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坐水車
于暖回随安已有些時日,但除了去上學監以外,随安其他地方他還真是哪兒都沒有去過。
一則他在随安沒有朋友,即便出門也沒地方可去;二則,于晉似乎也沒有允許他能去上學監以外的地方。是以現下,看到這繁華夜景,他內心倒也還是興奮和好奇,只是面上仍舊毫無表情,冷冷淡淡的。
“你別一聲不吭的啊,想吃什麽,想玩兒什麽盡管開口。”顧南辰撩了下自己的額發,很是豪爽的說道。
其實方才于暖就感覺到了,他們一路行過來,都有不少人向他們側目,有的還對顧南辰欠了欠身,想來,這裏的人對他已經很熟悉了。
“問你話吶。”顧南辰拍了他一下。
于暖回過神來,看了下自己左手拿着的糖人,右手拿着的肉串,終于露出了些生無可戀的表情,“顧公子,我吃不下了。”
顧南辰一愣,垂首看着他圓滾滾的肚子,噗嗤笑了起來,而後伸出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我都把你喂成這樣了啊?”
于暖暗裏翻了個白眼。
“既然吃不下了,你幹嘛不說?”顧南辰想到了什麽,問他。
“我這不是說了?”于暖應道。
顧南辰又笑了起來。
于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到底哪裏值得人一笑了,但顧南辰今晚就一直笑個不停。
顧南辰将他手上的糖人和肉串拿過來,朗聲道:“吃不下就別吃了,我帶你去玩兒水車,這‘秋老虎’一過,馬上就要入秋,天氣涼了,就不好玩兒了。”
話落,顧南辰扔了糖人和肉串,拉着于暖的手繼續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那藥效果極好,于暖挨了打的手,除了還剩一點微紅以外,旁的已無大礙。
原以為那水車當真只是個水車,等到了湖邊于暖才發現,那就是一個建在這清湖湖中心的摩天輪啊!形式構造和他現代裏見過的摩天輪一模一樣,除了是用木頭做的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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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管這玩兒意叫水車?雖然乍一看是有點像,畢竟都是圓的,但這實在是......
“這就是水車?”于暖和顧南辰并肩站在湖畔,月光傾瀉而下,有些溫柔的灑在他們肩頭。
“建在湖裏,又是個水車的模樣,不叫水車叫什麽?”顧南辰看着他。
于暖難得抽了下嘴角,這解釋也确實沒有毛病。
不過“水車”這種東西,應該只有小孩兒和那些少女懷春的人才喜歡,自己對這個...“你幹嘛?”
于暖見顧南辰一手攬在他的腰肢上,詫異道。
顧南辰看向他,“飛上去啊?”
聽着顧南辰簡單粗暴的回答,于暖頓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該愣,而是該無奈,“‘飛’?”
“不然呢?你打算怎麽上去?”顧南辰手依舊搭在他的腰上,反問道。
于暖有些急,探頭看了看那湖,深淺雖看不出,但若掉下去也不是鬧着玩兒的,更何況他并不會游泳!
他二人嘀嘀咕咕之時,旁邊已有不少人側目,只見湖畔楊柳下,一個小少年和一個小孩兒親密相靠,其中一個還是顧南辰,而他身邊那位穿着绛紅袍子的小孩兒,卻不知是哪位公子?
“不是,沒有可以登上去的東西嗎?或者我們為什麽要玩兒這個?”于暖有些語無倫次,腦子一下子就空了,想的全是,有什麽安全的方法上去?
顧南辰看着他,恍然大悟般,“喔,你擔心我抱不住你,你會掉下去?”
被看穿,于暖也不覺有什麽,更是誠懇的道:“顧公子,您雖英勇神武,但于暖身重體胖,不是您能承受的重量,您看......”
顧南辰哼笑一聲,嘴角一揚,“本公子能把仇四的頭顱砍下來,那力氣使得比抱你可大得多,所以不必擔心。”
于暖鎮定的呼了口氣,而後道:“顧公子,我們為什麽要坐這個?您看,那上面都沒人。”
“因為這個水車只能用輕功上去,旁人沒那個本事,想坐也坐不了。”
于暖:“......為什麽?若這樣,那建造此物豈不是意義不大。”
顧南辰點了點頭,對他的話贊同,“但這本來就是建給本公子玩兒的啊。”
于暖驚訝了。
顧南辰一笑,看着那在月色湖光之下,微微轉動的“水車”,道:“這是本公子八歲時,皇舅親自下旨建造,送我的生辰之禮,坐在那上面看随安,尤其是夜景,頗為不錯。”
之前于暖還沒有概念,顧南辰這個天之驕子到底有多麽天之驕子法,現下徹底有了。
八歲,皇帝就下令在最繁華的十三街的清湖裏給他建這“水車”,只為讓他一人立于高處受黎明百姓的仰視膜拜,那氣派,怕是少有人能及。
“顧公子果然深受皇恩,厲害。”于暖誇贊了一句,而顧南辰十分自得的受了。
于暖:“......”
“不過我也不常上去,只去過兩三次。”
“為何?”于暖不解。
顧南辰好整以暇的道:“閑着沒事兒老讓人觀摩做什麽?”
于暖:“......”
