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天一大清早,曹東明就被曹爺爺趕出了家門,不過知道他是要去幫忙林代容,曹爺爺終于對他露出了他來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到了和林代容約定的地點,她已經在那裏等着,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搭配白色襯衫,頭發也往後梳成了馬尾,和初次見面時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林代容對他淺淺一笑,這一笑竟讓曹東明覺得有點不自在,他沒想到的是,林代容并沒有帶他去她家的花房,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林代容一一向路上遇到的人打了招呼,有老太太、老伯伯也有年輕人,那些人都熱絡地和林代容聊上幾句,而後又暧昧地看了她身邊的他一眼,這讓曹東明的不自在感越加強烈,他連打理自家花園的園丁都不認得,像這樣随處所見都是熟人讓他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兩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曹東明都有點不耐煩了才抵達目的地,但這并不值得慶幸,因為林代容帶他來的地方竟然是……一間幼兒園。
林代容很自然地将他帶進幼兒園,由此看來她并沒有走錯地方。
曹東明的思緒有些混亂,走在對他的身高而言顯然過于低矮的樓梯間裏,兩邊牆壁貼的全是用蠟筆和彩色鉛筆畫出的抽像派作品,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自己被騙了的危機感。
“代容,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代課老師嗎?”樓梯間迎面走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笑容滿面的女人。
“園長。”林代容熱情地介紹着,“這位是趙園長,這位就是我昨天電話裏說的曹東明,曹爺爺的孫子。”
趙園長友好地向他伸出手,“謝謝你,你能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曹東明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林代容的笑容,那笑容中有種無形的期許,迫使他在明知自己會後悔的情況下還是将手伸了出去,“趙園長,你好。”
“聽說你昨天才到這裏,真是辛苦你了,這裏的小孩子滿調皮的,但他們都還算懂事,聽代容的描述,我想你能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園長你放心,東明是個心地非常好的人,小朋友一定會喜歡他的,這點我可以保證。”林代容生怕趙園長對他沒信心似的在一旁保證。
林代容和趙園長一說一笑好不熱鬧,把他誇得絕無僅有,又說他樂于助人、又說他不計得失、又說他心地善良,他真好奇她是從哪看出來的,而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等趙園長離開後,林代容說要帶他去看孩子們,曹東明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伸手攔住她,想了半天才輕聲細語地微笑問她,“代容,你說是工作上的事需要幫忙,不會是……”
“就是來我們幼兒園當一個星期代課老師的事啊。”林代容這才意識到什麽,有些慌張地問他,“我不會是給你添麻煩了吧,因為沒有你的電話,我昨天晚上是打去曹爺爺家跟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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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東明維持着那個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怎麽會添麻煩,只是我以為你說的工作是指花店。”
難怪爺爺剛才那麽高興,爺爺明知道他平生最讨厭的就是小孩子跟小動物,只能怪自己沒事先問清楚,現在人都來了真是騎虎難下,就算回去了八成也會被他爺爺打死。
“花店那邊是我爸媽在管啦,昨天周日幼兒園休息,我才幫忙去送貨。”林代容說:“我是這間幼兒園的老師,因為小溪村的孩子很少,所以幼兒園小班、中班和大班是一起上課的,老師也只有三個。
