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山一角
随着最後一道光陷入地平線,京師的天空陷入滿目黑暗中,只有稀疏的星光和朦胧的彎月。侍郎府已經點滿了燈籠,泛着溫暖的橙色光芒,鞠婧祎與趙嘉敏卻沒有離開,依舊呆在書房裏。
因為鞠婧祎仍舊認為這書房有奇怪的地方,不願離去。她不願意走,趙嘉敏更不願意走,幸好侍郎夫人并未阻止她們,管家還貼心地送上晚飯。
“這些折子,很奇怪嗎?”見鞠婧祎一直坐在侍郎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盯着桌上歸複原位的折子,趙嘉敏忍不住好奇問道,“說起來,木大人可真是夠随意的,折子都亂放。”
鞠婧祎擡眸掃了圈左手側的書架,“看這書籍的擺放位置,沒有半分規律,他并非喜愛整潔的人,而且,控制欲很強。書架上沒有灰塵,說明奴仆經常打掃,書冊卻依舊擺放随意,顯然是主人的吩咐。”
“不過,”鞠婧祎站起身,“我所在意的,目前有兩點。”
趙嘉敏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嗯哼~”
當她得到沒有讓自己滿意的回答時,她本來是想立刻離開的,可是目光一落在深思的鞠婧祎身上,她就無法放任自己走開,哪怕一瞬間都不行。
這個人,做什麽事情都那麽專心致志,如果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出了事只怕自己都意識不到。
這讓她怎麽能夠放心離開。
鞠婧祎并未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指尖落在層層疊起的折子上,暗黑的血在燭光下顯得尤為可怖,“少了的折子,不止一個。”
趙嘉敏連忙湊上前,噴灑的血跡幾乎沾染了半邊桌子,更別說折子,而鞠婧祎勉強将散亂的折子複歸原位之後,她指尖所點的位置,血跡有些對不上。
“如果管家沒有記錯,那麽其餘丢失的折子,很有可能被其他人拿走。”
“還有一點。”鞠婧祎一腳踏上木椅,借力躍上房梁,待站穩身形,她蹲下身仔細查看,眼眸一亮,轉而看向趙嘉敏,伸出手柔聲道,“來。”
擡頭望去,她大半個身子都隐在暗處,眼眸卻亮的似星辰,唇角微微挑起一點弧度,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魅惑。恐怕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時映入趙嘉敏眸中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暖黃的燭火映照下,她看起來就像月光下偏偏起舞的絕美妖精,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趙嘉敏被她輕柔的嗓音蠱惑,下意識便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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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猶豫什麽不滿什麽氣憤,都被抛在腦後。
鞠婧祎将她穩穩拉上房梁,為了避免踩到自己發現的地方,鞠婧祎拉着趙嘉敏擠在一處,緊貼着彼此,兩人前所未有的親近。
“你看這裏。”鞠婧祎雙眼放光,注意力都在房梁上,“除非年節,這裏不會有人打掃,一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落上一層薄灰。”
趙嘉敏努力讓自己的一切感官從鞠婧祎身上的觸感、溫度還有若有若無的香味移開,終于看見了房梁上一枚淺淺的鞋印。
“這是。”
鞠婧祎說,“這侍郎府中書房的位置很絕妙,夜晚時分無論是從正門還是窗戶進屋,都會因為經過走廊、影子投射在窗戶上從而被屋內的人發覺,只有從這裏。”
她順勢朝上看去,擡起一只手戳了戳房頂的瓦片,另一只手卻記得牢牢地抱着趙嘉敏的腰肢避免對方掉下去。但要命的是,她似乎還未察覺到自己與趙嘉敏之間的距離有多麽近,近到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溫度。
咯噠一聲,一塊松動的瓦片被鞠婧祎推開,露出一小塊夜空與半枚胧月。
“看來那人是從這裏進來。”
“我們下去吧。”趙嘉敏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刻意移開視線,卻無法阻止嗓眼的幹澀,“這裏不太方便。”
鞠婧祎反應慢了不止半拍,就這樣還未察覺趙嘉敏的異樣,點了點頭,“是有點擠。”她松開手,還記得叮囑道,“你小心些。”
腰間少了溫暖,趙嘉敏居然有些不适,躍下房梁時差點沒能站穩,不小的聲響引得正在敲門的管家發出驚呼。
“大人?”
