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眼見丈夫不管不顧地發了脾氣, 那女人神色焦急, 急忙站起來拉住了他, 同時一臉尴尬的對面前的二位警察道:“老劉這脾氣是急了些,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別往心裏去啊,他就是急瘋了。”
老劉仍然是臉紅脖子粗的要往這邊沖,嘴裏罵罵咧咧的都不是什麽好話。
周洛熙擡眼打量着他, 一旦心內有了懷疑的種子, 再看過去, 便顯得十分浮誇做作。
憑老劉這身板, 要是真氣急了,是那一個小女人能拉得住的嗎?可偏偏他卻一步都沒能跨越那纖細胳膊的阻攔, 始終離着他倆兩米多遠的距離。
她想笑, 果然是不敢來真格的。要是有膽子沖上來把他們給打了, 就算和襲警不能相提并論,卻也不是鬧着玩兒的, 至少這國企鐵飯碗的工作指定是保不住了。
再怎麽愛演,也不會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
于是周洛熙站起身, 渾然不怕地往前走了兩步,十分公事公辦地拉住了那女人的胳膊, 把她往一邊拽,同時道:“你先生情緒有點激動,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我們的時間也很寶貴, 一會兒還要去找別的家長了解情況,咱們到別處去談吧,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兒。”
于澤川也不知道這小丫頭突發奇想的想要做什麽,她平常膽小的很,此刻卻渾然不怕。于是也跟着站起身來,冰冷淡漠的目光直視着老劉。
那個女人被周洛熙的舉動吓了一跳,沒能躲開她的手,還沒等她答應下來,就被拉着走出了幾步。
果然,那個男人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似乎也不知該沖誰發作,一時房間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分外尴尬。
而就在這時,周洛熙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在想什麽。那女人見她突然就動也不動了,十分納悶,輕輕喊了她一聲:“小同志?”
周洛熙被她這一喊,才回過神來,臉色有些不好看,卻是回身對于澤川道:“于隊,我覺得咱們的調查方向好像錯了,真正有問題的果然還是幼兒園。”
聽到她這樣說,旁邊的女人極為迅速地同她丈夫交換了一下眼神,都不吭聲。
剛才周洛熙直接拉着那女人的手,于澤川是注意到了的。
難不成,她又發現了什麽,才這樣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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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藥廠大門,于澤川先是搖開了車窗,卻不忙坐進去。現在正是日頭最毒的時候,車內被曬得如同烤箱,姑且先通個風,也正好問問周洛熙究竟發現了什麽。
“鐵口直斷的周大仙,你看出什麽問題來了?”
周洛熙道:“之前咱們推測動機,覺着他們既然經濟條件不錯,不可能是自己把孩子給賣掉了可是如果他們原本就不是為了錢呢?”
眼見于隊沒有出言反駁,周洛熙斟酌了一下接着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跟當年拼了命也要偷渡去香港的胡老板一樣,會有一些人覺得外國的月亮就是比較圓,所以要找機會把孩子直接送出國去,或者是被更誇張一些,被什麽邪教組織洗腦了,所以認為把孩子送到什麽特殊的地方去更好。”
偷渡的話,于澤川覺着并不太可能,畢竟那些孩子如今太小了,作為父母,心再寬,恐怕也不會放心得下。
至于邪教的可能性,雖然異想天開,卻還不是完全沒可能。
周洛熙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她在畫面中看到的:方才那個母親正淚流滿面地坐在一個類似接待室一樣的地方,她周圍還有另外兩個歲數相仿的女人,都是一臉悲痛,再互相安慰着。
而再遠一點的地方,她丈夫正在同一個身材高大的外國人争執。
聲音自然是還聽不清的。所以周洛熙也只好大膽猜測,再讓于隊去小心求證了。
于澤川聽了這話後,沉默了許久,突然破天荒地道:“一會兒你直接下班吧,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什麽?你家不就是市局嗎?
周洛熙硬生生把這句吐槽憋了回去,愉快地點了點頭。別管現在有多少令她焦頭爛額的事,能休息一陣總是好的,她也正需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再去回憶一下方才看到的畫面。
于澤川開着車從小巷子前繞到了公路上,徑直往老城區去了。
看門的傭人遠遠見到一輛飛馳而來的車輛,直接便開了大門。于澤川也不用人招待,一陣風一樣沖進了屋子。
充斥着古典氣息的大廳內空無一人,周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毫不猶豫的跑上樓,推開一間卧房的門,啓動了電腦。
這年頭電腦這種玩意不太具備娛樂作用,工作上的用處也有限,一般人家就算是足夠有錢,也未必會買。
于澤川卻是駕輕就熟,在極其簡陋的英文界面上搜索了一陣。随後伸手抓了一把頭發,又狠狠的在桌面拍了一下,轉身便直接拔掉了電源,摔門沖向樓下。
在剛剛踏上旋轉樓梯時,放慢了腳步。
高跟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輕響自遠而近,等他走到樓梯中段時,一位穿着酒紅色長裙的姑娘,正一臉驚喜地仰頭看着自己。
“小錦,你怎麽來了?”故人相逢,他此刻卻沒心思敘舊。
那女子一開口就是江南女子所特有的軟糯口音,“我這段日子,一直都在阿姨這兒借住,只是你一直沒回來過,所以不知道罷了。”
于澤川走下樓梯,在她面前站定,道:“是在老家過的也不順心嗎?”