顧南辰笑了下,才又對他道:“抱好我,別動,別說你一個小羊,就是兩個,本公子也扛得動。”
話落,顧南辰不再跟他廢話,攬抱着他,躍起輕功就朝湖中心飛去。
他這一飛,四周立刻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自五年前這水車開始在湖裏建造時就驚動了整個随安,後來得知這是送給長公主兒子的生辰之禮,便更是驚動,當八歲的顧南辰,在生辰當日,憑一己之力獨自飛躍到那風車最頂端之時,那驚動便達到了頂峰。
自那日起,顧南辰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長大,如衆星捧月一般。
于暖在顧南辰‘飛’的那一刻,下意識的緊緊抱着他,死死的閉着眼,就怕顧南辰一個腳抽筋,他就玩兒完了,但好在不過眨眼的功夫,顧南辰便已帶他落于頂端,俯視着底下仰頭注目着他們的人群。
不過,于暖有點奇怪,這些人又不是沒見過顧南辰,為何一個個都露出那樣瞠目結舌的表情。
“你看,這樣看十三街和随安是不是美多了?”顧南辰指着前方的景色。
于暖神色逐漸放松,輕輕的點了點頭。
顧南辰牽着他在下方坐好,而後将機關繩綁在他二人身上,再伸手不知往哪兒按了按,這“水車”就跟真的摩天輪一般動了起來,還是在月色之下,清湖之中。
“水車”轉的并不快,但晚風随着湖面濺起的水珠一起襲來,竟十分涼爽舒适,坐在上頭當真是惬意不已。
“喜歡吧?”顧南辰問道。
于暖想點點頭,卻忍住了,只道:“還行吧。”
顧南辰獻寶的心情大為受創,“什麽叫還行?整個随安,乃至大渝,沒有比這個玩意兒更機巧的了。”
于暖不應,只道:“多謝顧公子帶我看這個,我心情好多了。”
“你心情不好麽?”顧南辰偏頭睨着他。
于暖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掌心,吐了口氣,擡起頭道:“誰挨打心情都不會好吧?”
“你這小羊。”
于暖淡笑了一下,随着這“水車”緩緩的轉動,他也享受着片刻的安寧,許久沒有這樣惬意過了。
至亥時過,顧南辰才顧了輛馬車送于暖回去,只是他并沒有下車,只在馬車內與他分別,并道:“于暖,本公子期待你的表現,希望能在皇子伴讀的最後考核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
于暖已經站了起來,聽顧南辰這麽說,忽然問了一句:“若沒有看到呢?”
顧南辰看着他,認真道:“那你就搬到大将軍府做本公子的伴讀,絕對沒人欺負你。”
于暖又愣了一下,顧南辰話裏的意思他明白了,心裏略有些感激,遂對他欠了欠身,“多謝顧公子。”
“等等。”
在他要掀開車簾之際,顧南辰又叫住了他。
“顧公子還有事?”
顧南辰擰着眉,糾結道:“你在喚我的時候能去掉那個‘顧’字麽?”
于暖一聽,忽然想到當初從桃山村來随安的路上,為了抱住他這根大腿,自己那一系列‘撒嬌賣萌’的舉動和言辭,便覺有些好笑,也才知道,顧南辰原來那麽喜歡旁人對他撒嬌賣萌麽?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告辭了。”于暖沒有應他,只再客氣了一句,而後掀開了車簾。
顧南辰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擋着臉揉按自己的太陽穴,表情古怪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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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回來了?”
于暖才從門廊拐過來,便見楊駿候在君竹院外頭,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
“公子,您明日還要上學,快些歇息吧。”
于暖打了個呵欠,确實有些困了,也不跟楊駿多言語,擡腿而入,屋內早已備好盥洗之物,粉英和一些小丫頭也等候在側。若是從前,這個時辰了,粉英定不會搭理他,如今卻這樣,看來他踢于楓一腳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于暖站着不動,任由人伺候。
一衆丫頭替他寬衣解帶,洗漱換衣,至最後,粉英還親自替他蓋上被褥,吹掉蠟燭,道了安之後,才陸續退了出去,并命人在外值守。
今日着實是折騰了一日,原該困極,但真躺到床上時,于暖卻沒什麽睡意,只思忖着今日發生之事。
周元到底會不會将他列入伴讀名單?如果不會,自己便沒有進宮考核的資格,如此一來,定會被于晉抛棄,那将來的日子,絕對過的不安生。
想到此處,他腦海裏忽然冒出顧南辰那句在他看來并不能當真的言語:那你就搬到大将軍府做本公子的伴讀,絕對沒人欺負你。
心裏忽的有些欣喜,但這欣喜還是被他的理智壓了下去:
顧南辰不是一般的少年,即便他童心未泯,玩兒心重,也恣意驕傲,但這個人卻也是個極有頭腦的人,這點,從他們在桃山村相識時便知道了。
他看重自己,一則或許如他所言,自己是被他帶進京的,若自己有個什麽,他面上挂不住;二則自是為了利用自己替太子拉攏于晉。
這樣算起來,和這個顧南辰保持距離是非常有必要的,我于暖可不是工具玩意兒!
亂七八糟的思緒撞在腦子裏,倒是促進了困意,于暖漸漸的便也睡着了。
只是他這廂睡的香甜,顧南辰那邊卻不盡人意。
“爹,您不是下月初六才回來麽?怎麽提前了十多天?”
顧文津瞧着涎臉的兒子,沒好氣的喝道:“老子今天全看見了,你把誰弄到水車上去了?”
“于暖,于尚書的兒子。”
顧文津一聽,氣的七竅生煙,“你八歲生辰立于那水車之上時,你皇舅便說,将來和你并立于此的便是你的妻子,到時再受衆百姓祝福。你倒好,你把誰抱上去了,你知不知道這事兒明日得被多少人當做談資猜測?”
顧南辰跪在廳內,困得眼皮打顫,卻還不得不聽爹的教訓,只道:“孩兒那時那麽小,哪記得皇舅說了些什麽,更何況這種戲言,誰會當真,孩兒那時才八歲。”
顧文津太陽穴突突的跳,半晌才道:“告訴為父,你這麽做,是想讓于暖入東宮伴讀?”
顧南辰的困勁兒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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