“進來吧。”鞠婧祎也一躍而下,因為發現了新的證據,先前沉重的面色散了去,“你家夫人如何?”
管家端了杯熱茶進來,笑道,“謝謝大人擔憂,夫人好多了。”
趙嘉敏悄悄拍了拍微紅的臉頰,一本正經問管家,“對了,你确定刑部只帶走了一本折子?”
“沒錯。”管家正色道,“那折子是小人親自為刑部的幾位大人找出來的。雖說老爺不允許小人動折子,但一直都是小人為老爺打掃書房,沒有別人比小人更清楚怎麽找到老爺的東西。”
“哦?”鞠婧祎挑眉,“他們是怎麽說的?”
“讓我找到老爺準備遞給季丞相的折子。”
見管家不假思索,鞠婧祎反問,“他們沒有要求你不能透露給我嗎?”
管家搖頭,“他們走得急,幾乎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而且夫人特意說了,如果大人想問什麽,都必須回答。”
“你家夫人?”趙嘉敏問。
“夫人很想知道老爺到底為何身亡,她說,太宰大人明察秋毫,必定能查出真相,要想靠刑部那些大人,只怕等到猴年馬月。”
“你家夫人倒是心裏門清。”
“太宰大人。”管家神色認真,“還請大人查明真相,好讓夫人安心。”
“木大人之前在忙何事?”奇怪的是,鞠婧祎沒有應下,而是轉移話題,“或者說,有沒有什麽異常?”趙嘉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這。”她轉移話題太過迅疾,管家愣了會才回答,“若說忙,老爺幾乎每日都在忙,要說異常,不知道有件事算不算得異常。”
得到鞠婧祎贊同的眼神,他繼續說,“老爺那段時間,一直在找以前在安西都護府時期的卷宗。”
“哦?”鞠婧祎問,“那些卷宗都在府上?”
“是。”管家走到書櫃前,彎腰将一沓卷宗抱起,放在桌上一處稍顯空曠的地方,“這些就是老爺帶回來的卷宗,老爺主要在看七年前的那份。”
“七年前?”趙嘉敏似乎有些印象,“是不是安西都護府出現旱災的那年?”
那年全國各地都出現了旱災,安西都護府的旱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趙嘉敏是聽過,但也再無多餘的記憶。
“正是。”管家說,“那時候老爺還在安西都護府做長史。”
“那時的都護是?”
“胡望師,他三年前便致仕告老還鄉了。”
說到這個人,趙嘉敏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早前有過不少他肆意妄為、魚肉鄉裏的傳聞。
所謂肆意妄為的傳聞,實在有些不堪入耳,據說胡望師這個人喜歡玩年紀小的,還脾氣不好,害過不少人。
趙嘉敏在聽得這消息後就有派人去查,雖然留有種種痕跡,卻什麽準确的證據也沒有查到,再加上天高皇帝遠又有鎮國公護着,一時半會實在管不到他,他找了機會便告老還鄉頤享天年。
有時候,真的是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總是叫人懷疑老天爺是不是不長眼。
過了會,趙嘉敏突然從自己的情緒中清醒過來,這種事情,不該是葉家大小姐知道的。
她下意識便看向鞠婧祎,莫名一陣心虛。
可讓她意外的是,鞠婧祎并未因此察覺到什麽不妥,反而認真翻看着卷宗。
難道說,因為鞠婧祎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面,所以沒有反應過來?