被稱為小錦的女人搖了搖頭,“不太住的慣而已,他們對我不錯,就是不像一家人,反倒沒有在這住的自在。”她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又道:“阿姨最近身體都不太好,昨天受了點涼晚上立馬就發燒了,剛才還有大夫來看過給開的藥,可是公司的事她放不開手,我也幫不上忙……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嗎?”
于澤川似乎有些動容,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裏的刺痛讓他很快恢複了鎮定,“我們見了面,三句話不到肯定又要吵起來,她要是真病了,我才不該去雪上加霜到她面前去惹氣。”
小錦捂着嘴輕笑,眼睛彎成了兩彎新月,随後輕嘆道:“川哥,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當時你勸我往前看,不要沉浸在過去裏,可現在你看你的樣子,才是真的沒從裏頭走出來,我跟阿姨都很擔心。”
這些年來,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的提起的事,被面前的人輕描淡寫的提起。
他不願對眼前嬌小的人發作怒氣,只能用力的把拳頭砸在木質的扶手上。“我勸你是因為你的人生不該搭進去,我們不一樣,不能相提并論。”
他轉身要走,卻在剛邁出沒兩步,便聽到了背後低聲的哭泣。
他嘆了口氣,攥緊的拳頭艱難地舒張開,同時回過頭,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口氣顯得溫和些。“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
小錦仍是哭,神情隐忍又哀切。
于澤川擡手,似乎想要拍拍她的後背安慰一下,可又覺着這樣親昵的動作太容易被誤會,便放下了手,又道:“總會過去的,你看我現在不做警察,已經很少在第一線出生入死了,等當年真相水落石出,我就辭職。”
十幾年前的懸案,不是他想查就能有收獲的,如今他甚至連個切入點都還沒摸到。
善意的謊言騙不過自己,也安慰不了別人。
他轉頭不再看小錦的神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本該是他的家,然而周圍的一切并不能讓他覺着懷念。直到徹底出了大門,坐進車裏後,才稍微覺得舒坦了一些。
他沒有立刻将車開走,而是将自己整個人都癱在駕駛座上,同時抽出了煙點上,卻在已經抽完了一整根才發覺自己竟然忘了打開窗戶。
他眼神卻不自覺的往手邊空着的副駕駛位置瞥了一眼,那小姑娘矯情的很,每一次坐自己的車,都要唠叨自己幾句,只要一點上煙,就非把窗戶開到最大不可。
現在沒人這麽幹,他還就有些不習慣了。
搖開了車窗,他正要把煙頭扔出窗外時,突然回憶起一件事。
上次是不是她說,我要有爛桃花的?他當時還自作多情地以為,周洛熙指的是她自己,所以才陰陽怪氣的。
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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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熙難道的有了半天的空閑,大腦卻拒絕這突如其來的安逸,固執地停留在工作狀态。
此刻她正猶豫着要不要給嚴語打個電話過去,看能不能再套出些情報來。
從最早的抵觸和恐懼情緒中走出後,周洛熙突然覺得嚴語雖然處處透着詭異,但所做的事情,也許并沒那麽荒謬可怕又毫無邏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然為了自己活命就拉別人當替罪羊,這種事她自己幹不出,可其實也能勉強理解。
她自從趕鴨子上架當了這幾個月的調查員之後,阈值一再被刷新,只要不是個報複社會的瘋子,就還可以交流。
正在周洛熙內心還在天人交戰的時候,猛的聽到了敲門聲。
她在s市可沒什麽親朋好友,瞬間心情如同地球上最後一個人那樣沉重,小心地踱到門邊,她問道:“誰呀?”
“是我。”
打開門後,見到了剛剛才分別沒到六個小時的,熟悉又令人安心。
于澤川神情嚴肅,一言不發地擠了進來後将門關緊,随後道:“摸骨這項技能,可以通過後後天學習掌握嗎?”
“啊?”
可能是被案情逼得太緊,眼前這人又總是沒日沒夜的加班,終于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隊長:委屈,還以為媳婦說的是她自己,白高興了
周洛熙:……內心戲這麽足的嗎?
今天還是被拉着出門遼,回來之後生死時速把二更的章節搞定,沒時間回一一回複小天使們的留言啦~在這裏送上一個超大的麽麽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