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

第26章 26

宋鳴跟他們告別後坐回車中，整個腦子亂極了。他當然想過于霖會有喜歡的人，會交女朋友，會結婚，會生子，但想象和自己真正見到體會到完全是兩種情況。在見到許君之前，他大概一直在自欺欺人，給自己構築了一座虛構的海市蜃樓。今日許君的出現，就像一把利劍徹底刺穿了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

宋鳴覺得自己的心很痛，前所未有的疼痛，對他來說以後只會一步步漸漸的失去于霖，于霖是他生命裏的唯一，而他卻只是于霖生命中的過客。

宋鳴其實很多次的想過跟于霖表露自己的心意，但一直躊躇不前，慢慢的，他覺得自己失去了表白的權利。宋鳴還記得回來後第一次看到于霖在大學校園裏幹淨、純粹、陽光的樣子。那時自己正跟宋氏集團的人鬥的如火如荼，為了取得勝利，做了許多令人不恥的事情，見到這樣的于霖時，宋鳴覺得自慚形穢。宋鳴本以為等自己掌握宋氏集團，徹底擺脫宋父的掌控後，才有資格向于霖靠近。可慢慢的，他越來越不敢，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肮髒，根本配不上于霖。宋鳴本以為自己已經死心，只要一輩子能陪在他身邊就夠了，可許君的出現，讓宋鳴發現他高估了自己。

于霖發現宋鳴好像真的不怎麽喜歡許君，每次不管是講電話還是出去吃飯，只要有許君在身邊，他都會推說自己很忙先挂電話或者先離開。但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就從未這樣過。可畢竟跟許君在一起的時候更多，慢慢的，他便很少跟宋鳴打電話或者見面了，而且研究生就快要畢業了，他要準備論文，還要找工作，也就無暇想這些了。

當于霖在學校苦讀的時候，宋鳴的事業越做越大，逐步開始拓展海外市場，取得了很大的收益。于霖偶爾會在報紙或者電視上看到關于宋氏企業的報道，他有的時候會發短信祝賀宋鳴，宋鳴每次都只回“謝謝”兩個子，慢慢的，于霖也發的少了。

于霖再次見到宋鳴是在自己研究生的畢業典禮上。他都不記得自己有跟宋鳴提過這事，宋鳴卻西裝革履的出現在他們的畢業典禮上。

“恭喜你，畢業了。”宋鳴整了整于霖的學士服，很開心的樣子。

于霖是第一次看宋鳴穿西裝的樣子，整個風度翩翩、器宇不凡，十足十成功人士的樣子，再反觀自己，才剛剛要踏出社會，一副初出茅廬的樣子跟宋鳴比起來真是大相徑庭。

“你怎麽有時間來了。”雖然看起來懸殊很大，但畢竟是宋鳴，所以于霖也就沒想太多，一個健步過去抱了他一把。

“你的畢業典禮，我一定來的。”宋鳴說的很慎重，于霖被他嚴肅的樣子逗笑了。他先讓同學幫他們拍了張照片，然後又去照了集體照，和別的同學各種合照，折騰了半天才終于照完回到宋鳴身邊。

“走吧，吃飯去，最後請你吃一次我們食堂。”

“許君呢，怎麽沒見她來。”

這幾年，雖然百般不願，宋鳴也一直說服自己要接受許君，他舍不得于霖為難。

“哎，別提了，吵架了，她不會來了，今天就我們哥倆。”

宋鳴看于霖嘴上雖這麽故做潇灑的說着，但其實對于許君的缺席還是很失望。宋鳴看了也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難過。

吃飯期間，于霖一直在說他們那幢寝室的趣聞，各種搞怪之事層出不窮，說的妙趣橫生，有趣極了。

“你跟許君為什麽吵架了。”因為對于霖足夠了解，他知道于霖雖說着搞笑的事情但心裏并不開心，而他不開心的症結他也能猜到。

于霖聽到宋鳴的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嘆了口氣才說“我們對未來的規劃不太一致。”

宋鳴看着他這幅樣子，心裏百般滋味。

下午于霖跟同學已經約好，吃完飯後他們便分開了，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宋鳴碰到了許君，她終究是有來的。

宋鳴點頭示意了下準備上車離開，許君攔住了他的去路，說有話同他說。

宋鳴晦暗莫名的看着許君，最後他說自己下午還有事，真的要談的話就去他們公司，許君同意了。宋鳴帶許君到到了公司，讓她在會議室等下，他處理完一些事情就來。他會帶許君來是想讓她看看自己這一手掌管的帝國，他也知道自己很幼稚，可還是這麽做了。

把許君晾了半個小時後，宋鳴來到了會議室，坐在許君的對面，問她有什麽事。

“你能幫忙勸勸于霖嗎，他犟死了，誰的話都聽不進，他根本就沒必要讓出那個名額，那個名額本來就是他的。”