前天有一個老師因為闌尾炎去市區住院了,又加上兒童節園裏有活動,人實在是忙不過來,我才厚着臉皮請你來幫忙的,還以為你已經從曹爺爺那聽說了,都怪我沒有當面跟你說清楚。”昨天見面時沒說清楚是因為她想先告知園長,因為曹東明沒有幼兒園教師資格,不知道園長會不會同意他來幫忙。
林代容意識到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尴尬無措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她那為難的樣子,曹東明沒再說什麽,反正他也沒有退路,在心裏為自己嘆了幾口氣之後,他硬着頭皮說:“你別想太多,我無所謂。”
他安慰自己,反正這是為了接近她,自己吃點苦就當成是為家族奉獻吧。
“真的?真的很抱歉,我這個人有時候糊裏胡塗的搞不清楚狀況,如果你不願意一定要說,真的不用顧慮我,如果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我有時會搞不懂別人的意思。”
曹東明翻了個白眼,這白癡女人那是什麽表情,真把他當成助人為樂、臉皮薄的好好先生了?一副怕他受了什麽委屈的樣子。
曹東明懶得再理林代容,含糊了幾句就唬弄過去,滿腦子已經在想可憐的自己要跟一群小魔王相處一個星期之久的事了。
跟着林代容走進教室,曹東明頓時兩眼一黑,一下子被十幾個高矮不一的小鬼圍得水洩不通,鄉下地方就是鄉下地方,是有多少年沒見過陌生人了?他又不是大猩猩。
“林老師,這是你的男朋友嗎?你的男朋友長得真好看。”一個高一點的小朋友拉着林代容的手說。
曹東明哼了一聲,不同于林代容的尴尬,他只覺得這些小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識趣一點,而且還滿有眼光的。
“長得好像我阿嬷年輕的時候啊。”那個小朋友接着補充道。
聽到這句話,曹東明的臉瞬間僵硬了。
林代容很習慣應對這些小朋友,她一開口孩子們都安靜地乖乖盯着她看。
她跟小朋友們介紹他,“因為馮老師生病的關系,這個星期這位曹哥哥會跟大家在一起,大家要聽話哦。”
“哦哦哦!”參差的應答聲讓曹東明的眉頭皺了起來,想到了花果山上的小猴子。
這裏是小溪村唯一一間幼兒園,學生只有十二個,五個大班、三個中班、四個小班,因為人數太少大家都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分別由三個老師帶,曹東明唯一覺得幸運的一件事就是林代容把中班的孩子交給他帶。
她帶大班的孩子學習簡單的入門英語,小班的老師在講故事給孩子們聽,而曹東明則無所事事,因為他負責的孩子全趴在地上畫畫,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可見林代容對他有多體貼。
曹東明三分鐘就低頭看一次手表,念書時都不曾像現在這樣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擡頭看看那三個認真鬼畫符的小朋友,他又安慰自己,如果每天都能這麽唬弄過去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們最好安安靜靜地別找他麻煩,他可不是大老遠跑來這裏帶小孩的。
曹東明一邊想着,眼光掃向林代容,她手裏拿着一本幼兒英語繪本,正在教那五個孩子什麽香蕉、蘋果之類的單字。
她在念單字的時候臉上都是笑着的,那笑又和平常她對別人那種害羞或禮貌的笑容不一樣,像是真的很高興,笑得毫無防備,這麽說來她對他爺爺好像也是這麽笑的……
一陣刺耳的哭聲打斷了曹東明的神游,小班那裏有個小男孩突然哭了起來,帶小班的老師正在哄他但沒有什麽效果。
那聲音讓曹東明覺得心煩,他煩躁地瞪了那小孩一眼,當然是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
“怎麽了?”聽那小朋友哭得沒完沒了,林代容走過去問。
“沒事。”那老師笑了笑,“小傑尿褲子了,我要帶他去換他又不肯,正在鬧別扭呢。”
“因為老師是女生啊。”那個叫小傑的孩子說。
“真沒辦法。”林代容捏了捏小傑的臉,“因為小傑是男孩子嘛,會害羞的。”
“哎,每次都要哄好久,真是傷腦筋。”那老師嘆了口氣,“如果我們這裏有男老師的話就好了。”
男老師……一直事不關己的曹東明又看了手表一次,再擡頭時只看到兩道熾熱到讓人背脊發涼的視線正不偏不倚地鎖定在自己身上,曹東明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很不好看,這兩個女人再怎麽樣也應該懂得看人臉色吧。
“東明,能不能麻煩你帶小傑去換褲子呢?”