趙嘉敏輕輕松了口氣。
終于意識到外面天色已晚,鞠婧祎抱起兩份卷宗。
若是只有她一人在此,幹脆就在這将就一晚上;可還有趙嘉敏在,如果她不走,只怕趙嘉敏也不會願意離開。
“告辭。”鞠婧祎說,“就不打擾了。”
管家将兩人送至門口,便站在那裏目送兩人走遠。
當身邊被黑夜籠罩,只剩鞠婧祎手中燈火在搖曳,照亮了眼前一小片路,氣氛頓時僵硬起來。
兩人本就是不喜歡說話的類型,又都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等反應過來時,路已走了大半,隐約能看見葉府大門的影子。
“對兇手的身份有眉目了嗎?”
趙嘉敏緊張兮兮,既想聽到鞠婧祎平靜自然的回複,又想知道她如果得知自己身份的所有反應,簡直快要把自己逼瘋。
“嗯。”鞠婧祎如她所願,平靜回答,“算是有點。我先前查看過屍首的傷口,看得出兇手動作很利落,一劍封喉,很有可能專門學過。但是除此以外,其餘的線索幾乎沒有,只能先試着從這些卷宗裏找答案了。”
說着還颠了颠懷裏的卷宗。
趙嘉敏見她小小的個子抱那麽多東西,便道,“我幫你吧。”伸手就要接過鞠婧祎懷中的卷宗。
“不用,葉府到了。”鞠婧祎站定,朝她柔柔笑着,“進去吧,別讓葉大人擔心。”
話音剛落,迎面大門被推開,葉衡起走了出來,見到趙嘉敏後臉色頓時轉晴,“華昭!你總算回來了!”
趙嘉敏搭在鞠婧祎腕上的手猛地縮回,指尖似乎還留有餘溫,暖暖的。幸而夜色是最好的掩護,照顧了她小小的窘迫。
葉衡起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目光觸及到鞠婧祎便驚了,連忙颔首見禮,“太宰大人。”
他身後還跟着神色緊張的葉秉餘,府內到處都是燈火,看起來阖府上下都未休憩。趙嘉敏這次晚歸,到底還是驚動了整個葉府。
“華昭?太宰大人,多謝您送小女回來。”
不知為何,趙嘉敏似乎從葉秉餘眼中捕捉到一抹冷漠與警惕。
真是怪了,沒聽說鞠婧祎有得罪過葉秉餘啊,而且葉秉餘曾大誇特誇過鞠婧祎作風清正,有其師太史令司馬徽之風。
鞠婧祎倒是對葉秉餘的冷漠視若無睹,朝葉氏父子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看了眼身側神情比這月光還要冷淡的父親,又看向鞠婧祎,她的背影孤單消瘦,看起來竟有幾分落寞,葉衡起忍不住出聲,“太宰大人!”
鞠婧祎站住,面帶疑惑轉身看他。
“路上小心。”
鞠婧祎點頭,順便朝葉衡起一笑,帶着安撫的意味。
葉秉餘理都不理鞠婧祎,不停上下打量趙嘉敏,問道,“沒事吧?”
趙嘉敏被他這擔憂羊入虎口的眼神吓了一跳,連忙搖頭,“沒事沒事,鞠婧祎沒對我怎麽樣。”
話剛說出口,趙嘉敏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尖咬破。
葉家大小姐再怎麽說都不該直呼鞠婧祎的大名才對。
但葉氏父子顯然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出滿滿蘊含擔憂的話語。
“以後這麽晚回來,記得讓人跟你哥說一聲,讓你哥帶你回來,別和陌生人一起走夜路,不安全。”
趙嘉敏嘴角抽了抽,鞠婧祎怎麽都不該算在陌生人的行列裏吧。早幾年有句話流傳甚遠,在這京師和誰一起走夜路最安全,首選二人必定是鞠婧祎與安平郡主衛筝。
再者說,鞠婧祎又不是大灰狼,怎麽搞的好像她随時會吃人一樣。
誰知葉衡起也跟着說,“父親說的沒錯,以後記得去哪都跟哥哥說聲,尤其晚上,再遠哥哥都會去接你,你別擔心會打擾哥哥什麽的。”
趙嘉敏無法,只能連連答應。
太宰府與葉府距離并不遠,或者說,朝中重臣的府邸基本都在一個區域,串門都方便的很。
可這短短幾步路,鞠婧祎走的卻像是跋山涉水。
她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卷宗,壓着胸口,想借此按下咚咚作響的急速的心跳。
真是奇怪,她一向身體很好,從未出現過什麽大問題,可這剛走幾步,心跳便快了些,又快了些。
寒風瑟瑟,手腕那處被趙嘉敏碰過的地方,依舊溫暖。
反射弧像是蝸牛爬山,好半晌才到達終點。
她終于想起來,她好像,在侍郎府的房梁上,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太宰大人?”
