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寵物店

第7章 金星一號

一早醒來聽人說跟我去拯救世界會有什麽反應？正常人十個有九個都以為那是夢境的延續，大清早做白日夢什麽的，但就算是白日夢內容也實在是太富有想象力，就好像在看出荒腔走板的戲劇。

二次元中拯救世界很平常，但是三次元，無論少了誰地球都不會停止旋轉，更不要說是一躍成為超級英雄。

Spiderman順着窗戶爬了進來，十四層樓的高度被他視為無物，不用往下看就知道牆壁上沒有攀岩繩索，而他上來的過程中也并沒有将堅硬的指甲一次又一次紮進豆腐渣工程牆壁中。

那他是怎麽上來的，難不成憑空從肩胛骨之後生出了一雙翅膀？

耐心率先告罄的是窮奇，如果他真有這種東西的話，拿出手機，屏幕上的倒計時已經走到了11分37秒，這是自治區處理緊急事件的最後時間，南京分部的人已經在世界頻道刷屏，名為諾一卓瑪的小姑娘叫嚣着要踢他屁股，大魔法師的火箭筒也扛在肩上蠢蠢欲動，窮奇“啧”了一聲，就算是賭上自治區超過120年的存在時間，他都不會讓幺蛾子出在自己身上。

即使他身前有一個摸不清底細的莫名其妙的店主。

窮奇大爺說：“拿上你的山海經然後立刻跟我走。”

他渾身上下都籠罩着煞氣，葉遙分辨不出煞氣産生的緣由，是因為曾經殺過人，還是幹過許多窮兇極惡的壞事，但他知道，對面青年身上的氣勢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或者打腫臉充胖子，他站在自己面前仿佛能看見上古兇獸咆哮，猛犸象只要稍稍擡起腳就能将脆弱的人類踩成一灘稀泥，而窮奇就是猛犸象。

心中念叨識時務者為俊傑，葉遙依靠本能判斷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古老山海經，還将他的iphone揣衛衣口袋裏，匆匆趕回窮奇面前道：“你得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又跟我有什麽關系。”

看上去鎮定，但葉遙心裏門清自己不過就是虛張聲勢，他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就跟眼前人去幹什麽拯救世界的工作。

就一普通人類千萬不要去充當超級英雄，他不是特工也沒有超能力。

葉遙道：“你要知道，我就是一普通人類，我什麽都沒有做，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書被他抱在懷裏，似乎能增加安全感。

窮奇道：“我原本和你想的一樣，但是現在我不能确定，你知道你做了什麽不是嗎？你解放了孰湖，既然你能夠做到這一點顯然就不是普通人類。”

抽空看了一眼iphone屏幕，窮奇煩躁地發現那群人已經在打賭山海寵物店的自治區還能維持多久，比起讓葉遙幫他忙，這讓窮奇更加不爽，他知道從自己找上眼前看似什麽力量都沒有的人類的瞬間起事态已經無法挽回，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甚至給自己找了一個主人。

別無選擇。

一把攬過了葉遙的肩膀，雖然他有185的高挑身量，但很可惜窮奇是最标準的模特身材，192，當被更高個兒圈在懷裏時，185就完全不夠看了，遠觀幾乎有點小鳥依人。

葉遙吓了一跳，不是為了窮奇突如其來的動手動腳而是因為之後他瘋狂的舉動。

他竟然圈着葉遙毫不猶豫地從14層樓跳了下來，手臂力量強勁，将他禁锢在其中就好像是被鋼筋水泥築造而成的牢籠。

閉上眼睛就能想到明天《晨報》生活版的小角落，畢業大學生因為就業壓力選擇跳樓，在自殺率過高的時代他甚至都不值得上當地新聞頭條。

但他沒死。

葉遙睜開了眼睛，他的頭頂是湛藍的天空，地下是密密麻麻如同蝼蟻一樣的高樓大廈。

異獸馱着他在天空中自由地翺翔。

理論上人的血肉之軀無法承受每小時785公裏的速度，天知道窮奇耍了什麽花招，葉遙只能感覺勁風迎面而來除此之外什麽反應都沒有，他甚至能聽見窮奇的聲音在自己腦子裏猛地炸開，就像之前的塞內加爾球蟒做的一樣。