許君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自己找到了傾訴對象，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宋鳴聽了許君的話後才知道，于霖把出國深造的名額讓給了別人。

于霖本來是符合學校選派的出國深造的标準，卻因為一些原因把這名額讓給了別人，許君不同意他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別人，兩人就此事大吵了一架，現在正在冷戰中。

“嗯，我知道了，我會勸他的，放心吧，你先回去吧。”

送走了許君，宋鳴心中已經有了另一番想法。

宋鳴不知道于霖為什麽會讓出這個名額，但既然他決定這樣做，他就無條件支持他的這個決定，并能給他創造出另外一條康莊大道。

當于霖收到國內頂級研究所發來的Offer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研究所是學他們這個專業所有人的夢想，但每年能去的人都寥寥無幾，于霖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投了份簡歷，沒想到居然被錄取了。

許君聽到他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完全不敢相信，她一直執意讓于霖出國深造的目的是希望他最終能進這家研究所，因為憑于霖現在的實力基本是不可能，但沒想到好運來的是這麽突然。

到了這個時候，于霖才終于說出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把那個名額讓給自己的舍友，林利遜。

林利遜跟于霖是同一屆的研究生，學的也是同一個專業，他們跟的還是同一個導師，和于霖關系很好。于霖知道他出身差，能讀到研究生很不容易，所以特別努力，加之他本身天分高，本來前途一片光明，卻因為一件被有心人暴露的醜聞差點前途盡毀。

那天學校的論壇裏幾乎所有的帖子都出現同樣一個帖子“林利遜同黃息同性戀情坐實”。帖子裏面的黃息是他們共同的導師，比他們大八歲。

于霖看到那個帖子的時候，剛開始根本就不相信，覺得這帖子根本荒謬之極，還準備打電話給他讀IT的朋友，讓他查查到底是誰在發這種诽謗人的帖子，可林利遜制止了他，林利遜說“是真的”。

校方本來的處理結果是林利遜被開除，黃息嚴重警告。最後在黃息的多方周旋下，變成黃息離職，林利遜記一大過，繼續留校學習。但林利遜完全失去了出國留學的機會，他也接受這一處罰。那一段日子，于霖有的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會聽到林利遜捂在被子裏壓抑的哭聲，他聽了很難受，卻什麽也做不了。

直到最後學校通知他能出國深造時，他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林利遜。若林利遜繼續留在國內，他檔案上的那個污點基本杜絕了他找到好工作的可能，他不希望像林利遜這樣努力又有天分的人從此一蹶不振。

剛開始，不管是校方還是林利遜本人都不同意于霖的這個做法，最後在衆人的聯合申明幫助下，校方才終于松了口，同意于霖的這個做法。

林利遜出國的那天，抱着于霖哭了很久，他說跟黃息在一起時就一直很害怕，最後事情暴露時，在某種程度上他其實是松了一口氣。他對于霖說，再多的謝謝也不能表達我心中的感激之情，只是以後不論于霖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他定會傾盡全力相助，謝謝他還把自己當朋友。于霖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并沒有錯，只是你愛的人剛好跟你同一性別罷了。

那天給林利遜送機的只有于霖一人，他揮別了林利遜準備回去時，在角落看到了黃息。他說“老師，你怎麽不出來，林利遜看到你一定高興的。”

“怎麽還可能高興，我害的他這麽慘。”黃息臉色慘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還有，我現在也不是你老師了。”

“不會的，我知道他從沒有怪過你。”

“謝謝你，于霖，真的，謝謝你。”黃息說着哽咽了起來。這是于霖第一次看到黃息這樣脆弱的樣子，他在自己記憶裏一直都是嚴師，他對他們要求很嚴格，于霖多少還有點怕他。

那是于霖最後一次看到黃息，後來聽別人說他回到自己家鄉的小縣城當起了中學物理老師。

宋鳴聽完拍了拍于霖的頭對他說“你做的很好，謝謝你。”

許君雖也理解，但若不是研究所發來的這份Offer，她想自己還是不會贊同于霖的做法。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且有了這份Offer，她也就釋懷了。

兩人就這樣已經和好了，看着于霖一掃陰霾的笑臉，宋鳴覺得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不管什麽都比不上于霖的一個笑容。

那天于霖高興，喝了很多酒，他酒量本就一般，很快就醉了。宋鳴把他帶回了自己的住處，許君看着宋鳴小心翼翼照顧于霖的樣子，若有所思。她想也許于霖能收到那份Offer也許根本就不是什麽運氣，或者人為的成分更大些。

于霖幫助林利遜的事情給宋鳴觸動很大，一方面他很感激于霖能夠幫助他，他覺得自己沒有愛錯人，他愛的人這麽好，值得他更愛他。一方面看到了林利遜同性戀的事情被揭露後的後果，對于做學問的人來說，名聲真的太重要了。他只能在于霖半睡半醒間，偷偷定定跟他說“如果我說出了我的心意，你會接受嗎，還是最後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