刑部辦案效率太低,未免再有官員遇害,京兆尹每晚都加強了京師的警戒,甚至被小皇帝命令親自帶隊與金吾衛一起在官員府邸這一帶巡邏。大晚上宵禁後本來就沒有人敢走夜路,更別說命案發生過後,出門巡邏除了野貓就是黑影。
簡直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陰森森的。
今兒個是第一次遇到一位大活人,還是眼熟的人。
京兆尹似是久逢甘霖,春風拂面,語氣簡直溫柔地不像話,“辦案也要注意身體啊,需要下官送您回府嗎?”
京兆尹的聲音裹挾着寒風,吹散了鞠婧祎耳畔逐漸升起的暧昧溫度,将她從思緒中帶回了現實世界,“多謝楊大人,不過幾步路,不打擾了。”
京兆尹本就是客氣,望着不遠處太宰府的大門笑呵呵道,“客氣客氣,那,下官告辭了。”
“嗯。”
看着京兆尹帶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鞠婧祎站在自家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臉蛋,發出清脆的聲響,“我這是想什麽呢?”
出門迎接的阿達替她提着燈籠,一臉茫然,“大人,您莫不是中邪了吧。”
“沒有。”鞠婧祎迅速恢複面無表情,“你剛才看錯了。”
“大人,我眼睛不好使,但我耳朵還沒到不好使的地步。”
“那就是你中幻術了。”
“可是大人,您又不會幻術…”
“停。”鞠婧祎毫不猶豫将厚厚的卷宗拍在阿達臉上,“今晚我要通宵,通知廚房備好糕點。”
阿達抱着卷宗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委屈道,“是。”
待鞠婧祎從厚厚的卷宗中擡起頭,天已大亮。
所幸今日不用上朝,她差不多也從卷宗中找到了一部分線索,下了幾道命令,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在睡前,她還是記得吩咐了娉婷一句。
如果葉家大小姐那邊有什麽動靜,一定要記得喊醒她。
然後她這一覺,就補到了大晚上。
“大人!大人!”
“嗯?”鞠婧祎眯瞪着眼,“怎麽了?”
“葉大小姐她。”
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鞠婧祎猛地起身,眸中的睡意全然消失不見,“她怎麽了?!”
娉婷面上焦急,隐隐還有分猶豫,“她,她去了丞相府。”
鞠婧祎望了眼外面黯沉的天色,不可置信,“現在?”
“嗯。”娉婷點頭,“她今日照舊去了趟西市的冷玉閣,哪知回府後吃過晚飯,就換了身夜行服去了丞相府。”
“我要出門。”鞠婧祎想都未想,“還有,讓阿達他們準備。”
娉婷遞上早就準備好的黑衣,忍不住勸道,“季小丞相一直在拉攏吏部尚書葉秉餘,葉大小姐應該不會出事。”
“季興辰算什麽,季家還輪不到他說話。”鞠婧祎将長發一束,紮緊腰帶,眸色幽深,“就是葉秉餘這個吏部尚書,在季遠道眼裏都不過如此,更何況季家乃是先帝親口禦封的百年世家,真要出了差錯季遠道什麽罪名不敢蓋在她腦袋上?葉秉餘根本護不住她!”
