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頂級流量的私生飯(25)
幽暗潮濕的地牢裏, 林複正坐在鋪着稻草的冷硬地面上。
一點昏黃的火光劃破濃稠的黑暗, 移動到了牢門前。與光亮一同而至的,還有一裾長袍的袍角。
林複擡起頭, 就見易升站在門外,正平靜地望着他。
獄卒為對方舉着火把,昏黃的火光照在易升的臉上, 将他漆黑的瞳仁裏映出兩點跳動的火焰。
林複本該看對方一眼就轉過頭, 以彰顯自己絕不屈服的決心。但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 面對這張臉竟然完全挪不開眼睛。
随着牢門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卸鎖的聲音響起。那映在昏黃火光中的人走進來,一雙似乎蘊藏着永不熄滅火焰的眼睛望過來:“林大人。”
林複已經多日沒有喝水的嗓子十分低啞:“逆賊。”
易升的神色并無動容:“看來林大人是不願歸降了。”
林複蓬頭垢面,擡起一雙兇狠的眼來:“我絕不與亂臣賊子同流合污!”
他說到這裏,如同鷹隼般的目光緊緊地鎖住易升,冷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 打着要鏟除昏君的旗號, 實則不過是想要借他人之手為家門複仇罷了。”
易升平靜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裂痕。
林複再接再厲:“忠義侯滿門忠孝, 卻出了你這樣的逆子,真是家門不幸!”
易升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疼痛, 幾乎要嘔出血來。
忠義侯, 忠義侯,多麽諷刺!龍椅上的那個畜生辱他母,欺他父,讓他家破人亡, 于亂葬崗中撿回來一條性命,竟然就賜他父親這樣一個封號!
而眼前這人,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盛怒在易升的心髒中爆炸開來,卻被那點殘破的血肉堪堪攔住,混合着不甘的血淚沖擊着經年無法愈合的傷口。
叫他疼痛難當,淚已流幹,心如枯木。
易升在陰影中的面容忽然綻開一個笑,如同伴随着黑暗而生的鬼魅:“我自私不假,我想要借助主公的力量也從來沒有掩飾。可不像某些人,明明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和萬裏河山于不顧,卻偏還要遮遮掩掩,自我感動!”
“真是惡鬼披了條人皮,還真把自己當個善人了!可笑至極!”
林複猛地擡起頭來,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是誰置天下百姓于不顧?是誰置萬裏山河于不顧?明明是你們這些逆臣賊子挑起戰争,才讓天下的百姓水深火熱!易升,你好不要臉!”
易升卻不為所動,只是語帶諷刺:“是嗎?可惜就是涼城的百姓将我們這群逆臣引入的城中,是你們的士兵為我們這些賊子打開的大門。”
林複面上的怒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力的蒼白,就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但是他還是在掙紮:“那都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你們的蠱惑……”
“是嗎?看來昨日午時的游...街,你還是沒有看清楚那些百姓的模樣。”易升譏諷地一笑。
林複的手顫抖起來。
昨天的游街,他帶着枷鎖前行。那些瘦骨嶙峋的,蓬頭垢面的百姓站在路邊,眼中盡是對他們的憎恨,還朝着他們扔石頭,用方言破口大罵。
易升冷道:“江南連年水患,昏君仍要加收賦稅,大興土木,鬧得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你卻仍在維護着昏君的統治,你不是自私是什麽?”
林複辯解道:“不……”
易升卻盯着他:“恐怕林大人的心裏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可以做力挽狂瀾的第一人,成就匡扶皇帝,千古賢臣的偉業是不是?”