這女人根本就是和老人小孩相處久了,大腦退化了吧,曹東明焦慮地左張右望,竟然想不到一個理由為自己開脫,總不能說他嫌這個髒小鬼很惡心、很麻煩吧。
“對啊,那就拜托你了,出門向右一直走就是洗手間了。”帶小班的老師也毫不見外,就這麽把小傑帶了過來交到他的手裏,“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找他要換的褲子。”
咦?曹東明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了,這個突發事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牽着他的手的小傑不哭不鬧乖得不得了,眨着一雙大眼看着他笑。
他向林代容投去求救的目光,林代容也朝他笑笑,似乎在說幸虧有他在,面對她的笑容,曹東明硬是把頂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憋得他胃痛。
最後他還是邁着沉重的腳步帶着小傑出去了,剩下兩個女人照顧那群小朋友。
還沒過兩分鐘就聽到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洗手間是給小朋友們用的,空間比較大,回音也很大,但那不自然的聲音還是讓林代容的心揪了一下,她停下手邊的工作,把書一放就跑了出去,雖然在幼兒園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才對,但曹東明剛來還不太熟悉環境,萬一在洗手間滑倒了撞到頭怎麽辦?
她跑過去一看,空曠的洗手間裏曹東明和小傑相對而站,小傑被脫得精光,曹東明倒是衣着完整,只不過褲子上濕了一大片,而且還是屁股後面的地方,而小傑光溜溜的身上也全是水,地上放着一個臉盆,應該是剛才掉在地上發出了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曹東明轉頭看她,那眼神說不清道不明,卻讓她剛才的緊張一掃而空,有種想笑的沖動,她強忍着,忍笑的表情當然逃不過曹東明的眼。
“很好笑嗎?”曹東明威脅的語氣沒能唬住林代容,卻讓她真的笑了出來。
看來她完全沒打算顧全他的面子,而且幽默感還異于常人。
曹東明帶着小傑來洗手間換褲子,這種事他咬咬牙也就做了,問題是把褲子脫下來之後,這個小傑竟然還要求他幫他洗屁股,還說別的老師都是這樣的,老師說小朋友要愛幹淨什麽的,說得他一陣頭痛。
要他去摸這小鬼的屁股?他的屁股上還有尿耶,這小孩又不是他兒子,就算是他兒子,他也會請保姆做這些事,只是這小子不依不饒,曹東明只好接了一盆水,要他把衣服脫光,然後往他身上潑水,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反正潑點水再擦幹就算洗了吧。
潑到一半曹東明想起自己的手表沒有拿下來,怕水濺到手表,他把臉盆放到一邊後起身,沒想到他才剛把手表拿下來放到洗手臺上,身後就有一盆水向他潑了過來。
小傑這個小惡魔,以為曹東明是在跟他玩潑水游戲,趁他不備人小力氣大地端起那半盆水全潑在他的身上,還因為用力過猛把臉盆摔到地上。
這下好了,他來這裏“上班”的第一天,糗事随着臉盆落地的聲音和林代容的笑聲頃刻間傳遍了這間不算大的幼兒園。
午睡時間,小惡魔們都被禁锢在床上,曹東明像個憂郁的詩人,背朝着陽光最烈的窗子,雙手抱胸、低頭不語,他已經像這樣站了半個小時……對,他就是在曬褲子啦。
“抱歉啦。”林代容哄那些小鬼睡着後到教室來找他,她每走一步,曹東明都仿佛聽到她內心的狂笑,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林代容瞧着他那賭氣的臉,明知道這樣很傷他自尊,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還是忍不住想笑,“幼兒園裏只有給小朋友替換的衣服,你這樣會不會很難受啊?”
這次曹東明真的是毫無保留地瞪她了,林代容卻好像沒看見,還傻傻地往他身邊一站跟他聊起天來,聊小溪村的小孩、聊小溪村的居民、聊小溪村的風土人情。
說是聊,其實只有她自己在說而已,想不到原來她還滿愛說話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就不能說點有意義的事情嗎?比如說她到底是怎麽跟他爺爺發展到“一起看八點檔”的,天啊,光是聽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就讓人直打呵欠。
“其實我剛搬來這裏的時候也不習慣,就這樣從早上發呆到晚上,整整一天也不會有人說你懶,一天仿佛被拉長了好幾倍,剛開始會覺得有點奇怪,但日子久了卻慢慢地愛上了這種慢節奏,每天都過得很踏實。”
曹東明的耳朵豎了起來,“你也不是這裏的人?”
