氣息已經開始緩慢蔓延了,但味道還很淡。周衍也算有了些經驗,沒發現太晚。
他不信憑肖奕的能力完全沒察覺,而且周衍的發情期時間他記得比他都清楚。
不然也不會特地趕過來。
周衍拽着他說:“帶抑制劑了嗎?”
肖奕搖頭:“沒有。”
周衍立馬把他拉進來,然後伸手把病房的門關上後轉過身,朝肖奕露出自己的後頸說:“那快點,你先咬我一下。”
肖奕看着他背對自己的模樣,輕笑:“你爸可看着呢。”
周衍:“……”
他條件反射往病床上躺着毫無察覺的周朝揚看了一眼,雖然挺讓人覺得羞恥,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而且真把他氣醒過來皆大歡喜。
周衍回過神無所謂道:“不管他。”
“不行。”肖奕拇指擦過他後頸的腺體位置,他特意放緩了聲音說:“我們今天換個方式。”
周衍不解回頭:“啊?”
“沒錯,換個方式。”肖奕猝不及防垂頭輕咬了一下周衍的耳尖說:“不聽話的小孩兒是會得到懲罰的,剛好,我也覺得你這段時間有些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