“但是大人,季老丞相不一定會對付葉大小姐,可他一定會對付您。”
鞠婧祎的動作一滞,但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要對付我,遲早的事。”
娉婷知道勸不住,只好叮囑,“大人千萬不要遲疑,見葉大小姐安全就快些回來。”
與此同時,趙嘉敏已經順利潛進丞相府。
看着眼前的房屋,她悄悄呼出一口氣,釋放出心底積攢的懼意。
如果不是魏書俞,她實在不想來這丞相府。
小時她曾跟随父親來過一次,遙遠的記憶沒有那麽清晰,唯一深刻的,就是回頭時撞上季遠道那雙滿是她當時看不懂的幽深黑眸,就像一只找準獵物盤旋在半空緊盯的獵鷹,時刻準備着給獵物致命一擊。
這畫面讓她記憶猶新,從此對季遠道警惕在心。但沒想到的是,攝政王逝世後,季遠道竟然上奏自請辭官,由嫡孫季興辰接替丞相職務。
其實後來想想,季遠道在剛剛攬政的小皇帝面前做出如此姿态,比起當時傻不愣登還自以為幫了小皇帝的自己,簡直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果然不愧是三代朝臣的老狐貍。
白日裏她照常去找魏書俞,哪知他竟然告訴她,他查到季府一直與梁國有信件往來,今晚定要去季府一探。
魏書俞的性子太過固執,認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知道她會阻止,便偷偷在茶水裏下迷藥,雖說她并未服用多少,但到底還是睡着了一會。見不到魏書俞的人影,趙嘉敏便擔憂不已,還是決定親自去季府一探。
進了季府,趙嘉敏心中便升起一陣疑惑。
為什麽季府的防衛如此松散,明明前段時間官員先後身亡的案子擾的人心惶惶,衆高官都恨不得讓金吾衛天天在自己門口站崗,這季府倒叫人有種門可羅雀的錯覺。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趙嘉敏左右都找不到魏書俞的身影,更是心急不已。
季遠道這只老狐貍,到底在布網做什麽?
腦海中突然閃現侍郎府管家的話,刑部拿走的奏折,是要交給季丞相的。
難道季遠道是認定了那兇手定會來殺他嗎?
那時她便奇怪,如果是關乎安西都護府的案子,該找西北發家的鎮國公才是,找季丞相又有何用?
還是說鞠婧祎弄錯了,根本與木林森所查的案子無關?
趙嘉敏順着花園摸到季府的書房,正在思考季遠道與先前幾位官員之間的關系,身後傳來一陣動靜,微涼的手搭在她的肩膀。
她的心,猛地一跳。
“葉華昭。”
葉衡起咬牙切齒,手下卻不敢用重力,輕輕把趙嘉敏的身子掰向他。
“你膽子大了可是?跑來丞相府,要是被抓了,外公都保不住你!”
雖說很生氣,但葉衡起還是記得壓低了嗓音,“如果不是冷玉閣的老板記得傳話過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你會來丞相府!”
看來是魏書俞擔心她會跟來季府,所以特地派人去葉府傳話。
趙嘉敏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怎麽跟葉衡起解釋自己會出現在這裏,但看清葉衡起淩亂的衣裳還有擔憂的神情,不由心頭一暖。
葉衡起是真的擔心她,才會不顧危險來丞相府找她。
“我。”
“行了,回家再說。”葉衡起拉着她就要走。
“不行。”想起魏書俞還沒有找到,趙嘉敏就不願意走,假意道,“還沒看到那個殺人犯呢。”
葉衡起無奈扶額,“殺人犯讓刑部去理會,你個姑娘家的,別碰這些東西。”
還沒等趙嘉敏反駁,她便見葉衡起面上的無奈漸漸轉為震驚。
“太宰大人…”
鞠婧祎???
趙嘉敏僵着脖子,不敢轉過頭去。
即便沒有看見鞠婧祎,她也能感受到對方帶有怒火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背脊上,灼熱了一片。
這都是什麽事啊。
趙嘉敏恨不得立刻學會遁地術,逃得遠遠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