林代容笑了起來,說:“我是兩年前才搬來這裏和爸媽一起住的,而我爸媽是五年前搬來這裏的,用全部的積蓄架了花房,說是來這裏養老。”
難怪她不像這裏土生土長的村民,看起來白白淨淨的,難道這就是她和他爺爺有話題的原因?曹東明對此很不屑,怎麽現在都市人都往鄉下跑,這樣很時尚嗎?老年人這樣也就算了,她年紀輕輕的竟然也願意窩在這種地方,整天圍着幾個流鼻涕的小孩打轉。
“其實這裏真的很不錯啦。”林代容說。
“你不用一直向我介紹這裏,反正我現在也走不了,真是的,你是這裏的宣傳大使嗎?”曹東明可不想離開爺爺還得一直聽小溪村的事,煩死了!
“不是啦,不過我真的很想讓你喜歡上這個地方。”林代容依然沒聽出他的不耐煩,還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釋道:“因為曹爺爺常常跟我提起你,說你不喜歡小溪村,都很少來看他,我想适應都是需要時間的,要慢慢體會才會發現它的好啊。”
“誰說我沒來看他是因為讨厭這裏,我只是單純工作太忙不行嗎?”曹東明聽得刺耳,她這是擺出一副“後奶奶”的架勢來教訓他嗎?他古怪地看了林代容一眼,“年輕人還是應該在都市生活啊,我倒是很好奇,你年紀又不大,說話卻像個老人,你是不想離開這裏還是有什麽原因離不開這裏呢?”
曹東明話中有話,沒想到林代容的臉色真的變了,明顯是被人說中的表情,他有些幸災樂禍但又有一點失望,他為什麽會失望?是失望這女人城府太淺,被他稍微一套話就露了餡覺得沒意思,還是失望她真是如他猜想中的那種人?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下來,就在這時趙園長走了進來,雖然覺得他們兩人氣氛怪怪的還是出聲打斷,“東明,這只手表是你的嗎?”
曹東明看了看她手上拿的不正是他的手表嗎,他看看自己的手腕,才想起剛才匆忙間都忘了把表戴回來。
他點點頭,但園長的臉色卻有點難看,過了一下子才問他,“這只表很貴嗎?”
“園長,怎麽了?”林代容問。
“是這樣,我剛才經過洗手間看見小傑在洗手臺洗東西,然後就看到他在洗這只表……”園長苦笑了一下,“他說起床小便時看到這只表,知道是你的,看你放在那裏以為是準備要洗的,所以就替你洗了。”
洗了、洗了、洗了……這兩個字在曹東明的耳朵裏回放了數次,他的全球限量款手表被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小鬼給洗了,那小鬼有空不去洗他的髒內褲幹嘛要洗他的表啊!
“不會真的很貴吧?”趙園長小聲地問他。
曹東明搖了搖自己僵硬的脖子,吞了口口水,貴又如何、不貴又如何,這只表現在有錢都未必買得到,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那麽名貴的表卻連個防水功能都沒有?果然奢侈品這種東西就是拿來奢侈的啊。
“那個……也許能修好呢。”站在旁邊的林代容小小的聲音透進他的耳膜。
曹東明淩厲的眼神望過去,林代容縮了縮脖子,對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難道說只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他就會一直這樣“破財不消災”下去?