林複的臉上現出崩潰的神色:“我沒有……”
易升不依不饒:“為了一己之私,硬是要維持昏君的統治,執行他的政策,盤剝災民,任北方蠻夷進攻。如此民不聊生,國不将國。沒有飯吃的災民揭竿而起,被你說成是亂臣賊子,昏庸當道的皇帝,卻被你奉為正義。林大人,你好不要臉啊。”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尤其慢,一字一頓,字字誅心。
林複急火攻心,當即“哇”了一口血出來。
易升的心中無比快意。
他一甩袖,轉過身,聲音恢複成冷淡:“像你這樣是非不分,好壞不明的人,我本來是力主斬首的。不過是主公惜才,認為你日後可為萬民謀福祉。只是我今日一見,只覺林大人自私自利,只會倒打一耙,哪能為百姓謀福祉。”
“主公仁慈,你若不降,便領着你的包裹從這裏滾出去。”語罷,易升擡腿就走。
“且慢。”坐在地上的人忽然開口,聲音如同破了的風箱嗬嗬。
易升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林複已經多日未進食水,此時硬撐着牆壁站起來,雙目灼灼地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
他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見,恭敬地拱手作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下在此為之前的不敬向先生道歉。我願受降,願接受先生的一切安排懲罰。”
易升冷道:“這話你跟主公去說。”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牢房。
林複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像是燃着生命的火焰,久久注視着易升離去的方向。
就連獄卒前來提醒他可以出去時,林複的視線也沒有挪開。他的眼神執着而堅定:“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
“過!”
荊鶴看着鏡頭裏的片段,十分滿意。
兩人的動作,神态都十分到位。
就是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
荊鶴看着鏡頭裏莫恒清扮演的林複爆發的情緒,忍不住在心裏嘆息。
最近幾個很有經驗的,甚至還合作過的小年輕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各個跟穆采搭戲的時候表現得雖然好,但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好像對待穆采的情緒太飽滿了點,但也算不上過頭,就是很奇怪。
這樣一對比下來,整部劇裏反倒穆采的表現最好了。
看來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還是璞玉更耐雕琢。荊鶴想到這裏,心裏對穆采也就越發喜愛。
眼見已經到飯點,旁邊還有前來探班的唐風。荊鶴連忙喊人:“行了,上午先收工,大家吃飯吧。”
他喊到這裏,又十分慈愛地看向正從場上走下來的穆采:“采采啊,你今天表現得很好。下午沒有你的戲份了,我準許你提前放假。”
劇組雖然天天趕戲從早忙到晚,但是隔一段時間還是要放一天假讓大家輕松輕松的。
穆采有些疲憊的臉上頓時現出一個笑容。他眉眼彎彎,唇邊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謝謝荊導!荊導也趕緊吃飯吧。”
看起來十分乖巧。
荊鶴立刻眉開眼笑。
莫恒清跟着從場上下來,聽着他們的對話笑道:“怎麽就沒人心疼我啊。荊導也就算了,采采我可是剛剛才歸順于你,你怎麽能對我這麽無情?”
他說到這裏,一雙桃花似的眼睛就望過去。
穆采正要回答,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處落下了一只手。他轉過頭,就見顧允琛輕輕地攬住他,冷冷地接了一句:“你可是自私愚蠢的林大人,易升才不會管你的死活。”
在場衆人哈哈大笑。
穆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顧允琛收回目光,看着他:“快吃飯吧,我讓唐風帶了好吃的,看看你喜不喜歡。”
他濃密的睫毛低垂下來,一雙眼睛殷殷地望着自己。
唐風過來探班好一會兒了,顧允琛卻一直沒吃,現在還等着自己。
穆采莫名覺得此刻的顧允琛有點像只大狗狗,一心一意地等着主人回家似的。
他連忙閉了閉眼睛,把這個有些荒誕的想法甩出腦海。
不管什麽人設,穆采本身對這樣的顧允琛很難出口咀嚼。更何況對方一直等着他,肚子肯定也餓了。因此穆采連忙說:“好啊,我們一起吃。”
他們坐到臨時架設出來的大桌子邊,莫恒清也端着助理買來的飯菜坐過來。
唐風雖然是來探顧允琛的班,但是他買的奶茶靈食是全員發放的,烤雞,鹵肉,羊腿什麽的也買的大份,就怕劇組人員不夠吃。
因此莫恒清坐過來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是顧允琛心裏很不爽。
穆采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只一心一意地吃着飯。
劇組之前的夥食雖然也不錯,但很顯然沒有今天的豐盛。穆采拍戲累了這麽多天,現在簡直是狼吞虎咽。
他正吃着,忽然碗中被塞進來一只色澤誘人的雞腿。
穆采下意識地朝着來源望去,就見顧允琛正拿紙巾擦手,沖着他笑道:“慢點吃,我給你扯了個雞腿。”
顧允琛說到這裏,深邃的眼睛裏都盛滿了溫柔:“你看你還有什麽想吃的嗎?我給你夾。”
穆采連忙搖了搖頭。
他看着碗裏香噴噴的雞腿,覺得自己應該禮尚往來。
對方對他好,他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因此穆采伸筷子給顧允琛也夾了一塊香氣四溢的鹵牛肉:“顧哥你也快吃啊。”
顧允琛沒想到自己的舉動能換來這樣的驚喜。
他連忙把那塊牛肉扒拉進嘴裏,慢慢咀嚼完後,才看着穆采笑道:“很好。”
也不知道是在說牛肉還是在說人。
一旁的唐風看到這裏一幕,“啧”了一聲。
看看顧允琛,從頭到尾就沒給自己一個眼神。今早還挂自己電話,真是重色輕友的典範!