但窮奇的語言無疑更有條理，更像一個人，而葉遙現在也知道塞內加爾球蟒并不是蟒蛇，他被解放之後的身份是山海經異獸之一的孰湖。

他也終于明白，窮奇這個古裏古怪的名字到底是什麽意思，不是代號，不是自己給自己取的時髦花名而是從古至今傳說中的常客，他曾經永遠也無法觸及也不曾想象過的上古兇獸的姓名。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類！］

窮奇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氣急敗壞，很神奇的是葉遙耳邊明明聽見了夾雜在風中的野獸的咆哮，腦海中卻響起的還是年輕男人的嗓音。

[你一點都沒有驚訝！快說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份，做出來的一切符合正常人類身份的舉動只是逗我玩？你到底是誰？］

葉遙道：“你想多了。”

他并不确定窮奇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他猜對方可以，因為窮奇又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咆哮。

“我非常非常震驚，但這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震驚都要把心思寫在臉上的，而且現在都什麽關頭，我在一千米的高空身體暴露在強風之中卻還沒有被切割成好幾段，如果這時候再用肢體語言訴說情感，豈不是會直接從高空落下去？”

情急之下精妙的言語從他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迸濺而出，葉遙這點和尋常人倒是不太一樣，常人在危急時刻都會顯得木讷并且不善言語，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思考已經停擺，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失去語言能力，但是他，越是到關鍵時刻，大腦活動就越來越活躍，平日裏需要略作思索才能說出的話現在竟然一個頓都不打。

窮奇用鼻子出氣。

[油嘴滑舌］

“紅色警——”

諾一卓瑪擡頭看了一眼屏幕還沒有說完話就立刻改口：“說錯了，不是異獸出沒紅色警報，是窮奇現出原形追着孰湖跑了。”

窮奇是在籍的S級異獸，同時也是國家最珍貴的保護動物之一，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放出自己的真身，也有可能是因為太平盛世妖魔不出來作亂，異獸保持人行活動有許多年，忽然一下子被衛星雲圖捕捉到還讓衆人吃了一驚。

“有什麽大不了的。”

姑娘點了根煙，她抽煙的樣子很帥氣，夾在手指間的也不是法國blue的香水煙而是實打實尼古丁含量夠勁的德國貨，人長得不錯，就是舉手投足間有股兵痞子英姿飒爽的帥氣，這種帥模糊了性別，賦予她獨特的魅力。

趙晶晶吐出一串煙圈：“狗急了都要跳牆，更不要說是脾氣倔如牛的窮奇，他估計也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話，能不加把勁？也算狗東西運氣好，六朝古都氣運庇護，又不像帝都一樣什麽妖魔鬼怪都往那裏湊，天下大安風平浪靜要不然夫子廟自治區能夠保留多久？”

她彈彈煙蒂：“早就給一鍋端了。”

諾一卓瑪認真道：“我不想嘲笑窮奇，也不想把他一鍋端了，我只想踢他屁股。”

趙晶晶啞然失笑道：“好好好。”

低頭一看手機屏幕：“再等等，8分鐘後見分曉。”

“你現在還敢抽煙？”胯下帶把的華姑娘猴子似的蹿出來，“小心張隊要你命！”

趙晶晶嘴巴一張剛要回嘴又聽見一聲怒吼：“上直升機，全員待命了！”

看見了！窮奇眯起雙眼。

孰湖雖然也是山海異獸，并且真實評定等級在B級以上，但比起他還差不少，所以在天空盤旋一圈嘲笑窮奇之後他就以全力飛走。

孰湖心知肚明自己應該是趕不過窮奇的，他或許會被抓到，但經過解放，他已經是自由的，不管怎麽說窮奇同為異獸沒有辦法将他束縛在球蟒小小的身體中關在生态箱內，也就是說，在未來沒有傷人卻有出逃案底的他肯定會受到監管，但監管絕對沒有之前來的那麽嚴苛。

有些異獸滿足于受到契約關系的制約，但孰湖卻非常不滿意于蛇的身體。

他可從來沒有奢望逃回崦嵫山，只是想着奮力一搏。

看見了？

葉遙擡頭，他的眼鏡并沒有用膠水粘在鼻梁架上，這麽大的風早就飛了，還好近視度數不是太深，能夠看清孰湖的模樣。

他有一條漂亮的蛇尾巴，和夢中的蟒蛇一模一樣。

[你能看見他嗎？］

腦子中冷不丁冒出了窮奇的聲音。

“可以看見。”