回去的時候,林代容也一直拿着那只表晃來晃去,試圖把裏面的水晃出來,曹東明自顧自地走着,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着她徒勞無功的補救。
這個女人是不是也發現了她是他的災星,所以心生愧疚覺得他好可憐?他很想直接回爺爺家,但他爺爺有令,叫他必須把林代容送到家才能回家,所以即使離開了幼兒園,他想擺脫這女人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爺爺真是對她體貼到家了,也不想想小溪村的村民扳着手指頭都能數出來,還有什麽壞人會害她?倒是害他得先繞去她家才能回去,足足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這只表其實很貴吧。”林代容拿着那只表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裏面的鑽石好像是真的,表帶背面還刻着你的名字。”
“還好吧,把鑽石拿下來還能賣點錢,不至于賠得徹底。”曹東明臉色很難看。
“謝謝你。”
曹東明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着林代容,看到她眼眶有些泛紅吓了他一跳,“幹嘛謝我?我又沒說要把那些鑽石給你。”
“不是啦。”本來都要哭出來的林代容反倒被他逗笑了,“我是說表的事,你知道這只表小傑家肯定賠不起,所以園長問的時候才沒說話是不是?”
啥?曹東明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當然賠不起了,就算賠得起這只表也廢了,再買來也不是同一只,那我還要他賠什麽,真麻煩。”
一想到他還要費力地去解釋這只表有多麽名貴,想必這些鄉下人也聽不懂,搞不好還會以為他是在漫天要價,萬一堵上門又哭又罵那不是更煩?為免後患他還是吃點虧換個清靜比較好,純粹是不想跟個小屁孩一般見識,看來又被林代容誤認為是一種美德了,這女人到底是有多樂天啊?
林代容看着他笑而不語,分明不相信他所說的。
曹東明揚了揚下巴,好吧,反正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崇拜過了,暫且就不為自己的人品作什麽争辯,讓她自由發揮想象力好了。
那天回到家,曹東明發現他爺爺竟然心情大好地做了他喜歡吃的菜等他回來,那一刻他認清了事實,如果他跟爺爺說不想再去幼兒園,下場一定會非常慘。
所以隔天、再隔天,每天他都會到當初和林代容約好的地點等她,然後和她一起走去幼兒園。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林代容對他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改變,曹東明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哪變了,反正她一向都是面帶微笑的,只是在面對他的時候似乎笑得更開心了,除了日常的聊天之外也更愛跟他開玩笑了,或許是跟他混熟了,也或許是他想太多了。
曹東明有時會嘲笑自己怎麽還有空想這些,這女人對他怎樣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就算她對他很友好也改變不了她害慘他的事實。
眼看一周的代課期限就要到了,他終于能脫離整天被流鼻涕的小鬼圍繞的日子,但在那之前園內的老師們還要為兒童節的布置作準備,他也理所當然必須幫忙。
于是在小朋友們都回家了之後,他留下來跟其他老師一起布置教室,而他被分派到的工作竟然是剪紙。
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色紙,坐在教室一角的曹東明恨得牙癢癢的。
這種事情他連讀幼兒園的時候都沒做過,活到這把年紀反而要補上這一項嗎?他可是曹東明耶,曹家的獨子,未來曹家所有財産都是他的,是一個人就要養活一個大企業的曹東明耶,而今他被貶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也就罷了,還為了讨好一群根本不可愛的小孩連晚飯都吃不了,在這裏跟剪刀和色紙拚命。
“啊!不行、不行。”在他旁邊也在剪紙的林代容阻止他道:“這裏要剪成弧形才行,不然小雞又要變成方腦袋了。”
“我知道,我只是先剪成方的然後再修成弧形。”曹東明情緒很糟,一是因為肚子餓,二是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小羊小馬他都剪得很好,唯獨小雞總剪得像是動漫裏的小怪獸呢,難道他堂堂曹東明連剪紙這點小事都學不會?
林代容看他擰着眉專注地盯着在紙上游走的剪刀,莞爾一笑。
曹東明那擰起的眉突然舒展開來,他轉過頭來吓了林代容一跳,她因為沒能來得及回避他的視線而感到尴尬,但顯然他因為高興而忽略了她一直在看他的事。
“你看,這樣不就好了。”他把手裏的小雞剪紙展現給她看,“只能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手法啊。”語氣裏掩蓋不住的得意。
“呀,真的很可愛啊。”林代容誇贊道,但其實她根本沒有看清楚那剪紙到底長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