然而他的不滿并沒有換來顧允琛的任何回應。
對方的眼神壓根兒就不往他這邊瞥,還在和穆采互相夾着菜。
穆采看顧允琛喜歡吃鹵牛肉,自己就偶爾給他夾一片,但是自己就不吃了。
這桌上的菜是大家的。他出于回報的私心給顧允琛夾菜,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夾多了別人沒得吃,所以他自己就不吃了,這樣別人的分量也不會少。有時候在對方的方位夠不着的菜,穆采也會幫他夾。
顧允琛很滿意這樣的氛圍。
可惜,他們兩人吃得好好的,總有人要來搗亂。
一塊小布丁被推到了穆采的面前。
他剛開始的餓勁兒過去後,後面就吃得慢起來。只是剛他放下筷子,覺得自己吃飽了時,這塊布丁就出現了。
淡黃色的小布丁就裝在小盒子裏,隔着包裝都能聞到一股芒果的香味。
穆采突然覺得他還能吃。
一旁的莫恒清笑道:“采采要吃嗎?這是我特意讓助理去買的,如果你還想要,我這裏還有不同的口味哦。”
穆采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正要捧起那個小盒子向對方道謝,旁邊就伸過來一只手抓走了那盒芒果布丁。
穆采的眼睛跟着那個小盒子走,轉過頭就看見顧允琛神色嚴肅道:“你剛吃完飯,不宜再多吃。這個我先替你收着。”
他說到這裏,看到少年人有些蔫蔫的模樣,又狀似無意道:“你今天下午不是要提前放假嗎?坐我的車回去吧,我讓林助理在車裏給你準備了燒仙草奶茶,是你最喜歡的那一款。”
穆采瞬間有了精神,笑道:“謝謝顧哥!”
他說完,又想起來什麽,轉過頭去對着莫恒清笑道:“謝謝莫哥。”
莫恒清的臉上始終維持着微笑:“沒問題,下次我再帶給你。”
吃完午飯後,穆采禮貌地跟劇組的人道別,就和助理小劉一起坐上顧允琛的車走了。
等到對方消失在視線之中,顧允琛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轉身看向莫恒清,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莫恒清的臉色也變了,面上冰冷冷的:“我還想問你是什麽意思?”
他審視着對面的顧允琛,視線将對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記得你之前很讨厭穆采吧?林嘉譯打他,你不是還默認了?怎麽現在轉了性,做出這樣一副追求的樣子?”
“我警告你,別想仗着采采單純,就想利用他對你的好感做什麽,”莫恒清的神色嚴肅起來,“穆采已經不那麽迷戀你了,他之前就已經把牆上的關于你的照片,海報,還有那個等身抱枕都撤下來了。”
顧允琛原本神色沉穩,現在聽到這句話,面上的神情就繃不住變了。
他低聲道:“這不可能!”
莫恒清冷笑:“有什麽不可能?你要是不信,就去問林嘉譯。之前開春,你們來我家聚會時,他看到過。”
顧允琛的神情有些恍惚。
雖然他早就知道穆采對他并不是真正的喜歡,但是對方要是連這點迷戀的濾鏡都拿下來的話,那穆采豈不是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了?