葉遙甚至不知道為什麽窮奇會提問，因為在他眼中孰湖的模樣實在是太顯眼了，恐怕只有瞎子才會在這時候說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但他卻沒想到窮奇腦子裏大罵狗屎，問候各種人的祖宗十八代，然後再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與葉遙說話。

[我一會兒會停在他的上方，你跳到他身上去］

葉遙道：“等等，我跳到他身上然後應該做些什麽？”

他還記得窮奇帶自己出來的原因是因為要将孰湖給抓回去，但他應該怎麽做？總要有個咒語吧，他現在只有一本奇奇怪怪的山海經還是商務印刷館出的，沒有高大上的夏目友人帳，也沒有《超。占事略訣》，他能做什麽？

窮奇的回答特別殘酷無情無理取鬧：“我怎麽知道，問你自己。”

然後就飛到孰湖上方來了個高空翻身将葉遙抖了下去，要不是他落點勉強還算準确，現在就要緊急下降去撈人了。

葉遙一只手抱着書，一只手緊緊攥着孰湖身上的毛，心髒差一點就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螺旋槳高速旋轉發出巨大的噪音，三架武值居高臨下占據高地，竟然比窮奇孰湖飛得還要高。

趙晶晶全副武裝，頭上是與MTP一脈相承的作戰頭盔，鼻梁架戰術眼鏡，耳麥鏈接電臺，螺旋槳制造出的噪音以及電流的滋啦滋啦聲都沒有影響她的報告。

“發現窮奇，還有他們家逃跑的小蛇。”

“放大圖像。”

孰湖的模樣同步上傳到南京分部的大屏幕上，右邊是衛星雲圖拍攝的對照組。

“确定山海異獸，編號014，姓名孰湖，評定等級B。”

“再重複一遍。”

“确定山海異獸，編號014，姓名孰湖，評定等級B。”

十指在鍵盤上翻飛。

“火力支援确定。”

趙晶晶眯起了眼睛：“等等。”

她切換了頻道：“連接魚鷹一號。”

張隊道：“魚鷹一號，這裏是魚鷹一號。”

趙晶晶道：“這裏是魚鷹三號，發現編號014背上有不明人物。”

什麽？

張隊的手抖了一下，然後立刻回頭看向諾一卓瑪。

頭大如鬥。

葉遙想說，他才是真的頭大如鬥。

趴在孰湖背上他就知道剛才窮奇有多麽照顧自己了，且不說別的光是高空上的風就足夠将他眼睛刮瞎，現在即使到了孰湖背上他都動彈不得，因為動一下就要死。動都沒辦法動，他應該怎麽做應該怎麽将他親手解放的異獸押回山海經中？

嘩啦啦嘩啦啦——

書頁猛地翻開，正巧到了孰湖失蹤的一頁。

就這樣。

窮奇眯起了眼睛，他盯着葉遙看，就連頭頂上的武裝直升機都能無視。

将書頁狠狠地拍在孰湖頭上，将他收回去，回到他該回到的地方。

BOOM——

中國香港

下午4點38分

“金星一號檢測到劇烈波動。”

“怎麽回事？”陳先生幾乎要将他的眼睛縫死在屏幕上，從半個小時前他就在這麽幹，大有不探測出金星一號下落就不罷休的架勢。

沒辦法，金星一號是CSS的最高科技結晶，從金星開始他們已經研發出了地星、木星甚至還有冷得要死的距離太陽最遠的已經被從小行星中除名的冥王星系列，但金星一號依舊下落不明。

從來就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裏，也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麽失蹤的，陳先生敢手指上天發誓這一定是不屬于人類領域的力量，就算是非人類領域也不可能輕易在層層疊疊的保護中将金星一號偷走。

嚼泡泡糖的男人大概是這間課室中最閑的看客，他到現在還盯着南京分部的異獸，誰叫他的工作是監測，就算所有人都在加班他都不能丢下自己的工作，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竟然發現了現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關鍵點。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一件事嗎？”

他點開自己的類iwatch手表，将數據上傳。

“南京分部負責處理的異獸現在與金星一號位置重合。”

陳先生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黑如平底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