畢竟他之前默許了林嘉譯對他的所作所為。
顧允琛握緊了拳頭。
……
當天晚上。
穆采正在房間裏打游戲。
他今天回來得早,一回來就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午覺。果然在床上蓋着被子睡,就是比在化妝間裏趴着眯一會兒要舒服得多。
穆采一覺起來精神抖擻,晚飯在酒店吃完,就窩在房間裏一直打游戲到現在。
他剛結束一局,還沒開始下一局的時候,房門上就被輕輕敲響了。
穆采一邊下床踩着拖鞋,一邊高聲問:“誰呀?”
門外傳來顧允琛低沉的聲音:“我。”
穆采雖然挺疑惑對方為什麽現在會來,但還是打開了房門。
顧允琛全身清爽地站在門口,他的手裏還抱着穆采非常喜歡的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耷拉着兩只長長的耳朵,懷裏抱着大大的胡蘿蔔,無論看多少遍都覺得可愛。
穆采連忙招呼對方進來。
顧允琛進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穆采給對方倒了杯水放在他的手邊,才問:“顧哥找我什麽事?”
以往顧允琛也會來找他,不過多是來找他對戲。今天顧允琛手裏沒拿劇本,而是抱着兔子玩偶,穆采就猜不透他要幹什麽了。
顧允琛深吸了一口氣,手指把柔軟的玩偶捏緊了點,這才開口道:“對不起。”
口一打開,後面的話就好說多了。顧允琛繼續道:“對不起,之前林嘉譯那樣對你,我不應該袖手旁觀。縱容打人是不對的,尤其是你并沒有做很過分的事。”
他必須要把這件事攤開和對方說。不然,這就會成為他們日後攜手路上的一個隐形絆腳石,随時都有可能會爆發。
穆采一愣。
他沒想到顧允琛是來跟他說這件事的。雖然原身的經歷很可憐,但是原身在這件事情上做的确實是錯的。
原身雖然沒有做特別出格的事,但是他的探聽和跟蹤已經影響到了顧允琛的私人生活,也屬于違法行為。而且人也不是顧允琛打的,雖然他是持默許态度,但穆采覺得也可以理解。
沒有誰想被這樣盯上。
因此穆采覺得對方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跟自己道歉。
他就說顧允琛最近怎麽一直有點怪怪的,對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原來是因為良心在不安。
穆采想了想,說:“沒關系,顧哥。以前是我做的不對,我以前因為家庭原因,可能偏激了點,應該是我謝謝顧哥的包容。”
少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蒼白的面上展開一個歉意的笑容,柔軟的黑發耷拉下來,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柔軟。
顧允琛心頭一動。
這麽快就原諒了他。
果然是采采。
他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面上也跟着笑起來:“那為了感謝你的原諒,這只兔子玩偶就送給你了,我們以後可以做朋友嗎?”
送兔子玩偶?!
做朋友?
雖然穆采沒有什麽不樂意,但他還是忍不住第一時間查看了下腦內系統的能量場檢測燈。
還好,還是穩定的。
那他就可以放心手下這只兔子玩偶了。
穆采高興地“嗯”了一聲,就笑着抱過了白色的垂耳兔。
軟綿綿的,不管是揉捏還是摸摸,都很舒服!
不過對方送給他禮物,他是不是也應該回禮?
穆采想到這裏,就從自己的床上撿起那只陪伴了自己好幾個月的貓咪玩偶,有些不好意思地遞給顧允琛:“顧哥,如果你不嫌棄,這個送給你。”
少年人細白的手捧着貓咪玩偶,遞到自己面前來。他微微低着頭,一雙眼睛自下而上地偷偷看着自己,似乎在觀察自己的反應。
顧允琛簡直求之不得,立刻就伸手接過來:“好啊。”
當天晚上,顧允琛就抱着這只貓咪玩偶躺到了床上。雖然這只貓咪玩偶的柔軟程度完全不能跟之前那只兔子比,但他卻愛不釋手。
顧允琛平複了自己激動的心情,将臉埋在玩偶上,輕輕嗅了一下。
鼻端萦繞着很淡很淡的一點穆采身上的牛奶味。
簡直讓他心醉神迷。
作者有話要說: 穆采:顧哥真是個好人。
想撩人卻被發了好人卡的顧允琛:……
今天雖然有點晚,但是比較粗長!非常感謝每一位支持我的小天使!愛你萌!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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